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淺論引進說話對象的介詞“對”的意義虛化來源問題

2009-05-18 02:41劉春雷
西安社會科學 2009年4期
關鍵詞:左傳言說介詞

劉春雷

摘要:本文從歷時的角度對介詞“對”的演變過程進行了考察,指出引進說話對象的介詞“對”的意義來源于表“對答、回答”的動詞“對”,而非由表“面對”意義的“對”虛化而來的。

關鍵詞:對;虛化

文章編號:978-7-80712-402-3(2009)04-190-02

表示說話對象的介詞“對”從中古始一直沿用至今。但它由哪個意義虛化而來,主要有以下兩種意見:

第一種意見:馬貝加(200,181)。周芍、邵敬敏(2006)認為來源于“對答”義。第二種意見:馮春田(2006,261)、太田辰夫(1987/,239)認為來源于“面對、當對”的動詞,即來源于表示方向的動詞。

筆者經過閱讀大量的相關資料并反復思考之后認為第一種意見比較合理,而且本人甚至進一步認為“對”的“面對、當對”的動詞意義和表示引進說話對象的介詞意義一樣同樣來源于表示“對答”、“回答”的意義?,F論證如下:

一、從“對”的本義探究

“對”最初是動詞,《說,文》:“對,應無方也?!毙戾|注:“有問則對,非一方也?!倍稄V韻》:“對,答也?!笨梢?,“對”最初為“應答”之義,如;

(1)長者問,不辭讓而對,非禮也。(《禮記·曲禮》)

(2)三問,而丘不對。(《荀子·子道》)

(3)以對于天下。(《詩·大雅》)

例(1)(2)中“對”跟上文的“問”相對,語義為“回答”,毫無疑義;例(3)中的“對”?!犊滴踝值洹纷椤按鹛煜卵鐾囊病??!皩τ凇笔堑湫偷摹皠釉~+介詞”結構,意思是“向天下回答”。在現代漢語中“對”的這種意義和用法已經消失,僅在“對答、對歌、對對子、應對”等詞中作為語素保留了一些痕跡。

二、從“對”的意義虛化過程來探究

“對”的詞義和詞性、用法演變,由動詞義開始,演化至今,在《現代漢語詞典》(第五版)中的釋義已達到了16項。除了最后一項為做名詞的姓之外,主要有動詞、形容詞、名詞、量詞、介詞五種詞性。本文僅討論“對”是如何由動詞演變為表示說話對象的介詞“對”的,以此來證明本人論點。

在先秦的文獻中?!皩Α陛^常見的句法結構是“S+不/弗+對”,如:

(4)石成子曰:“師敗矣。子不少須。眾懼盡。子喪師徒,何以復命?”皆不對。(《左傳·成公二年》)

(5)子木與之育,弗能對。使叔向侍言焉,子木亦不能對也。(《左傳·襄公二十七年》)

(6)葉公問孔子于子路,子路不對。(《論語》)

以上幾個句子的句法結構都是“S+不+對”。

由此可見,這時候的“對”是一個典型的跟言語行為相關的動詞。

“對”的虛化起源于它與其他動詞的連用。這也是動詞虛化的一個普遍規律。當某個動詞不是句子中的唯一動詞,并且不是句子的主要動詞時,該動詞的動詞性就會慢慢減弱。假如這個動詞經常在句子中充當次要動詞,一旦語法位置被固定下來,其詞義就會慢慢開始抽象化。其發展的結果,必然導致語法功能的虛化。表“對答”的動詞“對”最初最常見的情況是與言說動詞“日”連用,以加強其“對答”的[+言說性]的語義特征。如。

(7)二公及王乃問諸史與百執事。對曰:“信。噫!公命,我勿敢言?!?《尚書·金騰》)

(8)于是漢王……問以計策。信對曰;“項羽背約而王君王于南鄭,是遷也?!?《漢書·高帝紀第一上》)

(9)齊侯使請戰,曰:“子以君師,辱于敝邑。不腆敝賦。詰朝請見?!保簩υ唬骸皶x與魯、衛,兄弟也?!?《左傳·成公二年》)

(10)唐鞅對曰:“王之所罪,盡不善者也?!?《呂氏春秋》)

“對曰”并存,表示“回答說/道”的意思。

這一用法后世長期沿用,如東漢《論衡》的用例:

(11)如孔子之問也,使者宜對曰:“夫子為某事,治某政”。(《論衡》)

語法化的第一步,是引進應對的對象。因為有時問與答并不能緊跟著出現,為了提示需要應對的問者,便在“對”與言說動詞之間插入回答的對象(問話人),這樣便形成“對+NP+曰”結構。這種結構先秦已經出現,在這種格式中,“對”還是動詞,但該格式卻為“對”的進一步虛化提供了可能的語法環境。如:

(12)冬,晉人使以幣如鄭,問駟乞之立故?!蠓蛑\對,子產不待而對客曰:“鄭國不天,寡君之二三臣……”(《左傳·昭公十九年》)

(13)元王惕然而悟。乃召博士衛平而問之日;“今寡人夢見一丈夫?!呛挝镆?”衛平乃援式而起,仰天而視月之光,……視其吉兇,介蟲先見。乃對元王曰;“今昔壬子,宿在牽?!?《史記·龜策列傳》)

我們可以把這一結構跟現代漢語中相關的用例作一比較;

