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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黑人影片中的文化認同焦慮

2016-05-17 12:09李俠
電影文學 2016年9期
關鍵詞:文化認同美國

[摘要]在美國社會中,黑人既難以完全融入白人文化,又無法對自己族群應有的文化傳統進行定位。這一問題也反映在了以表現美國黑人生活為主題的一批電影中。應該說,美國電影人以影像的方式對美國黑人所面臨的文化認同焦慮問題進行了頗具深度的解讀,這正是美國社會以及全球化語境下整個人類社會所需要的。文章從融入白人文化夢想的破滅、本民族傳統文化帶來的困惑、新的文化認同的構建三方面,分析美國黑人影片中的文化認同焦慮。

[關鍵詞]黑人電影;美國;文化認同

從電影社會學的觀點來看,電影不僅僅是一門藝術,由于其具有大眾消費品的性質,在某種程度上,電影無論是產出抑或接受過程中都與現實世界緊密相關,它既是人的欲望在銀幕上的投射,是整個社會主流思想的反映,同時也包含了某種主創注入的隱含觀念,這些觀念將在電影公開放映后潛移默化地影響公眾的思維,從而對外部世界進行微妙的改造。在電影發展的一百年中,美國黑人所處的社會環境也在發生巨大的變化。不可否認,當非裔美國人在政治地位和經濟條件上都取得了巨大的改變后,文化定位的問題卻依然長期困擾著這一美國社會中的重要群體。[1]以白人為主流的美國社會與黑人之間彼此互為“他者”,而美國黑人無疑又居于弱勢,他們依然沒有完全獲得屬于自己的話語權。黑人一方面難以完全融入白人社會構造的文化,另一方面又無法對自己族群應有的文化傳統進行定位,這甚至使一部分美國黑人陷入了恐慌與迷失當中。而如托妮·莫里森等聲名鵲起的美國黑人作家便對這一問題給予了充分的關切。由于電影藝術與社會問題和文學作品的天然血脈聯系,這一問題也反映在了以表現美國黑人生活為主題的一批電影中。應該說,美國電影人以影像的方式對美國黑人所面臨的文化認同焦慮問題進行了頗具深度的解讀,這正是美國社會以及全球化語境下整個人類社會所需要的。

一、融入白人文化夢想的破滅

黑人捍衛膚色的尊嚴,爭取個人自由的歷程是漫長的。在美國黑人影片中,一部分作品的主題是講述黑人在奴隸制度下對人身禁錮與強制勞動的不公平社會的反抗,此時的黑人最大的焦慮是生存的權力而非文化認同,如《為奴十二年》《被解救的姜戈》等都屬于這一類電影。而隨著時代的發展,黑人的地位也在發生變遷,當黑人能夠保證在北美大陸上實現基本的生存,擁有起碼的經濟條件后,其必然會要求對生存空間進行擴大,并希望社會能夠保證其個人尊嚴和個人價值的追求,這個時候文化認同問題就凸顯了出來。當白人已經無法再以種植園形式公然蓄奴,在人身上無法控制黑人時,他們還可以用一種根深蒂固的歧視方式將黑人隔絕于自己的文化圈之外,為黑人改善自己生存狀況的道路上設置阻礙。

由肯尼·里恩執導的《陽光下的葡萄干》(ARaisinintheSun,2008)可以視作反映這類問題的電影代表。電影中的楊格一家是典型的努力實現自己“美國夢”的黑人,但是電影提出的問題便是,黑人究竟應不應該擁有美國夢?為何這個社會為他們的追夢提供的是一個十分不友好的環境?在電影的開頭,楊格一家如同當時其他大部分美國黑人一樣,過著貧困的生活,飽受種族歧視的困擾,然而父親意外獲得了一筆一萬美金的保險金,一家人對于這筆錢的使用產生了不同的想法。主人公沃爾特對于“美國夢”的信仰是最為堅定的,他堅持全家人應該搬進白人社區,這種地理位置上的融入是文化融入的首要步驟和外化形式。然而沃爾特的夢想又是物質化的,在種族制度仍然沒有被徹底瓦解的當時,他的努力是必然要以悲劇告終的(如朋友欺騙導致他投資失敗等)。正如電影片名一般,對廣大黑人來說,他們就像黑人詩人蘭斯頓·修斯在詩句中寫的那樣,他們如同葡萄,而整個強大的白人主流文化就如同灼人的烈日一般,無處可逃的他們注定只能在其中忍受炙烤之苦,最后人的夢想就干癟枯萎,這也是電影又被譯為“蒸發的夢想”的原因。因此電影認為,黑人社區的存在仍然是必要的,這將有助于黑人保留自己的文化,抵御白人文化的侵蝕,正如電影中的沃爾特總是需要黑人女性的保護一樣。嚴格來說,電影的主旨是站在人文關懷的角度希望黑人能在困境中找到屬于自己的正確方向,而不是將改變人生的希望寄托在白人編織出來的美國夢上。但漢斯貝利所提出的解決方案,又有著將黑人重新導向種族隔離的弊端。與之類似的和表現黑人在向白人社會靠攏時的挫折的電影還有如表現種族通婚障礙的《猜猜誰來吃晚餐》(1967),表現黑人教育困境的《珍愛》(2009)等。

