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劍英三下太湖之濱榮氏故園

顧育豹

1961年5月，毛澤東主席邀越南黨胡志明主席來中國，由葉劍英陪同到無錫太湖勝景觀光休息。胡志明一行先到南京，在葉劍英的主持下，南京市委和南京軍區領導人舉行盛大宴會，為他71歲祝壽。席間，宣讀了毛澤東的祝辭。隨后，由葉劍英陪同乘專機抵達無錫，下榻于毛澤東住過的錦園賓館。

錦園原是著名實業家榮宗敬在1929年興建的別墅，因榮宗敬又名宗錦而得名。該園作為榮家私人花園，免費向游人開放。全國解放后，榮家把這座花園捐獻給了國家，后改建成錦園賓館。錦園賓館與太湖飯店主樓配套，成為無錫市接待國賓的主要場所。60多位中外元首及我國主要領導人均在此留下了他們的足跡。毛主席到無錫視察時，曾三次住在這里。此外，還有朱德委員長、周恩來總理、賀龍元帥……其中，劉伯承元帥曾在“宗敬別墅”居住3個月之久。陳毅元帥夫婦陪同緬甸國家元首奈溫將軍訪錫時，也在“宗敬別墅”下榻。

錦園位于無錫西郊小箕山，距梅園兩里許。從湖濱往南堆筑的一條長約里許的路則叫“錦堤”。入口及堤中建有“錦帶”、“禮讓”兩座橋，使陸地與小箕山相接。錦園建成后，一度作為榮氏企業中高級職員節假日療養休假的場所，平時也向游人開放。在這里駐足觀賞太湖勝境，遠山近水，波光帆影，聯訣入目，有寧靜淡泊之美。當年此園，可謂是與梅園齊名的榮家兄弟園。

葉劍英向胡志明主席介紹：我國紡織工業部副部長榮毅仁的父親榮德生，是中國現代史上著名的民族資本家、知名的愛國人士。他與兄長榮宗敬1892年開設上海廣生錢莊，這是榮氏兄弟事業的開端。6年后投資工業，至30年代發展為擁有包括茂新、福新系統等12間面粉廠和申新系統的10間紡織廠，及開源機器廠等大產業，在舊中國開拓了民族工業的天地。我們現在下榻的地方，就是榮氏故園。

胡志明饒有興趣地傾聽著。陪同一旁的無錫市委書記補充介紹：“上海淪陷后，榮氏企業大部分被日軍破壞和強占，榮宗敬氣得老病復發，1938年病逝于香港。榮德生繼兄主持榮氏企業?？箲饎倮?，民族工業處于被官僚資本和外國資本摧殘的境地。1946年，71歲的榮德生遭匪徒綁架，被困在匪巢34天，勒索贖金50萬美元。上海解放前夕，不少資本家都跑到國外，但榮德生堅決不走。上海解放后，榮德生被推選為全國政協委員，被任命為華東軍政委員會委員、蘇南人民公署副主任，當選為全國工商聯籌備委員會委員，1952年病逝……”

胡志明邊聽邊巡視美麗錦園。宗敬別墅外，錦堤兩側的兩個荷花池，每池40畝。池中遍植紅白荷花，湖風吹拂，清香四溢。美不勝收的“錦園風荷”，是太湖之濱的著名景點之一。

葉劍英陪胡志明爬惠山，游覽湖景，并在太湖飯店再次為胡志明舉行祝壽宴，一群兒童為壽星唱歌祝福。胡志明非常高興，和大家合影留念，并即席賦詩一首：太湖可比西湖美，西湖不若太湖寬。漁舟往來朝陽暖，桑稻滿田花滿山。

葉劍英也作《太湖小箕山曉望》：曉霧三山入望迷，震湖浩蕩壯思飛。艨艟蔽日春潮急，正是漁家打水圍。1964年，中央軍委在無錫太湖飯店開會，葉劍英下榻錦園賓館。

坐落在錦園中的別墅，是西班牙式的小洋樓，圓門圓窗，淡黃色調，桂花樹環繞，依地勢而建，整體錯落有致，恰到好處地安置了陽臺、露天樓梯和平臺，極具典雅之風韻。從這里依窗遠眺，是觀賞太湖風景的最佳之地：左邊是黿頭渚，右邊是大箕山，前方則是若沉若浮狀如龜的太湖三山“神仙島”，眼前一無遮擋，只有浩渺湖水……

