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樹

蔡雨含

我家門前有一棵桃樹，相伴著我的童年。

一兩歲時，我在它的臂彎下蹣跚學步。小手緊緊抓住那粗糙的樹皮，感覺雖然粗糙但卻很厚實，那厚實中也不乏溫暖與柔和，讓幼小的我感覺到安全和依賴。那時的我總喜歡站在枝繁葉茂的樹下抬頭向上望，卻總也望不到盡頭。它是那么的高大，仿佛能夠承載整個世界!

桃樹伴我度過了學步時期，又迎來了我調皮的少兒時代。在桃樹下，我總能找到歡樂。我可以邀來小伙伴在樹下玩耍嬉戲，也可以在樹皮上刻下自己小小的心愿，還可以在它的枝干上爬上爬下……餓了，去摘那甘甜爽口的果子；乏了，在樹下酣然入睡。夏天炎熱的午后，它用陰涼為我遮住驕陽帶刺的光，數不清的樹葉像許多小扇子一樣輕拂著為我送來清涼，又沙沙地輕唱著搖籃曲伴我進入夢鄉……那時的我在桃樹上總是索取，而桃樹也總是默默地給予。

慢慢地，我的個子高了，這時我才發現桃樹并不高大。我在桃樹的面前一點一點地長高，桃樹在我的眼中卻要比實際上還要瘦小，它并不高大!隨著時間的推移，我開始厭惡這棵桃樹，厭惡它丑陋扭曲的枝干，厭惡它沙沙作響的樹葉，厭惡它小而青澀的果實……就像厭惡母親那永無休止的嘮叨，一成不變的呵護與包容……我背過身去，孰不知桃樹在以我不懂的聲調嘆息，深深地嘆息，宛如我身后母親深深憂慮的眼神……

我依然在成長，只是眼中不再有那棵曾給過我許多快樂的桃樹。母親會小心翼翼地察看我的臉色，當我遇到困難時想方設法地幫我解決，然后在適當的時間給我講人生的道理。在母親細心的呵護下，我從青春期的叛逆里走了出來。

現在的我常常會站在桃樹旁思索。兒時的桃樹其實要比此時的美，那時它身上處處散發著青春的美麗香甜氣息?？晌覅s自私地破壞了它的美麗，貪玩地劃破了它的外衣，留下了丑陋的痕跡。而它對我卻是依舊地包容，依舊地給予，依舊地無怨無悔，就如我的母親。是的，我從未懂過母親的付出與希求，在我冷落她之后，自以為是地向前邁步時，卻發現前方的道路如此艱辛，我從未走出過她的呵護。當我需要探索前方未知的道路，當我展翅欲飛往更高的天空時，母親又無怨無悔地用她的肩膀為我做墊腳石，就如那棵無言的桃樹。

這棵桃樹是我的母親樹，我在它的身影中找到了母親的影子。是的，也只有母親那么包容呵護我，而我卻把她的關心當成了嘮叨，把她的一切拒之門外，卻又自私地把她的幫助統統接受……

我的母親是棵樹，在與我相伴的日子里，她早就變成了一棵樹。時光無情地在她那曾經美麗光潔的額頭上刻下了樹的年輪，頭上又添了許多白發。生活的磨礪也早把她那曾經細嫩白皙的雙手變得如樹皮般粗糙。這一切都遠不及我對她的傷害，她卻總是默默地守望著我的背影，和那棵桃樹一起期盼著我的歸來……

在桃樹的影子中，我看到了母親；在母親的影子中，我又看到了那棵母親樹。

我愛我的母親，我愛我的母親樹!

簡評

作者別出心裁地將幫助、扶持“我”成長的母親和桃樹融合在一起，創造出“母親樹”這一新鮮的形象，也是文中如詩一般的意象，合理恰切，構思巧妙。在作者看來，母親和桃樹一樣給予“我”最無私的愛和包容，幫助“我”在成長的道路上不斷向前邁進。隨著歲月的流逝，母親和樹的身影也漸漸重疊。作者不枝不蔓地以時間為行文線索，將對母親和桃樹的愛娓娓道來，雖無跌宕起伏的情節，卻處處浸染著作者的濃濃情意。

(楊有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