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蘆溝堡寫意

2017-08-09 20:52王承棟
絲綢之路 2017年13期
關鍵詞:靖遠彭澤

王承棟

在甘肅靖遠縣東北100余公里處的北灘鄉東北部與寧夏中衛相連處,有一座古老的村莊,據傳古時蘆蕩叢生,漫無邊際,加之溝壑縱橫,故稱蘆溝。村旁有古城堡,因地而名,稱為蘆溝堡。

蘆溝堡是明代靖虜衛主要的軍事堡壘,亦為西北防務要沖之一。其扣人心弦的傳奇故事、獨特的地理位置,久久地吸引著我,遂攜幾位好友兩次探訪。

城外的烽火臺

車出平川,沿京藏高速東行,在王家山下高速,再沿國道109線到杜寨柯,轉向北面鄉間小道,繞道昆侖山、亂腰山,沿途經過塌墩子烽火臺、兄弟民堡,即達蘆溝堡。

蘆溝堡東通一馬平川的興堡子川(古時稱鎖黃川),西控地勢險要的永安城堡,北接連綿起伏的中衛香山,南望終年不化的千年雪峰,地勢險要,“扼套酋之路,綰松疆之要”,久為兵家必爭之地。

蘆溝堡三面環山,南邊地勢最高,古時“高泉四五里,水草茂盛”,泉流涌出,匯流成溪,繞蘆溝堡而過。溪水近堡處,有一山梁,綿延不斷,形如巨龍,飛臥沉睡。堡南正對的山脈,因位置而稱南山,又因山頂曾有無量祖師廟,俗稱無量山。

南山山基多為巖石,少見黃土。其上,峰巒疊嶂,層出不窮,形勢險峻。登上最高峰,周圍群山盡收眼底,甚至溝壑、小道也清晰可見,且皆向蘆溝堡匯集,成萬山朝拱之勢。蘆溝堡建在地勢較低、群山環抱的小盆地中,藏匿軍隊,極為隱蔽。

最高峰頂的山石土質與別處不同,有明顯的人為痕跡。若用力踩踏地面,如同行走在鼓皮上,微有反彈,在不遠處聽來,隱約有聲,似空洞回音一般。稍翻土皮,隨處可見斗大的石頭、磚塊,偶有瓦片。再轉山腰,可見一盜洞,薄薄的土層下面,全為石塊修建的地基。顯然,這里絕非一般的烽火臺,該是一座規模不小的藏兵碉堡?;蛘哒f,正是人們傳說中所謂的“空心樓”。

猜測間,有兩位老人上山來,便趕緊向他們打聽。老人說,他們是另一峰頭上廟宇的看管者,在他們小時候,這座山頭尚有古建筑存在,但又非廟宇。這也印證了我的推測——當年這里是一處觀敵瞭哨的營房。

高峰東偏北50米,另有一峰,也是人為堆積而成,但不再是空心,仔細觀察,可知此處正是一烽火臺。峰下東面山坡,有五處人為小土堆,正如許多城堡附近的一烽五燧,其形式和水泉二十里墩、索橋堡的烽火臺頗為相似。

峰西偏北50米處,又是一峰,其上有近年來修建的廟宇一座,背南朝北,供奉鎮守北方的主神真武大帝。明代城堡,多在城外高臺修建真武廟。真武大帝即中國道教神北方玄武帝,亦稱玄帝,清代因避康熙帝玄燁之名改為元帝。

蘆溝南山真武殿基主體看起來頗有年頭,多數為古時磚石壘就。圍繞廟宇一圈,古老的殘磚斷瓦處處可見:看廟的老人告訴我們,此廟正對蘆溝堡城門,古廟與城堡同時修建,后毀于戰火,新建廟宇位于原基,一如舊制。