葉劍英在錦園散步時，無錫市委秘書長介紹說：“葉帥，你們現在開會的太湖飯店，就是當年榮家開辦的紡織學院?！?/p>

葉劍英聽了，對軍委的同志說：“你們看，榮家就跟別人不一樣。一般的資本家辦紡織工業，不會自己辦學校。榮家不但辦企業，還辦學校，培養自己的紡織專家和有用人才，這樣的企業才能發展提高。榮家不是一般的資本家，有其獨特之處?！?

軍委會議休會期間，葉劍英和同志們去參觀寶界橋。窈窕清秀的蠡湖上，寶界山的東麓，寶界橋如長虹臥波，靜靜地躺在碧波之上。這好似美人西施攔腰束上了一條綢帶，使蠡湖顯得更加飄逸嫵媚。

寶界橋架之于蠡湖最狹處，因一端地處寶界山之麓，故稱之為寶界橋。往昔，蠡湖之上無橋，只有那一葉扁舟，留下了無盡的遺憾。有一次，榮德生去漆塘，在渡口候船。候了好半天，渡船才搖過來。上了船，船小人多，風又大，搖到湖心，小渡船搖晃起來，嚇得船上的婦女小孩又喊又叫。對此，榮先生感慨良多。他上了岸，佇立在湖邊，看著浪波翻滾的湖水，遂產生建橋之念。民國二十三年（1934年），榮德生60華誕。寶界橋是座鋼筋混凝土橋梁，有60個橋孔，以應榮老先生壽紀之意。橋寬5.6米，長375米，俗稱“長橋”。橋成之日，百姓焚香燃燭進行慶賀。

葉劍英又一次向同志們介紹榮家情況：榮毅仁早年留學美國，回國后協助父親管理榮氏企業。1949年，當上海的一些資本家和榮家的子弟紛紛出走時，榮毅仁卻把已在香港的妻子兒女接回上海，毅然留在中國內地。1950年，榮毅仁出席毛主席招待部分黨外人士的宴會，和毛主席熱烈握手。他從“留存者”變為積極的“建設者”。在1957年上海市第二屆人民代表大會上，陳毅市長提議選舉了榮毅仁為副市長。1959年榮毅仁調任中央人民政府紡織工業部副部長?！?

1971年5月8日，葉劍英陪同柬埔寨西哈努克親王、莫尼克公主到無錫梅園勝景觀光休息。

梅園，位于無錫市的西郊，距市區7公里，面積8000余畝，其中梅林面積近百畝。它前臨萬頃太湖，背倚龍山九峰，以梅飾山，倚山植梅。每年早春，梅園內萬株梅花，沖寒怒放，爭奇斗艷；暗香浮動，風光綺麗，成為江南久賦盛名的賞梅勝地。

在梅園觀光間，親王的夫人莫尼克公主時有憂郁心情流露。作為一個女性，她不僅是自己丈夫的忠實伴侶，而且堅信和支持丈夫的愛國事業，但是她沒有想到丈夫竟落到亡國地步。她說：“親王做了那么多工作，他已經把他的一生貢獻給了他的國家，而他們卻廢黜了他……”

葉劍英勸慰她說：“一年多前，我們的周恩來總理就說：西哈努克親王仍然是國家元首，而且是柬埔寨的唯一國家元首，我們決不承認別人。莫尼克公主，我們中國支持你們！中國的這種支持和援助不附帶任何條件，嚴格尊重柬埔寨的獨立和中立?！?/p>

西哈努克親王感動不已，說：“我要感謝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中國這個泱泱大國，不僅能在我們這個小國身處危難之時慷慨相助，而且對我這位落魄的亡國之君也如此尊重，這使我深深感到中國的真誠！”