(14)老師親切地對他說;“你要好好學習?!?/p>

我們就會發現:如果僅僅孤立地從該句子的結構形式上看。例(12)(13)與例(14)似乎沒有區別,但聯系上文。情況就大為不同:前二例“對+NP+曰”結構中,“對”的語義為“回答”,關鍵是上文出現過“問駟乞之立故”和“問之曰”,可見是“有問而對”;后一例“對”只是引進說話的對象,完全沒有回答的含義??梢娔菚r“對”仍然是一個動詞。仍然是“回答”語義的主要承擔者之一。有人(馮春田、太田辰夫等)提出介詞“對”來源于動詞“對”的“面對、當對”義,由此看來并不確切。①雖然結構“對+N+VP”中的VP此階段僅限于言說動詞“曰”,但它為動詞“對”向介詞的語法化提供了結構上的可能性,只有當“對”不限于“應答”時,其語義才算開始虛化。其檢測的標準是:VP不僅限于“曰”等言說動詞,而是擴大到其他動作動詞時,“對”語義就開始虛化了,而且可組合的范圍越大,語法化程度就越高。

在唐以前的文獻中,含“對”字的所謂“對”字句中,“對曰”出現頻率是比較高的,但隨著時代的推移,“對曰”也呈現下降趨勢。由占總數絕對量下降到了占總數一半左右。因此我們可以推測,在先秦時,“對”的用法和意義比較單一。大多為“回答”、“對答”的動詞意義。到了南北朝以后?!皩Α钡囊饬x發生了擴張,“對”獨立使用頻率增高,這從“對曰”的使用頻率急劇減少中可以看出。

那么,先秦中的“對曰”數量那么多意味著什么呢?如果說“對”的意義發生了擴張,那么擴張出了哪些意義呢?

先來看第一個問題?!皩Α焙汀霸弧眱蓚€動詞合用,在這兩個動詞中。動詞義更偏向于“曰”、因為在古代漢語中,常見的是“曰+賓語”,“曰”??蓡为毷褂?,形成“S曰:……”,但少見“對”作“回答”義時能單獨使用的時候(如“S+對”)。既然二者并存,那么必會引起競爭,競爭中實詞義比較強烈的部分保存下來,結果就是有一方降格,由實詞變為虛詞。比如在先秦兩漢文獻中,我們發現了“對”另外的用法;

(15)知武子使行人子員對之曰:“君有楚命,亦不使一介行李告于寡君,而即安于楚。君之所欲也,誰敢違君?”(《左傳·襄公八年》)

(16)章子對周最曰:“殺之免之,殘其家。王能得此於臣?!?《呂氏春秋》)

(17)曾晰對孔子言其志曰:“暮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風乎舞雩,詠而歸?!?《論衡》)

以上三句中“對”出現的句法結構分別是:

1)S+對+之+曰

2)S+對+人名+曰

3)S+對+人名+言+賓語十曰

例(15)(16)中,“對”和“曰”的中間出現表示人的名詞或代詞,意思是“向他說”、“章子對周最說”。而例(17)中,已經有“對某某人說什么事情”的意思了?!癝+對+N+曰(V)”格式的出現,使得動詞“對”虛化為介詞有了合適的句法環境——連動短語的前項(陳昌來2002),連動短語的前項動詞降格為介詞,是介詞語法化的主要句法誘因?!蹲髠鳌泛汀秴问洗呵铩分羞@樣的用法共有6句,而這兩部著作的“對”字句共有473句。所占只有1,2%??梢?,“對”在先秦兩漢時就有做介詞的傾向,但還不是主要用法。換個角度看,“S+對+N+曰(V)”具備“雙重分析”——介詞短語作狀語和連動短語——的可能。

到了后來,尤其是唐代開始,“對”的意義明顯分化。如:

(18)子孫有過失,不譙讓。為便坐,對案不食。(《史記·萬石張叔列傳》)——動詞:朝向、面對(也可作雙重分析為介詞:對著)

(19)使至誠之聲能動城土,則其對林木哭,能折草破木乎?向水火而泣,能涌水滅火乎?(《論衡》)——“對”和“向”相對,介詞:對著

(20)莊主喚侍者對客。(《祖堂集》)——動詞:接待、對待

(21)對敵六奇舉,臨戎八陣張。(《全唐詩·宴中山》)——“對”和“臨”相對,動詞:面對、面臨

(22)對此恬千慮,無勞訪九仙。(《全唐詩·望終南山》)——介詞:對著

(23)鹿皮對大仙說:“咱如今燒起油鍋,入去洗澡?!?《樸通事》)——介詞:引進說話對象

此時,“對”表示“回答”義已經不多了,大多表示介詞的介引功能(其中例(23)就已經完全演變為表示引進說話對象的介詞)或者動詞的“接待”、“面對”等意義。由此可以看出:“對”在先秦時就有了做介詞的傾向,但漢魏六朝之時介詞“對”才被大量使用,直到唐五代時“對”的一部分意義才完全虛化了。原因是,“對”從先秦開始,一方面和“曰”并存,引發二者誰做主要動詞的競爭,另一方面,“對”本身的用法(如“S+對+N+曰(V)”)使其虛化,因此,“對”的一部分意義漸漸演變為了介詞。

三、結論

綜上所述,本人認為表示說話對象的介詞“對”是由表“對答、回答”的動詞意義而非“面對”意義虛化而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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