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動聲色 鞭辟入里
——《變色龍》的諷刺藝術賞析

李堅強

（廣西桂林市灌陽縣新街初級中學 廣西桂林 541604）

不動聲色 鞭辟入里
——《變色龍》的諷刺藝術賞析

李堅強

（廣西桂林市灌陽縣新街初級中學 廣西桂林 541604）

選入初中語文教材江蘇教育版八年級下冊的《變色龍》，是俄國著名批判現實主義作家契訶夫諷刺小說的代表作品之一。

《變色龍》 諷刺藝術

小說描寫了警官奧楚蔑洛夫在處理赫留金被狗咬傷一案中的種種荒唐可笑的表現，他三番五次反復變色，到最后竟不了了之，揚長而去。小說沒有曲折跌宕的情節安排，沒有濃墨重彩的景物刻畫，但他卻以幽默的語言，通過極度集中和夸張的情節，塑造了一個專橫跋扈、媚上欺下、見風使舵、以阿諛奉承為能事的小警官形象，漫畫式地、不動聲色地對奧楚蔑洛夫這一沙皇專制統治者的走狗進行了無情的諷刺和挖苦，不露痕跡地揭露了沙俄警察制度的反動和虛偽，集中地體現了作家高超的諷刺藝術?！蹲兩垺凡粍勇暽?，卻又鞭辟入里，是契訶夫諷刺小說的最高成就，標志著他的諷刺藝術已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

《變色龍》的諷刺藝術最成功之處便是用夸張的手法刻畫了一個見風使舵、媚上欺下、裝腔作勢、寡廉鮮恥的典型的奴才形象——小警官奧楚蔑洛夫。文章集中筆力，以幽默的筆調、夸張的手法和情節，極度夸張地敘述奧楚蔑洛夫在處理一場狗傷人事件中短時間內多達五次“變色”的經過，凸現了人物卑劣的人格和猥瑣的形象，不露痕跡地對其進行了辛辣的諷刺和無情的挖苦?！搬槍Ρ恢S刺對象的一種特質進行夸張，將丑態赤裸裸地暴露出來”①。

奧楚蔑洛夫起初儼然是一位正直的警官，他擺出一副公正的臉孔，似乎要為受害人赫留金主持公道，要拿點顏色出來“給那些不遵守法令的老爺們看看”?？僧斎巳褐杏腥苏f狗是席加洛夫將軍家的狗時，他突然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居然替狗作起了辯護，“難道它夠得著你的手？它那么小”。正當他要充分發揮他那溜須拍馬的看家本領時，巡警卻說將軍家沒有這樣的狗，小警官奧楚蔑洛夫又立刻神氣起來，換回一副“公正”的面孔，又要為赫留金主持公道。其實，這所謂的“公正”不過是因狗主人身份地位而定的，充分揭示了其所謂的“公正”的虛偽。后來巡警也不敢肯定自己的觀點時，可憐的小警官又一次改變了自己的態度，聲色俱厲地罵起赫留金來，其變化之速，臉皮之厚，讓人震驚，真的是翻臉比翻書還快。將軍家廚師來了，他首先肯定這不是將軍家的狗，可沒等廚師把話說完，警官奧楚蔑洛夫就又耍起了威風，說這狗“是條野狗”、“弄死它算了”。廚師接著又說“這是將軍哥哥家的狗”，可憐的警官奧楚蔑洛夫如聞霹靂，驚出一身冷汗，只好恬不知恥地再一次“變色”。他不知道用什么來掩飾自己的窘態，只好對狗也極盡吹捧之能事，“一口就咬破了這家伙的手指頭”，臉上還洋溢著令人作嘔的“含笑的溫情”。作者通過人物自我表演，以其夸張的語言、夸張的動作，短時間內一連五次夸張的“變色”，這五次“變色”一次比一次夸張，而正是在這變來變去中，不留痕跡地達到了意想不到的諷刺效果。