南山三高峰基本成等腰三角形,且互為犄角,內外照應,均為明代邊防城堡的建筑特色。登高俯視,山雖不高,然似刀削斧砍,或懸崖峭壁,或怪石嶙峋。山下有條小溪,自西南蜿蜒而來,水雖不深,清澈見底,卻難斷其源。極目望遠,峰堡相連,山水相映,耳聽野鴉嘶鳴,疾風怒吼,給人無限蒼茫險峻之感。

可以想象,不遠處的蘆溝堡在建造時,主持者內心有真武大帝護佑,有狼煙烽火報警,有將軍士兵駐守,一定固若金湯,堅不可摧。然而,誰能料到,400年后的今天,竟會落得滿目蕭條,盡是滄桑。

歷史的演義

借助于史料記載、殘存的部分文物與老人們的講述,我們的思緒飛到了400多年前的古代王朝。

元朝末期,統治者日益殘暴黑暗,終于爆發了轟轟烈烈的元末農民起義。經過多年的南征北戰,公元1368年,逐漸成長起來的農民軍代表朱元璋稱帝,建立了明朝,朱元璋即為明太祖。之后不久,他又命徐達、常遇春等北伐,攻占元大都(北京),元順帝北逃,結束了蒙元在中原98年的統治。明王朝推翻了蒙元王朝,之后也曾多次征討,但并沒有徹底解決蒙元勢力。

黃河之北的景泰老虎山和寧夏河套大漠地區就盤踞著蒙元的韃靼部。對于這些殘存的蒙元諸部落,史稱北元。終明之世,這些蒙元殘余勢力一直廣泛活動于黃河以北地區,甚至常常偷渡黃河,入侵內地,燒殺搶掠,襲擾百姓。最嚴重時甚至橫行渭河流域,逼近長安,對明朝造成了嚴重威脅。為了抵御這些北元殘敵,明王朝不得不在黃河邊界設立衛所,修筑城堡、邊墻(長城),靖虜衛正是由此應運而生。

據隴西進士、明萬歷戶部主事楊恩《創建蘆溝堡碑記》載:“靖虜介朔方、金城間,逼近虜巢。外則蘆塘為其芻牧之場,內則蘆溝為其出沒熟道,腹地屢遭荼毒,當軸竊懷殷憂?!笨h志還記載:“先年外寇出沒無常時,飲馬蘆溝水頭,深入打剌池、干鹽池等處搶掠為害?!薄扒宜拿鎭y山錯落形勢,曉確鼠窮狗盜隱伏潛匿其中,瞭望不易,往往乘虛而入,發不及覺。萬歷乙未秋,套寇從長灘水溝時常入犯?!?/p>

以上史料告訴我們,蘆溝之北,蒙元勢力著實不小。先前邊疆防御為艱,北元銀定成部落據此雖有300余里,但不時從喜鵲溝進入,侵奪沙古堆、苦水、白崖子等堡地,或者從中衛邊隘黃沙峴、鳥籠峴、新舊高崖等地馳入,搶掠干鹽池一帶。其危害性已不僅僅限于對邊境的騷擾,甚至威脅到明王朝對西北的控制。正因如此,這個時期蘆溝的地理位置特別重要,修建蘆溝堡迫在眉睫。

大司馬魏公學曾上奏朝廷,請于蘆溝要塞處設堡寨、屯戍卒,以消除外來入侵的恥辱。魏學曾,字惟貫,號確庵,涇陽(今陜西涇陽)人,嘉靖三十二年(1553)進士,官至兵部尚書兼副都御史,時任西北延綏、甘肅、寧夏三邊總督。然而,萬歷二十一年(1593),正值東林黨與內閣交鋒的第一高潮期,政局動蕩,朝廷誤聽讒言,先是將魏公“革官問罪”,后“還官歸里”,竟致無人敢承擔修建蘆溝堡之責。

