倫敦的美食

鄔烈波

①據說在天堂，工程師是德國人，廚師是法國人，警察是英國人，情人是意大利人，一切由瑞士人統領；而在地獄，工程師是法國人，警察是德國人，廚師是英國人，情人是瑞士人，一切由意大利人統領。英國紳士的廚藝似乎在全世界被盡情嘲笑。但當立足于倫敦街頭，我們很快就意識到這類段子的可笑。在倫敦，只要你有欲望，完全可以立下嘗遍世界美食之愿。

②首先要提的是印度菜。印度曾是英國的殖民地，而如今印度菜則征服了英國人的舌頭。印度人甚至感慨，倫敦的印度菜是世界上最好的。印度菜的一大特點是善于使用各種香料和香草，每道菜所放調料都不下十種，但又以一種為主。而且，香料均為現磨，并通過搭配各種辣度的咖喱，使菜肴極富層次。

③要說什么菜在倫敦能和印度菜一爭短長，那只能是墨西哥菜。墨西哥菜口味濃郁、色彩絢麗，多以辣椒和番茄主打。其中比較有名的是三角玉米粉烙餅再加奶酪雞肉，澆上濃稠的醬汁，入口辣、酸、甜。特別是玉米餅，用瑪莎（玉米面團）壓制而成，炸到香脆，再切成厚厚的小面餅，嚼起來喀嚓作響，淡淡的玉米清香縈繞舌尖。

④日本料理也是個不錯的就餐選擇，特別是南岸區的備長炭餐廳，因景色怡人而著名。坐在餐廳，眼前就是泰晤士河的美景，粼粼的波光倒映著兩岸的樹木和高天的流云，游船緩緩駛過，劈開雪白的波浪。輕輕啜飲清甜的米酒，聽著音樂，看著帥帥的廚師戴著波西米亞式的頭巾專注地烤著串成長串的魚、肉和蔬菜，蒲扇下木炭忽明忽暗，時而有微微的火星輕盈地飄起，炫麗如流星消逝于暗夜。

⑤此外，倫敦還有中國菜、法國菜、意大利菜、泰國菜、越南菜、韓國菜、非洲菜……甜酸辣咸苦各具，完全可以讓舌頭既飽受“蹂躪”，又享盡“艷?！?。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游客，既帶來了各地的特色飲食，也產生了全球化的飲食需求。而且，倫敦人從來就在吃的方面求新求異，不固守成規。各國美食相會倫敦，濟濟一堂，身處其間，也多了愉悅感和滿足感。

⑥吃遍各國美食，如果在倫敦反而沒吃過英國菜，似乎也讓人難以盡興。而且我們也很好奇，英國菜就真的難吃嗎？其實，英國菜也正在不斷改良和創新，當然，身處“世界廚房”的英國廚師們，多少借鑒了各國同行的烹調理念和烹飪方法。

⑦首先要推薦的是烤牛排，是將大塊帶油的生牛肉放入烤箱中烤制而成，這是公認的英國菜代表作?？粗粔K牛排吱吱作響地從烤箱里端出來，滴著橙黃色的油，表面有一層黃褐色的焦脆的殼，握著閃亮的餐刀輕輕一劃，隨著清脆的嚓嚓聲，牛肉應聲而開，露出粉紅的絲絲纖維，蘸上少許西式芥末醬，外焦里嫩的牛肉嚼起來似乎還帶著沙沙聲，芥辣沖香，回味酸甜。

⑧還必須提及的是炸魚及炸薯條。炸魚多選用鰈魚或鱈魚，切片或切塊后裹上面粉放在油里炸得金黃噴香即可，與炸薯條一起沾著鹽或醋食用。炸魚外表酥脆，內里柔軟甘香；炸薯條平淡無奇，勝在爽脆。兩者皆是簡單美食，花不了幾鎊，實為居家旅行、混飽肚子的妙品。

