貪污受賄過億的“機場大亨”

李培英想保住性命的愿望沒能實現。

7月6日上午9時，山東省高級法院終審宣判，駁回原首都機場董事長李培英的上訴，維持一審判決：死刑，立即執行。

“機場大亨”的墜落

新華出版社曾在去年底出版了一本名為《空港大亨》的小說，作者是民航業內人士，小說描述了一個來自農村的年輕人如何通過奮斗成為掌控千億國有資產的“空港大亨”，又如何自我膨脹，墮落的歷程。主人公的經歷與李培英頗為相似，就連結局也與現在的判決結果驚人地一致。

李培英于1950年出生在河北省廣平縣的一個農民家庭，少時家貧。

李的人生軌跡是在入伍后發生改變的。他在服役期間被送人民航學校學習，畢業后分配到民航北京管理局從事安保工作，累遷至首都機場公安分局局長、首都國際機場副總經理兼黨委副書記、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總經理，2003年兼任董事長，大權獨攬。

2007年1月26日，民航總局宣布人事調整，李培英不再擔任首都機場集團總經理，只擔任董事長一職。

2007年6月4日凌晨1點，李培英正式被“雙規”，隨后被免去首都機場集團董事長職務。在當時的民航圈人士看來，這一變故十分突然。

“他是個有魄力、有頭腦的人，在任期間，對內搞減員增效，對外搞收購兼并，聽說他出事，很多人都覺得很震驚?！泵窈娇偩忠晃还賳T對媒體說。

正是在李培英任期內，首都機場進行了大規模擴張。2000年初，首都機場股份有限公司在香港上市；2002年11月，成為首家跨區域的機場集團公司；2003年至2004年間，連續出手收購了多個機場。

此外，首都機場還進入了金融領域，控股了海南金元證券等機構；2006年6月，首都機場地產集團有限公司正式掛牌，利用自身地近萬畝的優勢，將業務又拓展至地產領域?，F在，首都機場集團公司資產已超過800億元。

“作為集團公司的總經理、董事長，李培英的權利太大了，不管是人事調配還是資金運用，基本上是他一個人說了算?！笔锥紮C場的一位高管對記者說。

2007年1月，審計署對首都機場進行工作審計時發現，首都機場違反基建程序，邊設計、邊施工、邊報批，超規模建設竟達80多億元，并存在低價變賣在建工程以及挪用專項建設資金23億元的問題。同時，審計中還發現，首都機場違規為中國華聞控股有限公司堵塞資金漏洞。審計署先后以《審計要情》和審計長信函的方式上報國務院，溫家寶總理兩次批示進行查處。隨后，中紀委成立了302、314專案組，李培英案發。

中紀委調查結束后，將案件移送最高檢，最高檢指定由山東省檢察院立案偵查。2008年1月30日，山東省檢察院反貪局以涉嫌受賄罪對李培英立案偵查并刑拘。2月4日，李被正式逮捕。

民航總局也于2008年2月28日下發文件，宣布李培英被開除黨籍、開除公職。

一代“機場大亨”，在自己的人生頂點劃出了一條急速墜落的軌跡。

一審被判極刑

李培英案之重大復雜，從檢察院和法院辦案過程中可見一斑。

“李培英是正廳級干部，但最高法院是按照副部級以上干部來對待的?！鄙綎|省高級人民法院一位法官說。

首都機場在北京。按照屬地管轄原則，李培英涉嫌職務犯罪，作為廳級官員，應在北京接受審判。而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指定管轄決定，李培英案一審在濟南中院，二審在山東省高院。

按照慣例，只有副部級以上官員的犯罪案件，最高法院才會作出指定管轄決定。

李培英關押在公安部直屬的秦城監獄，這也是副部級以上官員犯罪后才有的“特權”。

過億元的涉案金額和極刑判決，也證明了此前的“隆重”并非虛張聲勢。

2009年2月10日，李培英案在山東省濟南市中級人民法院開庭審理。經過幾個小時的審理，法院認定李培英犯有受賄罪和貪污罪。

1995年1月至2003年11月間，李培英利用職務便利，為有關單位在資金拆借、銀行貸款擔保等方面謀取利益，索取或收受有關單位和個人款項折合人民幣共計2661萬余元，構成受賄罪。