幸賴蒼天有眼,靖虜衛兵糧道劉兌新任到位。劉公上任剛剛一月多,清點先前的公文時,發現人們對蘆溝建堡有議,即親自前往蘆溝村,查閱勘探地形,預算修造工程。遂毅然定案,劑糧調停,并說服軍門李公(如松)、撫臺呂公,皆答應其事。接著調兵遣將,于萬歷二十四年(1596)二月始筑,歷時半年,同年八月落成。之后雖歷經明清更迭,一直為軍事咽喉要塞之地。

蘆溝堡因為就地取材,所以“財不甚費,民不慎勞,工不日成,兵不外徙,食不外增,一區畫間屹然為腹地,保障居民宴然”。城堡建成之后,城周3里,城墻高達數丈,外置壕塹,內建樓臺,公署祠宇,并有倉廒、營房等建筑,井然有條,炳然可述。

據《靖遠文史》(2010年版)載,蘆溝堡建成后,設守備一員,中軍官一員,坐堡官一員,統領軍丁907名,所管墩臺19座,隘口七處,火器770位桿。轄有邊墻18丈,無墻斬坡邊數十里,雖為孤城,亦為要塞之地。包括后來于萬歷二十九年(1601)重修鐵鎖關、索橋渡,主要也是因為蘆溝堡屯戍兵卒抵御外敵侵擾,必須貫通甘肅中部的交通要道,加強東西往來貿易。

想想蘆溝堡修建之前,本地戍防日夜驚心,仍不免遭遇不測之禍。是堡之建,極大地加強了對北元勢力的防備能力。為了戰事防備與通訊暢通,蘆溝堡周圍山頭同時建多處烽火臺。從烽堡遠望后山,若有敵情,則永安、蘆溝、索橋、中衛、安西等城堡烽燧迅傳,相互堵截應援,特別是松山之戰,新的疆域既定,明軍于此有堡可恃,北元則無機可乘。真可謂“有備無患,蓄其威養,其銳斯,安攘之勝算也”。

大明王朝修筑了自認為堅固的堡壘,加強了對外來民族入侵的防御,卻忽略了對本國子民的關照。明末的社會矛盾日益尖銳,土地兼并極為嚴重,不僅地方豪紳搶奪強占土地,逃避糧稅,朝廷、王公貴戚更像一座座大山,沉重的賦稅徭役最終全落在貧苦的老百姓身上。

因為各種苛捐雜稅不斷增加,加之陜西又逢大旱災,老百姓的生活越來越困頓,甚至無法生活,終于爆發了轟轟烈烈的農民起義。崇禎十七年(1644)三月十九日,李自成率農民軍攻破北京城,崇禎帝在煤山自縊,明朝滅亡。然這當中,蘆溝堡似乎平穩過渡,不見有所破壞的記載。

清王朝建立之后,蘆溝堡逐漸成為內地。戰事慢慢遠去,農業生產得到發展,逐漸有了“蘆溝的糧,香山的羊”之美譽。至清朝中葉,經大量移民,軍隊就地安置,人口增多,加之處于交通要道,蘆溝一度鹽商云集,富戶星聚,出現了繁榮景象。

隨著清朝末期的腐敗,加之民族政策不當,同治三年(1864),陜西、甘肅境內爆發回民起義。同治五年(1866),戰火蔓延到蘆溝,蘆溝堡城或許在此時被攻破,城堡只留下一堆堆灰土、瓦礫,訴說著不盡的悲哀和苦難。

“暗淡了刀光劍影,遠去了鼓角錚鳴”,如今這座歷經浩劫的軍事關隘、屯兵之地,積淀了厚重的歷史文化底蘊,成為古城軍事、祭祀、農耕、民俗等歷史文化的載體。2011年12月2日,甘肅省政府發文,公布了第七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靖遠蘆溝堡遺址和磨子溝三角城遺址、仁和張氏民居(仁和四合院)同時躋身第七批省級文物保護單位行列。