二、本民族傳統文化帶來的困惑

整個20世紀實際上對全人類來說都是一個困惑的百年,尤其是兩次世界大戰以及數次影響很大的政治運動更是撕裂了人們的信仰,加劇了人們的精神危機。人類在融合的同時,也逼迫自己面對處理與同類關系的問題。而對于美國黑人來說,在當黑人消弭膚色造成的界限,融入白人文化的夢想破滅之后,他們又發現回歸所謂的本民族傳統文化,借此與白人文化相分庭抗禮是一件困難重重的事。黑人移居到北美大陸的世界的時間過于漫長,同時黑人世代又并不擁有權力,“在文化碰撞的過程中,權力常發揮作用,其中一個文化有更強大的經濟和軍事基礎時尤其如此。無論侵略、殖民還是其他派生的交往形式,只要不同文化的碰撞中存在著沖突和不對稱,文化身份的問題就會出現”[2]。這使得移民的后代們大多已經無法追溯自己的文化之根,即使出現了如莫里森《所羅門之歌》中尋根的奶娃一類的人物,大部分黑人仍然在對自己本民族的傳統文化進行定位時難免會困惑、迷失,加之在傳統文化中存在良莠不齊的狀況,甚至一部分黑人根本就拒絕對其進行承認。

這一點在根據黑人女作家小說改編的電影中較為明顯,這大概與黑人女性同時還承受著來自黑人男性的性別統治,以至于女性們無法在傳統文化中尋求更多的幫助有關。人們不難發現,在根據莫里森同名小說改編的《寵兒》(Beloved,1998)中,黑人女奴塞斯在壓抑、陰暗、凄慘的歲月中,從來沒有向黑人的傳統文化中尋找慰藉,即使丹芙向黑人們求助,但其最后自立的方式依然是“白人化”的。與之類似的還有根據愛麗絲·沃克同名小說改編的《紫色》(TheColorPurple,1985),劇中女主人公西麗一開始篤信的是上帝,后來則改為相信自己,她幾乎沒有途徑來接觸非洲黑人的傳統宗教與信仰。而在根據赫斯頓同名小說改編的《凝望上帝》(TheirEyesWereWatchingGod,2005)中,盡管電影中出現了黑人的民間故事和宗教信仰等,但是這些都是發生在黑人男性群體中的,影片的主人公簡妮對此盡管感興趣,但始終是一個旁觀者的角色,她愿意身穿工裝褲與他們聊天,但內心沒有追尋這些文化的欲望。這是與簡妮曾經被黑人丈夫所牢牢禁錮分不開的,她無法融入黑人們堅守的男尊女卑思想中,她最后以一個寡婦的身份與“甜點心”長相廝守的行為也是違背了黑人傳統文化的。

三、新的文化認同的構建

當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之間的對比已經成為不可否認的事實,一些處于白人立場的電影致力于以情感主題磨平膚色之間的鴻溝,這方面最具代表性的電影有《四兄弟》(FourBrothers,2005)等,但這并不意味著黑人放棄了關于文化認同的思考。一部分處在弱勢地位的黑人致力于思考如何走出西方文化的“陰影”,而一部分黑人則能夠給自己的心靈世界建立起一個較為實際的參照系,他們以一只眼睛來觀照西方白人主流社會打造的文化,另一只眼睛則反躬自省本民族文化的是非得失,最后在這兩種視野下調整了焦距,為美國的黑人族群應該保有的文化觀念找到了比較恰當的定位。[3]盡管這種中庸式的方式未必能解決同胞們全部的文化焦慮問題,但是可以視作時代發展中美國黑人對自己遇到的難題提出的一種頗具獨立思考精神的回答。

