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求意足與心存境美

陳禾青

摘要:在萬紫千紅、百家爭鳴的中國畫壇中,每位畫家都有著各自不同的專業定位,這種定位來源于自我審美趨向和繪畫創作追求。本文從常態化世界中探求不同尋常的美學價值,即在中國文化的大環境與閩南文化的小環境里去追求美的意境與個人風格,探索當代花鳥畫的全新視角與表現圖式,追求意境的完美、結構布局的精妙、筆行技法的不茍,構建具有閩南地域色彩的花鳥畫體系。

關鍵詞:自我身份認定 工筆花鳥畫 審美情趣 表現技法

縱觀世界美術史,西方美術與東方美術以各自的理念和不同的藝術形式表現大千世界,創造了人類文化藝術的輝煌成就。美術的發展與人的文化背景相依相生,西方古希臘理性邏輯產生了寫實美術,作為巔峰的文藝復興是典型的理性主義美術。而近代以來工業革命中,尤其是影視技術的出現使寫實繪畫略顯相形見絀,強調個人價值,主觀意志與客觀唯心論開始占據重要位置,影響人們對現實世界進行抽象與解構處理,由此催生了非理性主義美術,后現代繪畫是其代表,虛無與反自然審美是其特征。有學者把東方美術的代表中國繪畫歸為理性與非理性相結合的造型視覺藝術,“天人合一”的和諧理念與表現形式使人類思想行為在人與自然、人與人、人與社會有一個“中庸”的度。為與不為,和而不同,倡導整體性、和諧性、常態性、永久性,這對于矯正人性扭曲、物欲橫流的某些“時代病”具有重要價值和現實意義。

一、秉承傳統繪畫風格,工求意足

我對這種意見深以為然,自我習畫之始就喜歡中國畫,并且尤其喜歡工筆花鳥畫。我們的國畫大師之了不起處,在于社會自然和美術創造上秉承“不欺世不媚世,似與不似”的理念,既是個人深入生活“立世”的原則,又是畫家超越生活“有我”的信條。西洋畫中沒有花鳥一科,西方人把花與鳥等有生命的東西看作是無生命狀態的物質,與其他非生命物品一同列入靜物,并以靜物的理念來表現其存在與生態,把活生生的自然生靈變成了無生趣的抽象概念。清代有一位在北京當宮廷畫家的西方人士郎世寧把油畫的理念、技法移植到中國畫中,用以表現花木鳥蟲走獸,立體感雖然強了,但那些可愛的生命卻成了凝固無生命情態的標本。

工筆花鳥畫則不一樣,它把世間的花木鳥獸當作人、當作自己的朋友,看成是具有審美價值的生命形式,在工而自然、形態純凈中賦予它們以人的情感和美的生命,以自己獨特而富于情感的方式詮釋世界、創造生活,以常人心態創造常人可以理解的審美意象。

廈門地處閩南地域中心,屬于亞熱帶,雨水充沛,植被繁茂,物種豐富,到處都是花與鳥的世界。我深愛廈門,所以我拿起畫筆表現和贊美花園般美麗的廈門,以認真的態度、唯美的信念致力于工筆花鳥畫的創作。因為我相信在中國畫領域里,刻苦努力、堅持不懈的人會立于不敗之地,我想這也是我們創作中國畫應有的文化自覺和探索追求:中國繪畫風格。

二、洞曉“六難六易”,求變出新

工筆花鳥畫的準確精工為世人所稱道,這是因為其表現出了一目了然的物象,能夠直接為人們所理解。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的發展促進了工筆花鳥畫的繁榮,它在隊伍的普及面、用筆的工整度、題材的豐富性、技法的多樣化等方面都有超越前人、蓬勃發展的勢頭,讓人欣喜并為之一振。

在藝術實踐中,悟性直覺十分重要,而理性的梳理也不可或缺。工筆花鳥畫的創作尤其需要總結,按照我從事此方面幾十年創作的實踐看,有著“六易六難”的深切體會:

1.題材捕捉易、巧妙構圖難。題材的選擇雖然也難,比起構圖來說還是相對容易?；B就是花木和鳥獸,千百年來花鳥畫表現的物象都離不開這些,問題是如何根據我們的立意來經營位置,使之形能動、意能活。