蘆溝堡城內無井,城外有泉,水勢細微,早先即為城內外軍民賴以生存之根。這條小溪與蘆溝堡患難相處,休戚與共,目睹了蘆溝堡的興衰滄桑,享受過太平歲月,遭遇過兵燹戰火,曾為蘆溝堡悲傷落淚,也曾為蘆溝堡歡欣歌舞,不怕風暴,不畏挫折,至今默默陪伴著失落的古堡。

據看廟老人介紹,蘆溝水曾經一度苦澀,人畜不飲,近年來,牛羊騾馬開始飲食,可見水質好轉。我們略嘗,果有苦澀味,但并非難以下咽。水質好轉,正是環境好轉、景象祥和之兆,亦如正在被翻開的蘆溝堡的古老歷史與豐厚底蘊,讓人無限遐想。

俠道柔情

清康熙年間的《重纂靖遠衛志》中有一篇題為《蘆溝別意序》的文章,文筆精練,飽含真情耐人尋味,亦令人欽羨贊嘆。

《蘆溝別意序》的作者為明代彭澤。據《明史·彭澤傳》載,彭澤,明陜西承宣布政使司臨洮府蘭州(今甘肅省蘭州市)人,弘治三年(1490)進士,孝悌父兄,為官廉潔,正直無私,忠心報國。他為人雄渾通達,富文才,精武略,歷仕弘治、正德、嘉靖三朝35年,官至陜甘總督、兵部尚書,加贈太子太保,謚襄毅。彭澤作為文武雙全的一代名臣,不僅在甘肅,就西北而言,也屬罕見。

彭澤善作詩詞,著述頗為豐富。早年在靖遠法泉寺讀書,其間寫了《仙堤賦》及《東山八景》等膾炙人口的美文?!断傻藤x》對當時靖虜衛的地理位置、自然環境、物產、風俗、人物等現狀進行了全面的敘述,對了解靖虜衛有相當的歷史價值?!稏|山八景》描述靖遠八處優美的風景,現今則刻在靖遠北城人民廣場的電視墻南,供市民、游人賞玩。

《蘆溝別意序》作為一篇言辭淳樸典雅,感情真摯的贈別文章,雖未被其他文集所錄,但其簡潔明快的文字,記述中與友人馮禧之間互相交往的感人故事以及飽含真情的流露,讀來不由令人欽羨贊嘆,拍掌叫絕。

《蘆溝別意序》介紹,馮禧,字景福,延綏(今陜西榆陽區)人,跟隨父親戍守靖遠衛,因有家于此。靖虜衛因地處邊塞,加之戰爭頻繁,自古民風強悍,重武輕文,武官及其世宦子弟更是從來看不起讀書人。然馮禧小時便刻苦讀書,勤奮學習,連父母也不能阻止他。長大后,更是不遠千里徒步到甘州(今甘肅張掖)、陜西鳳翔等地拜名師求學。待學成后回到靖遠,衛中年長有德行者、年少求上進者,遇到馮禧均如對待客人般尊敬他,許多人還把自己的孩子送去給他當學生,即使衛指揮使也不例外。

文中還提到,彭澤對馮禧的為人和學問仰慕已久,但直到明憲宗成化十九年(1483),二人同在西安參加鄉試,始才相識,遂一見如故,并成為同窗。后馮禧因父喪回家,不再思謀仕途,于靖虜衛打拉池以教書為業,彭澤則繼續求學國子監。

后彭澤自西安返回蘭州,經過靖遠干鹽池時,由于長途跋涉,一路勞頓,身患重病,便到打拉池投靠馮禧。馮禧見狀,熬湯喂藥,精心療養。孰料數日后,彭澤病情愈益加重,昏迷不醒,胡言亂語,身體忽冷忽熱,大小便失禁。彭澤一病月余,馮禧總是守在旁邊,“景福方同榻,不少避,衣不解帶,寢食俱廢者幾日”,彭澤終于慢慢恢復知覺,病情回轉。但當致謝時,馮禧則以“先是道義,其次國家”而婉拒報答個人,正所謂“雖天倫至親,莫過之者”。其情其義,雖天地也為之動容。