一些黑人影片肯定了黑人本身的天賦和才華,并表現了他們這些才華為主流社會所認可,黑人完全可以憑借這些才能躋身于整個美國的文化環境之中,讓人們刮目相看。這一種思路在挖掘出黑人文化本身的優勢之時,并不以否定社會現有的文化環境為前提,表現出一種頗為積極的、有建設性的態度。[4]最為典型的便是由迪·里斯執導的《藍調女王》(Bessie,2015),電影采用了大量并沒有受過專業表演訓練的黑人群眾演員,以一種貼合現實的姿態,講述了20世紀最為成功的藍調歌手貝西·史密斯頗為坎坷的奮斗史。即使主人公是一個擁有著巨大影響力的傳奇人物,但是觀眾在電影中看到的不是主人公的深明大義或大智大勇,而是在具有種族歧視陰影的美國底層生活空間中,史密斯在追求自己事業的過程中所表現出來的頑強意志與不屈的精神,因此觀眾能夠對她的經歷感同身受。史密斯童年悲慘,如果不是遇上慧眼識珠的名師便有可能平庸一生,然而在小有名氣之后她又墜入了荒淫無度、沉迷酒精的生活中,在生活中也遭遇了種種磨難,如遇到3K黨,曾經摯愛的人離去等。但最終她還是毅然奮起,成為“女王”。電影中承認黑人有著某種隨性、及時行樂以及熱衷暴力的缺點,也展現了他們十分艱難的生存處境,但是這二者結合之下誕生的是一種促使主人公在音樂上獲得成功的血性和樂觀,這種精神與黑人在音樂上的天賦一樣,都深植于史密斯的血脈之中。電影通過史密斯的成功史表明,如果人們走入黑人深層次的內心,會理解他們為何表現出種種看似與文明社會格格不入的行為,如不羈、放蕩等,也能理解他們中仍然有保持著一顆努力拼搏之心的人,不甘于永遠被隔絕于主流社會之外,而是用自己的才華獲取社會的承認。藍調是不折不扣的黑人文化,它起源于南北戰爭之前黑人奴隸在莊園中吟唱的靈魂樂、圣歌以及勞動歌曲等,反映的是黑人對命運的理解,而現在藍調已經毋庸置疑地進入了主流社會承認的音樂殿堂中,并且吸引著無數白人愛好者為這一藝術拋擲心力。當黑人幾乎處于距離自由最遙遠的狀態時,藍調的歌唱方式卻是最自由的,這也就導致了要想將藍調唱出動人心弦的效果,依靠的不是單純對技藝的磨煉,也包括塑造一具堅強的、熱愛自由的黑人靈魂。電影以藍調這一黑人文化的瑰寶來探尋一種文化融合之道,可以說是十分有意義和代表性的。與之類似的電影還有表現黑人拳擊英雄的《拳王阿里》(2001),表現黑人饒舌藝術的《馬里布綁票案》(2003),講述黑人自我奮斗的《當幸福來敲門》(2006)等。

然而這一努力又陷入了一種悖論之中,即當在弱勢的黑人文化中挖掘優長之處(如體育、音樂等)去向主流社會靠攏時,實際上就等于默認了現在的“西方中心論”或種族格局。當要求黑人不斷將自己變得優秀時,這個“優秀”的標準實際上仍然是比照主流話語的視野來衡量的,黑人在自強的同時是否也有可能落入新的“失語”之中,陷入“美國夢”價值觀的支配與控制之下,這也是值得深思的。

電影這一普適性的藝術應該在反映、凸顯社會問題,號召人們對社會癥結進行關注上扮演重要的角色。一批美國黑人影片承擔起了提出、解讀美國黑人遇到的文化認同焦慮問題的重要使命,或是表現黑人對白人主流文化的不適,同時又無法全身心融入所謂的本民族文化中,或是當無法保證強勢文化與弱勢文化能百分之百平起平坐之時,力求以黑人自身文化中的優越處為黑人在現今文化格局中爭取一席之地,這些電影不僅具有審美價值,同時也蘊含著濃厚的人文關懷精神。嚴格來說,文化認同問題是極為復雜的,其解決過程也勢必是長期的,需要人們進行理性的思考與反復的實踐,但是這并不意味著電影對于人們走出文化認同焦慮的這一陰影是毫無幫助的。應該說,在全球化發展愈演愈烈的今天,這些電影對人們思索民族的融合,各民族自我文化的構建等問題起到了積極的作用。

[基金項目]本文系河南省科學技術廳軟科學研究計劃項目“河南高校外語教育的文化使命和文化安全研究”(項目編號:162400410255)的階段性成果。

[參考文獻]

[1]生安鋒.霍米·巴巴的后殖民理論研究[D].北京:北京語言大學,2004.

[2]喬治·拉倫.意識形態與文化身份:現代性和第三世界的在場[M].戴從容,譯.上海:上海教育出版社,2005:194.

[3]陳華.美國黑人的文化認同及矛盾[J].求索,2002(06).

[4]張立新.白色的國家黑色的心靈——論美國文學與文化中黑人文化身份認同的困惑[J].國外文學,2005(02).

[作者簡介]李俠(1965—),女,河南南陽人,碩士,河南經貿職業學院外語旅游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英語教育、跨文化交際和翻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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