2000年至2003年，李培英利用職務便利，先后三次私自從北京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北京首都國際機場股份有限公司委托有關單位的理財資金中，轉出人民幣共計8250萬元，用于償還賭債等，后將該款作平賬處理，構成貪污罪。

對檢方指控的犯罪事實和涉案金額，一審判決予以全部認定。判決書稱，李培英受賄數額特別巨大，且具有索賄情節，所以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其貪污涉案金額特別巨大，犯罪情節特別嚴重，鑒于其貪污贓款已全部退繳，對其判處死刑，可不立即執行。最后，兩罪并罰，判處死刑立即執行，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沒收個人全部財產。

力圖保命未成

不服“死刑立即執行”的一審判決，李培英在上訴期截止日之前一天，即2月19日向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提交了上訴狀。

3月17日，此案二審在山東高院開庭。山東高院的一位法官說：“免死是李培英的最大愿望，當然也是法庭辯論的焦點?！?/p>

李培英在二審法庭上宣讀上訴書時稱：“辦案機關的承諾完全沒有兌現，導致一審判我死刑，這是我不能接受的?！?/p>

按照李培英的說法，辦案人員曾對其承諾“法內施恩”，不判死刑。根據相關的法律規定，該案若出現拐點，關鍵在于二審法院是否認定“其犯罪行為給國家造成特別重大經濟損失”以及“是否存在自首、退贓或者立功等從輕或減輕情節”。

一審判決強調：“李培英受賄數額特別巨大，給國家造成特別重大經濟損失?！贝隧椪J定成為判處李培英極刑的關鍵因素。而李的辯護律師則認為，李培英被指控的犯罪行為并沒有給首都機場集團公司帶來經濟損失，因為其貪污、受賄兩項罪名涉案金額是1.09114億元，案發后追繳回來的贓款就有1.08947億元。其中，李培英的近親屬代為退賠了包括受賄款在內的贓款超過6000萬元。

根據最高人民法院的司法解釋，被告人親屬自愿代被告人退賠部分或全部違法所得的，法院可視為被告人主動退賠，酌情從寬處罰。李的辯護律師據此請求從輕處罰。同時，辯護律師認為，李培英為首都機場集團公司的發展作出巨大貢獻，認罪態度較好，主動交待受賄事實，有自首情節，請求對李培英從輕處罰。

此外，為免一死，李培英已經開始檢舉揭發他人，走立功減刑的路子。濟南中院一審認為，李培英是否在工作中有突出貢獻，不影響其應承擔的刑事責任，二者不能相互折抵。另外，李培英歸案后雖曾對其犯罪事實予以供認，但在審理過程中，李培英又推翻供述，所以對李培英有自首情節、認罪態度好的辯解不予采納。

7月6日上午，山東高院宣讀了終審裁定，駁回李培英上訴，維持一審的死刑立即執行判決。

重判職務犯罪的風向標

值得注意的是，就在李培英案二審開庭兩天后，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于3月19日聯合發布了《關于辦理職務犯罪案件認定自首、立功等量刑情節若干問題的意見》，要求嚴格規范自首、立功等量刑情節的認定和處理，依法從嚴懲處嚴重職務犯罪活動。

最高人民法院有關負責人透露，“兩高”調研結果表明，近年來，職務犯罪案件呈現出緩刑、免予刑事處罰等輕刑適用率偏高的趨勢。意見就是針對此類突出問題而制定的。

中共中央黨校主辦的報紙《學習時報》4月20日刊文指出，首都機場集團原總經理李培英案的審理，反映出職務犯罪司法審理的若干新動向，值得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