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詩歌與存在的世界

2017-11-14 17:26趙會喜
天津詩人 2017年3期
關鍵詞:詩性詩意詩人

趙會喜

詩歌是一種接近生命的表現形式,它本身并不需要表達,而是被我們用來反復證明生命存在的意義和一些可能發生的真實事件的特殊文本。在詩歌與存在的世界這個繁復的鏈條中,一定存在著自然所產生的引力,并形成一個巨大的整體,將彼此不關聯的部分有效的鏈接起來,而詩歌正是以這種方式抗拒著、蠱惑著這個存在的世界。詩歌的指向是多方面的,這個龐雜的社會、不均衡的現實生活、逐漸被侵蝕的自然及緩慢的墜入喧囂或者沉默的心境,在這樣疲憊的生活環境與心理情緒之中,我們有可能轉向狹小的自然空間以尋求著最后的詩意棲居,在做最后的闡釋。

其實,在這個各種力量碰撞并且急速發展而又讓人們的精神極易陷入貧乏的哲學的時代,我們的詩意何來?有時候,難免悲切的想,所謂的歌唱與片刻的草木上的歡愉之情而呈現出來的詩意,是讓人難以接受的,矯揉造作的、隱蔽的與偽飾的,詩人們就這么促狹么?在這樣的時空里也陷入陣陣的嘶鳴?我們所擁有的公共空間領域或者公共生活,更是值得警惕。這樣說來,詩人們對自然、對現實生活,尤其是對社會政治的功用越來越失去它應有的控制效力,或者說詩歌藝術距離這個權力的平衡中心是越來越弱化了,這也會是馬克思主義的基本的理論,藝術距離政治還是有著很多關口的,所以詩人們在想著辦法來感恩這個存在著的世界。

這期間,詩人們必須要找到適合自己的路徑,或者說具有個人化的出口,否則還必須要為此行進的方向付出不必要的代價,以免最后讓自己重新返回生活的原點,或者說對現實還要保持著必要的警惕,我們的表述是否還存在著這樣那樣的問題,在公共領域,比如被忽略的生存意識、權利意識與道德自律及良知良能的恪守,都有可能以一種復雜的隱身方式在試圖規避著詩人,而人道、人性、正義、公平的光芒,有可能暫時被突如其來的風沙給彌漫了、遮蔽了,你看不到那絲縷的久違的詩性之光,但是詩意必須還是要尋覓的,并且還是要執拗的尋找下去,沿著過往的山澗水路或者蜿蜒的山路,蒼茫廣闊與偏狹冒進的詩人同時相遇,那么詩人的困境在于什么?而出路又在何處?情感的追問、心理的失落、沖突的偶現等,都顯得詩人的準備還不夠充足,尤其是在思想認知及自我修復方面,而靈魂又何以自我救贖?詩歌寫作的功用被我們濫用了,并不是所寫的那些言辭都是詩行,請你向遠處望一下,那一方蔥蘢或者滿目的荒涼與悲切,是否更具有情感的沖擊力?

所以詩人的表達是有限度的,還遠沒有樹上的草葉花朵那么有自家風韻,自然與社會生活讓我們慢慢懂得知識與具體認知的重要性,它們有著極大的包容心的,虔誠與敬畏,圣潔與肅穆,這些光亮的語詞都要給予它們,而詩人們呢?在現實的生活中、復雜的社會確認中,又悠閑的漫步于何處?總有些無意識的部分從心底不問端由的逃逸出來以自娛自樂,以為上帝根本就看不到他們遺失的詩歌的果粒。

荷爾德林在《面包與酒》中寫到:

……上天的力量

并非萬能。較快進入深淵的

正是凡人。故轉折

與這些人同在。這時代已夠

長久,但真實者

將燦然出現

“在詩人于此時代能夠真正成為一位詩人之前,這個時代的貧乏須得為他而將他的整個存在與使命變成一個詩性問題,這是詩人天性的一個必要的成分?!彼栽娙嗽谶@樣的時代,必須要毫不偽飾的呈現詩歌的本性。

詩意存在于何處?