⑨如果厭倦了各色餐館，那也可以挑個難得的好天氣，隨意地采購些三明治、奶酪、水果，坐在海德公園里野餐。躺在如茵的草地上，嗅著被太陽曬得軟軟的青草的清香，拈一片奶酪放進嘴里，看著天空中悠悠挪步的白云，感受著奶酪在嘴里慢慢地融化、綻放，盡情地享受這輕松一刻。

⑩還有一個地方也是老饕必至之處，那就是巴洛集市。在這里，路邊攤販和小餐館鱗次櫛比地沿著倫敦橋向遠方延伸，既有面粉城面包店的有機面包，也有西班牙布林迪薩食品店的蒜味辣腸和火腿肉卷，還有珍稀肉類、水果、蔬菜、蛋糕和各類蜜餞、油、茶葉。裊裊的輕煙緩緩升騰，帶著誘人的芳香飄散在周四的午后。

在倫敦人眼里，餐廳與酒館的門面不需很大，裝飾不一定要華麗，價格也不必很昂貴，決定餐飲質量的只有廚師和經營者的心——敬業和對顧客負責的心。其實美食的要訣無他，就是用心。當思緒沉入烹飪的快樂，整個身心就無不圍繞著做出盡善盡美的飲食這個中心而旋轉，無論是食材的處理、烹調的火候，還是各類佐料添加的順序、分量，以至最后的裝盤、拼飾，似乎都占滿了整個頭腦，對外物充耳不聞。大腦也似乎處于矛盾的狀態，一方面在高速運轉著，要觀察食材的變色程度，估算著火候，根據食材的分量計算需要添加多少食鹽，還要準確地控制烹飪時間；另一方面，又似乎什么也沒有想，一切流程都信手拈來，而無不中意，如行云流水，心中充滿了平靜喜樂。所以真正的廚師一定很能領會中國古代庖丁所言：“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鼻f子也一定是會做菜的，否則怎么能領悟得這么深、體會得這么透，把大廚的心聲全部說出來呢？只有真正理解人與食材的相互作用、明白火候對食物的精微改變、認識調料的沖突調和的大廚，才能調出上佳的美味。在倫敦，飲食不再是劃分等級、貧富的標志之一，即使是億萬富豪，可能也會攜妻帶兒在街頭小店攥著炸魚炸薯條大快朵頤。貴而無味的菜遠遠不及廉價而美味的食物那樣得到重視，當魚翅、熊掌、燕窩等食材被蛻去金錢帶來的光環之后，無度消費只會被重視動物保護和崇尚自然的倫敦人所鄙視。

徘徊于倫敦街頭，出入于倫敦餐館，我們真切地感受到倫敦人對美食發自內心的樸實的熱愛。胖乎乎的大廚樂呵呵地對我們咧著嘴，眼里流露出的是自信和親切，似乎我們吃得愈香，他便愈快活和滿足。在這里，廚師不是為了賺錢而燒菜，而是為了奉獻美食而烹飪；食者不是為炫富而吃喝，而是感謝造物者的創造與廚師的辛勞而享用。所以食材不精、烹飪無心就是對廚師的污辱、對食者的欺騙，更不用說什么地溝油、注水肉、化學添加劑了，那完全就是犯罪！無論是街頭小攤還是堂皇餐廳，廚師與食者的關系就是如此的融洽、如此的親密，而把他們緊緊聯系在一起的，就是共同對美味的分享與贊美。

生活原本應該如此美好。美好的生活就在用心地創造和享用這一湯一飯、一飲一食。這就是倫敦能成為“世界廚房”的根本原因，這也是美食的真諦！

【讀后思考】

1.請試著解釋下面的詞語，并給加點的字注音。

啜（ ）飲 老饕（ ）

大快朵頤（ ） 炫（ ）富

2.作者在寫美食之時注意對多種感官進行描寫與組合，試在文中找出一例用橫線畫出，并說說這樣寫有什么好處。

3.文章為什么先不寫倫敦本土的英國菜，而寫各國美食？如果讀者寫本地美食又該以什么為主線？

4.文章第 段中所引的“以神遇而不以目視，官知止而神欲行。依乎天理……因其固然……提刀而立，為之四顧，為之躊躇滿志”，出自中國的哪部典籍？作者引用此語有何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