明孝宗弘治九年(1496)閏三月,彭澤改刑部廣東司,省親路過靖遠再訪馮禧,有感于“道義交游,死生意契,金可革,石可爛,此情此徳,蓋有終身佩之,奕世誦之,而不能忘”,遂作《蘆溝別意序》。歷史往往有著許多非常神奇的巧合,時與蘆溝堡建成剛好相距100年,不知是偶然,還是天機。

馮禧與彭澤,一為民間書生,一為朝廷權臣,但其深厚交情,至今不失為佳話,而其求學精神和處世之道,堪稱士林楷模。特別是馮禧博大的胸懷和高尚的品質,遠勝許多自認清高之流。

從彭澤所寫《蘆溝別意序》可推測,馮禧當或家居蘆溝堡,并不在靖遠衛城。一則馮禧為衛中名士,彭澤對其“仰之甚久”,但直到“成化癸卯鄉試,始相識于陜藩”,說明二人相距不近;二則古人寫文章,就以分別地命名,故雖彭、馮二人相識于西安,馮救彭于打拉池,但均不以此為文章題目,而以離別地蘆溝名之。

如此說來,正是蘆溝堡一方水土,養育了篤志求學、克孝親友、甘貧守義的一代名士馮禧。而馮公“非特篤于友道一端,又不特私惠余一人”的高尚品德,不僅感動著彭澤,其求學、孝親、重友的節操尤為今人之缺失,實為我輩學習之典范。然,作為一方名士,除此之外,卻再不見文字記載,又實為蘆溝乃至靖虜衛之憾事。

蘆溝人向來重視知識,崇文修德。蘆溝后輩在感嘆先祖的智慧、勇敢、熱血之時,新修學校,教育后代。光緒二十六年(1900),已創設蘆溝堡南山祖師廟私塾,而宣統元年(1909),靖遠勸學所始乃成立。近年來,當地民眾更是多方籌措資金,興辦教育。

祖師廟私塾為現蘆溝小學前身。400多年來,蘆溝堡歷經風雨,已盡剩滄桑,然而建堡之時所鑄的鐵鐘,因為在校服務師生,幸免一劫。據說蘆溝小學的古鐘響起,清脆入耳,悠揚動聽,十里之外清晰可聞,鼓舞幾代蘆溝子弟孜孜求學,終成大器。如今,蘆溝小學桃李芬芳,譽滿隴原,不能不說是蘆溝情緣再續,馮禧精神再現。

滄桑話古今

有種說法,開兩門以上的城池叫作“城”,只有一個門的城池則叫“堡”,不知是否準確。

蘆溝古堡與別處古堡稍有不同,它不在高高的山頂上,而是隱身低洼處。除去西面砂河流水沖刷而形成高高的懸崖,其余三面均在平灘上。遠遠望去,堡墻又高又厚,墻外挖了一圈壕溝,算是護城河了,或者就稱護城壕吧。壕溝因年深日久,無人修補,車碾人踏,雨水沖刷,逐漸形成一道溝,僅比兩邊土地低下稍許,不再是昔日不可逾越的障礙。

蘆溝堡墻體是就地取材,用黃土夯筑而成,只有城門使用了條石和青磚加固。堡子不大,南北長800米,東西寬740米,僅南面有一城門,外有甕城。墻基大約寬5米,墻高近10米,墻頭寬處約3米,破壞的窄處則不足半米,甚至坍塌呈峰。

初次進入古堡,抬眼望去,除去城中心鼓樓的黃土地基還堅強挺立,其余一片空曠。再細看,到處是坍塌的建筑遺址,而且都是被火燒的痕跡。城內有幾處較為高突之處,卻是灰燼的堆積,似為生活垃圾,大概就是因為城外敵人包圍而無法運出。如此想來,心中頓生莫名悲涼。