其實,詩意并非來自那些具有詩性的地方,或者開始的時候根本就不存在任何的詩意,只是詩人的思想的孤獨與心靈的開掘而已。說這些言辭的時候,還是有些絕對了,但前提是,你的語言或者文字必須是詩性的,而有的人恰恰在試圖規避著詩歌,而轉向散文隨筆這樣的文本,但他的詩性卻頑固的保留了下來,甚至還有某種擴張之勢,以另一種方式融進了思想與認知里,比如張承志;他原以為在小說的領域可以自由展示詩性天賦,比如《北方的河》這樣的交響曲;但是他逐漸走向了語言或者文字的簡約與淡然,在開掘著它們起初被賦予的原始語意,在接近著語言的本真,所以他斷然拒絕其他的文學式樣,這是一種選擇,就若草木一樣必須要選擇適合它本身生長的土壤、陽光等這樣的因子。但從哪一個路徑進行切入,都無可厚非。前提是,我們必須找到適合自己的詩境。

詩歌的因子,只是忙著光顧那些苦心孤詣的人、靈魂真實的人,但有時候卻被偽善給蒙蔽了;他們憑借著保有的技藝寫出了詩句,而這樣的人呢?按照胡風的說法,也只能是“第二義”的人,或者更次之者。我們也可以裝作無言以對,而生活卻不是這樣,它不寬宥,不妥協,也不附和,兀自保持著清寂與獨立,盡管有時已殘破不堪。而有關詩意這樣的問題,任何人都可以以手中的筆墨來浸染來涂抹,你不能夠拒絕這樣那樣的從四面八方涌現出來的人,在這樣狹小并且幽深的小徑上各自奔跑,所謂的詩性應該說是與此沒有什么樣的關系,但是它卻被人們表達出來了,在詩歌的高坡之上,那些灼人眼的句子及變幻莫測的模式,描述著各種風情;而在這樣的存在著的世界中,哪一類或者說哪一種模式是正確的?才能夠直接抵達人類的心靈?這也沒有什么神秘的標準,同時也是很難回答的問題,這就像“上帝缺席”一樣,也無法做出在這之后或者是之前的判斷。也只有在適逢恰當的機遇和心境而選擇正確了的地方,那些曾經失卻的事物,才會再羞澀的“返回來”。

“詩人思他的路,已進入存在之澄明劃定的處所?!边@句話,依我的理解就是詩性的被遮蔽,而且以一種具有神秘的性質,但它的光芒依然在內心閃爍著,但我們不能夠濫用這些屬于自我式的資源,因為我們一直在尋求著這樣的詩歌路徑。里爾克將自然稱之為“原始根基”,這就暗示著人們能夠較其他存在者能夠更深的抵達這個存在者的根基。而于此刻,再談論真實就顯得有些過于表面化了,問題不在于真實,而在于對問題或者事件的表達的是否深刻,以其語言闡釋證明了問題的本真。

但還需要返回另一種認知,那就是要質問我們究竟生活在何處?生活給予了詩歌文本以怎樣的力量?這些具有原生態性的資源,又該如何的去挖掘?其中依賴的表述方式又是通過何種路徑?這些都是要慎重考慮的問題。面對蕪雜的生活,詩人存在的理由有各種的說辭,但不能夠以此用來成為虛妄的資本,語言或者文字一旦被我們表達,就會存在著各種遺憾,但更為遺憾的是,也許只是采摘了一片葉子,就自我言說成是一片森林,甚至以為自己就是這類的形象代言,那就有些讓人手無足措了。李健吾說,“文學藝術每有一次新成就,一定含有大眾的要求在里面?!边@又是對詩人的一次重大考量,——詩歌應該回歸到這個存在的世界,不單是這個存在著的美妙的自然了,它要求著我們必須要面對這些復雜而又棘手的問題。在某種程度上,這也說明詩歌更趨向于生活的公共性問題,從這樣的角度進行切入,而不是從具體而又瑣碎的細節入手,我們才能夠找到解決問題的癥結所在。

