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如湯

茹喜斌

我喜歡喝湯。不僅是因為它能增加食欲、健體益壽，還因為這湯在餐桌上有著畫龍點睛的作用，也有著結局圓滿的祝福。我以為，湯是餐桌上一道充滿溫情也令人心悅目爽的風景。

我喜歡的湯自然是我的掌勺之作。雖不登大雅之堂，卻也別有一番景色。因為這湯里有我的所思所想，有我的所欲所求。因而，我做湯時總是求其清淡和純雅，還要根據季節時令的不同，調配出各種繽紛的色彩。有時，還會因了那色彩使我想起幾句古人的詩詞佳句來，像“風動落花紅簌簌”，像“晴空一鶴排云上”，或是“平生心跡最相親”什么的。所以，我覺得做一次湯，就是得到了一次人生的享受，就是品嘗了一次生活中真實樸素的滋味，也領略了一次詩情畫意的美感和愉悅。

時下我喜歡做絲瓜番茄湯。

先將清水倒入鐵鍋，燒開后放入絲瓜片和西紅柿丁，再以文火燉之，煮沸時打入蛋花，繼而放鹽，再撒入少許蔥蒜姜末、味素雞精，出鍋時再兌一小勺香醋，丟一撮香菜，滴少許香油。于是，一盆色彩艷麗而又濃香四溢的絲瓜番茄湯就做成了。這時盛湯的瓷盆最需講究，那些褐瓷、黑瓷、花瓷以及青瓷，總之是那些灰不拉幾的、花里胡哨的瓷盆都不能用，會抵消湯的美感。要白瓷湯盆。白有純粹清凈之美，不僅能使那鮮紅艷黃嫩綠更加燦爛亮麗而猶如畫彩，還能讓人生出審美的情趣也增加進食的欲望。

我這絲瓜番茄湯，清淡素雅、色彩奪目。品之鮮嫩爽口，咂之余韻如縷，有老少皆宜之味，健身清熱之效，利腸降脂之功，頗受家人歡迎。

有時，我做湯時心里會蹦出“人生如湯”這幾個字來。人生中有許多的玄機和奧妙，那如花的大紅大紫也總會有凋零落敗的時候，那如火的轟轟烈烈也總會有黯然熄滅的時候。還是這清清淡淡來得容易也保持得長久，還是這樸樸實實做著省事也能折射出人生的心緒。這不就是做人的真諦嗎?

時下酒宴上那些叫人眼花繚亂的湯，那些昂貴得讓人咋舌的湯，那些斑駁陸離得讓人聞之未聞的湯，雖然奇絕，但終究不是你我這等平民百姓能夠享受得了的美味，只不過是那些身居要職或是大款們用以炫耀地位尊貴的奢侈品罷了。但是，那也有今天喝了，明天就不再有緣的時候。于是，那種失落和沮喪，那種悲傷和懊惱，那種不平和憤懣，就罩在了心頭，甚至還有了虎落平川，或是鳳凰成雞的凄愴。這實在是屢見不鮮的事啊。

因而，我不上那些高檔的酒店。一是鈔票緊缺，二是無欲光臨，三是沒人請吃，四是一旦有機會今兒去了明兒去了，恐怕就難保我的品質之純和德行之軌了。我還是喝我自己做的湯吧。清水豆芽湯可謂之“一行白鷺上青天”，一碗韭菜湯可謂之“客合青青柳色新”，如果菠蘿湯里擱一塊胡蘿卜，那也是“一枝紅杏出墻來”的盎然春意，能讓我心生靈感隋思無涯，甚至還因此而寫出一篇文章來，如此這般豈不是我人生的一大樂趣嗎?

這就是我渴望的生活，清淡透明，純粹無華，求的是一生一世都如詩如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