葉劍英說：“毛澤東主席、周恩來總理讓我陪同你們到梅園勝景觀光休息，我得給你們介紹一下梅園來歷?！?/p>

西哈努克親王、莫尼克公主重振歡快情緒，傾聽葉劍英的介紹：1912年，榮宗敬、榮德生兄弟在清初徐殿一進士的小桃園故址上，用我國傳統的名花梅花為主題，開始建造梅園。榮氏兄弟先后購地150余畝，試植梅花千余株。無錫解放后，梅園獲得新生。榮德生兒子榮毅仁先生以善濟世，遵照父輩的遺囑于1955年將梅園獻給無錫市人民政府。梅園又進行了不斷的改造修建，花卉品種更為豐富，春有梅花，夏有郁金香，秋有桂花，冬有臘梅。

西哈努克親王、莫尼克公主游歷其中，賞心悅目，十分陶醉……

西哈努克親王夫婦，以及早先的越南黨胡志明主席，還有在無錫參加軍委會議的同志們，都驚嘆葉劍英對榮氏故園的熟悉！

其實，葉劍英對榮氏家族及其杰出后代榮毅仁懷有深厚感情。

1973年，澳門知名人士馬萬祺之子馬有恒欲迎娶榮毅仁之女榮智婉；馬有恒當年在廣州上中學和大學時曾生活在葉劍英身邊，榮智婉也是葉劍英喜歡的女孩子。當馬萬祺、榮毅仁分別向葉帥匯報兒女婚事時，葉帥當即表示對此檔親事甚為滿意，主動樂意出任證婚人。

訂婚儀式于1973年8月8日在首都北京飯店舉行，氣氛歡樂熱烈，有來自北京、上海和澳門的近200名親友參加。在極左思潮泛濫的歲月，能在首都最高級的北京飯店舉行如此隆重熱烈的訂婚儀式，這是一件破天荒的盛事。榮毅仁伉儷、馬萬祺伉儷極其高興，笑逐顏開地向每位蒞臨喜宴的親友嘉賓敬酒致謝。榮毅仁、馬萬祺衷心感謝葉劍英玉成這對年輕人的終身大事。

馬、榮兩家結為秦晉之好以后，馬萬祺每次到北京，總要把葉劍英和榮毅仁請在一起相聚。于是，葉劍英與榮毅仁的關系又深了一層。逢年過節，榮毅仁及其夫人總要去探望這位德高望重的葉帥，善于團結黨外知名人士的葉劍英也總是很親切地接待他們。葉劍英原住在城里后海，也常請榮毅仁夫婦到家里做客。葉劍英喜歡釣魚，他知道榮氏夫婦都是無錫人，愛吃活魚，他釣上鮮蹦活跳的魚后，就派人往榮家送，讓他們嘗鮮。而榮家燒了什么好菜，也常送請葉帥品嘗。

粉碎“四人幫”沒幾天，葉劍英就找榮毅仁，鼓勵他說：困難的日子已經過去了，你要作好準備報效國家！后來，還幾次找榮毅仁談話，征詢他對國內一些問題的看法。葉劍英認為榮毅仁的回答很有見地，經與鄧小平、王震等同志商量，提名讓榮毅仁出任第五屆政協全國委員會副主席，當時五屆政協主席是鄧小平。這是自“文革”以來榮毅仁第一次登上政治舞臺。

1978年底，葉劍英委員長對身邊的工作人員說過這樣一段話：“你說要開放，要引進外國資金，你共產黨，人家不一定相信你，人家要看一看你的政策究竟怎么樣。榮毅仁在國際上有知名度，家族中又有很多人在國外，利用他在國際上的影響，利用榮氏家族的優勢，由他出面先吸引一部分人來投資，然后吸引更多的外資。榮毅仁的這個優勢，別人替代不了，共產黨員替代不了，由他出面比較好?！?/p>

在1993年3月27日第八屆全國人大第一次會議上，中國國際信托投資公司董事長榮毅仁當選為國家副主席。一個曾為民族資本家的人，居然成了共產黨領導的擁有11億多人口的社會主義大國的國家副主席，似乎是不可思議的，但這又確是事實，簡直是個奇跡。這個奇跡的出現，深含了中國共產黨對榮毅仁的高度信任，深含了長期擔任黨和國家重要領導職務的卓越領導人葉劍英元帥的厚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