其次，作家又能以生動傳神的細節描寫，來表現人物的卑劣心理，達到對其丑陋骯臟的靈魂的諷刺。如：“‘嗯，不錯……’，奧楚蔑洛夫嚴厲地說，咳了一聲，擰起眉頭”，這一連幾個動作細節，就形象地刻畫了他官氣十足、裝腔作勢、故作姿態的丑態和自以為是的心理。又如，當他確知狗是將軍家哥哥的狗時，他臉上竟然還洋溢著“含笑的溫情”，這一神態描寫，充分表現了這可憐的小警官無以復加的諂媚和討好?？梢韵胂?，對主人地位顯赫的狗都是一副討好的媚態，更何況對它的主人？可見他的靈魂骯臟到了什么程度，更可以看出作者的諷刺又是何等的深刻！

特別是幾處穿大衣、脫大衣的細節描寫，更是描寫得細致入微、出神入化，他直擊其靈魂深處，更體現了作家諷刺藝術的高超。正當奧楚蔑洛夫威風凜凜地要嚴懲肇事狗的主人時，突然聽到有人說狗是將軍家的，他不禁為自己剛才的放肆惴惴不安起來，“幫我把大衣脫下來，……真要命，天這么熱”，他被嚇出一身冷汗，只好借此來掩蓋自己的狼狽。巡警又判斷出這不是將軍家的狗時，他立即又神氣起來，說了一番要處罰狗主人的話，可他話音未落，人群里又有人肯定這是將軍家的狗時，他又為自己剛才的冒失而深感不安，甚至覺得“挺冷的”，“給我穿上大衣吧……”，正是這一冷一熱、一穿一脫的細節刻畫，充分表現了他在大人物面前奴顏媚骨而在小人物面前作威作福的卑瑣心理，達到了極高的諷刺效果，真可謂是畫龍點睛??！

最后，作家還以人物前后矛盾的語言來突出人物的荒謬可笑和恬不知恥，突現人物卑劣的人格。小說中奧楚蔑洛夫的語言是前后矛盾的，他一會兒言辭犀利，充滿了正義；一會兒又唯唯諾諾、低聲下氣，滿是阿諛討好。作者正是利用這前后矛盾的言語和態度，來揭示人物的性格特點，從而達到強烈的諷刺效果。當狗主人尚不明確時，他的語言充滿了正直，一副為受害者主持公道的神態，“我絕不輕易放過這件事”，“現在就得管管他們”，“得好好教訓他們一下！是時候了”。而他偶然聽說狗是將軍家或將軍家哥哥的狗時，不僅大罵赫留金“蠢貨，把手放下來！用不著把你那根蠢手指頭擺出來！這都怪你自己不好！……”，而且還威脅赫留金“我早晚要收拾你的”，作家正是通過刻畫他前后矛盾的語言和態度，對其見風使舵、媚上欺下的卑劣人格做了辛辣的嘲諷。奧楚蔑洛夫不僅在處理這件事上語言和態度前后不一致，甚至對一條不諳世事的狗的語言和態度也前后矛盾、一再反復，時而罵他“瘋狗”、“下賤胚子”、“弄死他算了”，時而又稱贊他“怪伶俐的”，稱其為“名貴”的狗。他這樣前后矛盾、反復無常，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但他不僅不為自己前后矛盾的語言而感到臉紅，還自鳴得意，而自己又渾然不知，充分暴露了他的荒唐可笑。

《變色龍》的諷刺藝術達到了極致，是契訶夫的許多短篇小說中最為膾炙人口的一篇。小說讓人物現身說法、自我表演，不加刻意的雕飾和妄意的評論，不動聲色不露痕跡揭示其卑劣的人格，顯示了作家嫻熟的創作技巧，有其深刻的思想性和藝術性。魯迅評價他的作品時說：“我以為沒有一篇是可以一笑了之的?！庇谝簿褪钦f，他的作品不僅幽默，而且還令人深思?？梢娖踉X夫的小說不僅取得高超的藝術成就，而且也有其深刻的思想內涵。正因為這樣，他才得到了全世界人民的稱贊。而契訶夫也會因其高超的諷刺藝術，永遠閃耀在世界文學的浩瀚星空中。

注釋：

①楊毓敏：《契訶夫與魯迅短篇小說諷刺藝術之比較》（原載襄樊學院學報）2005年3月24卷第3期

于摘自魯迅編《壞孩子和別的奇聞·前記》

［1］聶釗珍主編：《外國文學史》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 2004年第2版

［2］朱逸森：《契科夫》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 2006年版

［3］契訶夫：《契訶夫小說選》（上、下）人民文學出版社 1978年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