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世界去兜風

王子冠

非常誠實地說,為了寫這篇文章,我的情緒在五臟六腑中醞釀了很長時間,我本以為會像高三時那樣一下子噴涌出很多感情,然后迫不及待地記錄下來,生怕這情緒流產,這次面對電腦屏幕卻有種久違的蒼白的感覺。

還是喜歡自由自在的文風,據說流水賬是最真實的文體。

記不清有多少個這樣的高三夜晚。躺在床上睡不著覺,寂寞的種子在夜間肆意生長。于是爬起來打開陽臺上的窗戶,真的一星燈光都沒有,天空偶爾會有白得很夸張的月光,和基本上都沒怎么下過班的晚風。月朗風清,只有這一個詞能概括那些不平靜的心情。

高三,我曾以為會刻骨銘心一輩子的,再回首時卻模糊得讓我措手不及。

那時為了能讓生活充實起來,大家都在思考高考后干什么。這個話題足夠讓很多人興奮,有的準備高考結束那天晚上就去表白,也有打算去揍欺負過自己的人的,還有準備先上個匕天七夜的網再說下文的。我記得我當時就想,高考過后一定要多看看那些平時沒時間看的小說啊電影啊,然后多寫點影評去貼吧和天涯申精去,現在呢,這個計劃進行到中途就夭折了,影評寫了六個就實在寫不下去了,寫過的那些實在是慘不忍睹,不過最后還是在靈壁一中貼吧騙了個精品。

暑假比我想象的要空曠,每天要騰出十五六個小時來睡覺,哪怕是連續上三個高三,只要一個暑假就能把睡眠給補回來了。睡醒了就大家一起吃吃喝喝玩玩跑跑打打鬧鬧唱唱樂樂,空虛得一塌糊涂。這樣的生活里,我成功地找到了一個活動。

一個足夠讓我知道自己活著的活動。

基本上每天晚上大概八點到十點,有一個少年,騎著個不是很干凈但是還算能跑的電瓶車,繞著靈城一圈又一圈,工業園區,龍山廣場,飛翔學校,奇石公園,新大橋,世紀碑,奇石小鎮,風山北路,鳳山豪庭,花園街,北關橋頭,隅頂口,東關橋頭,工業園區。這是每天晚上的基本路線,偶爾也會串到磷肥廠、汴河、三槐堂這些更偏遠的地方。鳳山北路的大道最適合兜風,寬闊悠遠,兩邊的路燈氤氳出最迷離的氛圍,九點以后除了膀大腰圓的渣土車之外很少有其他的車型。面對渣土車最是興奮和謹慎,因為生命在打擦邊球的時候輪廓才會更加清晰。

當你的前方擺著一條寬廣的大道,兩排黃色路燈打濕你的視線,夜風吻著你。不要命的渣土車在距離你幾十厘米的地方為所欲為,稍稍偏離自己的手,就會向這個世界說拜拜,那個時候。你會像我一樣覺得命運牢牢地在自己的手上顫抖。

除了這些,我還喜歡在車上頂風大唱,曲風不限,視心情而定。從深沉濃郁很少人聽的《千千闕歌》到殺豬宰羊公車殺手的《愛情買賣》,都在那些迷離但清晰的夜晚拋入天際。這是我和世界交流的方式。有那么一瞬間,我覺得世界真美好得可以了,有車騎、有路跑。有歌唱,有風吹,有姑娘追?？死斠来蠡?、沙蘭鎮澇災、舟曲泥石流,這些人災天災再也不需要我去想。路邊的流浪狗流浪貓也不需要我去管,世界剎那間齊唱歡樂頌。還是太慢了,我的電瓶車。五十邁遠遠滿足不了我和世界的對話。我下一個夢想就是用自己掙到的錢在北京買一臺摩托車,在首都的國道上路燈下像少年啦飛馳,排氣管粗到能伸進去一個拳頭、馬達聲大到足夠蓋住我的破鑼嗓子,更重要的是速度,足夠快到令我在車上只想著怎樣保命而不是其他的爛事兒。有一個人說摩托車不如電動車舒服,顛簸而又噪音太大,后來我成功地把這個人說服了。剩下的只需要去實現這個夢想。親愛的千萬別說我不現實,現實是一個人人都可以用但只有極少數人才抓得到的名詞,年少的理想不僅僅是為了擊碎,你還可以實現,退一萬步,至少你,可以為之努力到流汗流血。

上面提到了北京。是的,我就要走了,離開待了十七年半的靈璧、六年的一中,去一個能安撫我四年、或者更多年青春的城市。

還有更重要的你們,選擇留守廣外、飛外和黨校的你們,豈能用時間來衡量的朋友。

把枕頭邊的悲傷眼淚扔給往昔,把路燈下的孤獨等待當成現在,把大排檔里的開懷扎啤留給未來,我們會重逢。

那么現在,讓我一個人上路。

風往北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