2.布局形式易、精準勾寫難。工筆畫在打稿時,表現主體的造型準確問題只要通過一定階段的訓練就可以解決,但勾線的功夫則不易過關?；B畫大家就是要做到白描作品也很耐看,可以拿出來單獨欣賞,其秘訣是具備精深的白描功夫。

3.形似直觀易、神似生動難。工筆畫畫什么像什么本就是其長處,直觀上的像在創作時只要用心下工夫就容易做到的,但是要達到神采意態上的靈動鮮活就不容易了。這需要我們觀察與琢磨,要善于抓住特定的情態、行為和環境,反復描摹和學習。

4.摹寫敷彩易、主觀意趣難。謝赫“六法論”提出的“傳移模寫”“隨類敷彩”二法是繪畫上基本的見物繪形、見色上彩,這是客觀、直觀的表現,一般畫家容易做到。但是畫家在自然物象的基礎上,從情緒、感覺上再進行二次創作則比較難,要給花鳥賦予“人”積極自覺的主觀意義,作品要求就比較高,它必須具有給人獨特品味的空間。

5.由簡入繁易、返簡求深難。構圖繁瑣、技法繁復是當前工筆花鳥畫的趨勢,但我個人認為工筆畫創作構圖與技法過度是一種媚世而無道的表現,掩蓋了創作者對鮮活自然物象缺乏準確、簡要概括的能力。所以工筆畫家雖然要求工,但也要有抽象的減法功夫。

6.厚積功深易、薄發超越難。工筆花鳥見效快,假以時日便略有小成,但是要超越前人、異于今人則不容易,很多人窮其一生都是在重復別人和重復自己。所以工筆花鳥畫的創新,既需要功夫,又需要膽識。

上述問題的解決,也是說起來容易做起來難,要有成就事業的恒心、品味藝術的悟性、熱愛花鳥的感情、非凡脫俗的膽識以及可以遇見的機緣等因素才能充分實現。藝術上的求變出新,在于理解,在于堅守,而不是一味跟風。

三、心存境美,提升審美境界

工筆花鳥畫,往往被指責缺乏靈性,如技法與設色不當,容易患工而板、工而淺的毛病,這些問題的根源在于缺乏內涵,缺乏為畫者對美的本質和規律性的認識?？v觀畫壇,國畫領域內不僅工筆畫是這個狀況,其他畫種或多或少都存在這樣的問題,歸根結底緣于上個世紀社會的紛紜變革。此外,在資訊便捷的當代世界中,各種文化思潮和藝術形態涌入中國,影響到中國當代工筆花鳥畫的創作,傳承復古、從洋西化、洋為中用、自主創造等不同主張的理論與實踐交織纏繞、相互矛盾,屬于本民族、本藝術門類的價值判斷和表現審美的藝術形式發展還有很大的探索和提升空間。

歷覽古之高明的畫家作品,之所以能夠具有永恒魅力,除了精湛的表現手法之外,還在于其豐富深刻的文化精神。國畫大師詩、書、畫、印皆能夠精絕,他們把人生與藝術有機結合在一起,把作為獨立的人與社會的人緊密聯系在一起,把社會存在發展的價值判斷與藝術不同門類協調綜合在一起。所以,我認為素后功、畫外功是當代畫家應當及時補上的一門課程,而且藝術的成功也不乏觸類旁通、曲徑通幽的例子,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

另外,在學習修養上我主張兼收并蓄,對于日月星辰、天地萬物組成的客觀世界與哲學思維、社會倫理、人生態度、藝術本體等的主觀世界都應予以關照,對于古人今人、洋人國人、高人土人、藝人俗人的東西也要持續觀察,有些日常積累的功夫修為也許一時用不著,但是它會起到以事明理、以物表情的作用。有的畫家走不出象牙塔,無法進行創意創新,不能為世人理解和接受,就是不知道人、社會、自然的本質及其發展規律。當然有些時候學習吸納,不是為了被別人或外在所干擾甚至改變,自己要有主見,知道甄別,懂得有所為有所不為,修為的目的就是為了成就見識。

所以我最后要說:文者藝之大事也,為文以修藝,為藝以富文,覺悟之秘、守創之道,不可不察,不可不恒以為之。一句話,坐而論道不如持道以行。愿與工筆花鳥畫同好者共勉。

(作者系廈門市集美區文化館館長、文聯副主席,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集美大學藝術學院客座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