歷史的云煙早已消散,我們對戰亂也沒有太多的概念,僅限于書本的記載。再次進入城堡,靜靜地走在城內,漫步城墻跟一周,尋找著歷史的記載與昔日的痕跡,卻發現,曾經的戰火與硝煙,化作而今頹廢的殘痕。

遠處的濃濃狼煙似乎還從烽火臺升騰,耳畔的兵馬嘈雜仿佛依舊在校場響起……蒼勁而古老的城堡,歷經風霜雨雪數百年,槍林彈雨幾百載,再也沒有當年的雄偉,城堡內留下的只是當年戍邊生活零落的殘片,讓后世子孫從拼接的殘片中,回味歷史,見證當初。

車轉回頭,再看古堡,如同一個歷史的見證者,它在這400多年中,歷經了許多變化,也見證了太多無奈。在這諸多的無奈里,最重要的是那些摧殘古堡的人。不論是昔日的北元勢力,還是清末回民隊伍,再到民國時期的匪徒,或許,他們也想做個順民,最起碼,想過上安穩太平的生活,然而,事與愿違。想來,在他們的行動中,不知有沒有無奈與痛苦?

相傳,輔佐明朝開國君主朱元璋的軍師劉基(伯溫)著《燒餅歌》,因帝問以天下后世之事若何?基答曰:“茫茫天數,我主萬子萬孫,何必問哉?!币馑际翘鞌狄讯?,您有萬子萬孫,為什么要問這個呢?

中國自古亂治交替,王朝更迭,然而每一個皇帝都希望自己的天下能夠萬年永存,朱元璋也不例外。明朝自太祖朱元璋起,到明思宗崇禎皇帝朱由檢為止,共歷18位皇帝,270余年。而崇禎皇帝正是萬歷皇帝之孫。后人看來,這句貌似恭維的“萬子萬孫”卻蘊含著對明朝氣數的預言。盡管朱元璋也認為“雖然自古興亡原有一定,況天下非一人之天下,惟有德者能享之”,但其繼承者未必懂得,或者說,雖然懂得,卻不一定能付諸實踐。

其實,“萬子萬孫”本身就是一個模棱兩可的話語。孟子早就說過:“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避髯觿t強調:“君者舟也,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碧铺诟嵌啻我么苏Z。倘若不關注老百姓的死活,再有強大的軍隊,亦不過形同虛設罷了。

古堡東南不遠有一山坡,坡上有一塊開闊地,背山面水,屹立數座古墳,猶如小山堆一般,當地人言,此乃當年鎮守蘆溝堡的劉鎮臺之墓。古墳下坡不遠處,有一小橋,橋基為石條、供桌等拼湊,上有精美花紋雕刻,據說此乃來自鎮臺墳塋。橋上兩塊石板平行排列,寬不過3米,小橋如今連接古堡與新建道路,村中人們行走其上,笑聲朗朗,分外開心。不知這是古為今用,還是文物的破壞?

城門外東南就是村落了,家家戶戶挨著山川依勢而建,原名城門上。而今,隨著引黃工程的建成,除去不多的幾家外都遷徙到前面的平原水川之地,只剩下一些斷壁殘垣,久久地陪伴著古老而寂寞的城堡。站在高處向東望去,那一川開闊的黃土地,在黃河水提灌之后,正在初秋季節孕育著豐收。遠處,炊煙像薄霧一般籠罩著村莊,家家安居,戶戶樂業,寧靜地過著安康的日子,與破敗的古堡相比,倒顯得波瀾不驚,歡樂而滋潤。

歷史的滄桑,時代的新韻,到底該怎樣評說?或許,古老而具有豐富文化底蘊的城堡,與文明而正跨向輝煌明天的村莊,相得益彰,才能書寫出更加燦爛的新春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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