不過,詩歌不能被過度的賦予其神秘性、不可知性,否則將無法打開詩歌的通道,這也是很危險的事情,還有可能導致神秘主義、虛無主義,甚至還有妄自尊大者;如將這種表現手法視為一種難度寫作的話,就有可能走向對宗教的、虛無的事物的闡釋。其實,西方現代的這些技法,在中國文學的形成初期就已經有了,只是還沒有大張旗鼓的喊出來而已,這些語詞只是包裹著泥土的芬芳與沾滿了民間的雨露而已?;恼Q的世界終歸證明是荒誕的,我們必須做出明確的回答,而詩人們一直在努力尋求它的真實及其合理的存在,也只能是人生過度的虛妄,最后還是被這個批判的現實世界所打破。不論詩人表達的方式多么的先鋒,認為自己的作品就是一部現代主義的力作,其實還是經不起現實及那些有所挑剔的讀者檢驗的。

有關對公共文化的關注,是當下詩歌的一個重要指向。詩歌文本需要這樣的話語權,而不要因為借鑒了或者移用了現代、后現代的表現手法,就認為已經達到的詩歌終極目的。在詩歌的表現方式上,則是沒有終極的,也正如西西弗斯推著那塊石頭一樣,一直是在執著的追求,而不在于我們表達了什么,應該說為此而采用了何種手段,是否在漫長的路上長久的堅持,并于堅守之中還努力尋求著自身突破。

詩歌究竟以何種形態存在?又于何處能夠證明它們的存在?

這就等于空間領域里的一種暗物質似的,它確實存在著,也一直與我們捉迷藏一樣,將我們拋在物質的邊緣。詩歌寫作本身并不困難,關鍵是如何界定。若將自由粒子的碰撞作為詩歌的表現形式,那本身就是混亂的文本;若將這種形式視為一個整體時,它們似乎又回歸到了詩歌的自由狀態。也就是說,是有序的并被賦予強制性的邏輯的,還是自我意識奔涌的世界?若將某種非邏輯性也視為一種邏輯,那是否也是一種新的存在秩序?其實,在任何一種藝術里,都應該講求秩序,只是我們面對這種困境如何界定的問題。

古有“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之句,前一句是一般化的意象,只是隨著曲終而不見了;后一句便是進入了詩境。也即原先隱去的人,眼前的景象與萬般風味,便成了他的化身,而景象的無垠又表現了聽者對它們的無盡的遐想。換個角度講,也就是后者顯豁了詩歌的基本要素,這也是詩歌的藝術傳統,一直延宕在文化的血脈里。同理,“平蕪盡處是春山,行人更在春山外”,這后一句更能讓讀者體味到被牽念者的情感滋味,前者若是視力的所及的景象,后者就是思念所及的盡頭。那么后者應該說是詩歌存在的形態,而前者則是自然存在的標志。這正如日常生活中小孩子蕩秋千一樣,其行為本身并不是詩歌的有效的組成部分,而是那些孩子離開秋千以后,秋千還在自由的空空的蕩著,在陽光的照耀下和微風的吹拂下,并發出歡快的聲響,那應該是詩歌文本最初的發現。若非要將蕩秋千本身當做詩歌的本身,那么就有可能陷入寫實的論調,當下的非虛構詩歌寫作,有時候就很難做出評價,流水賬與生活性的詩歌究竟有多少區別?所以詩歌的爭鳴與交鋒一直存在,當被歷史檢驗之后,再反觀這些爭論,又都成為了一種時效性的存在的自然狀態,詩學或者說詩歌史的狀態,所謂的文學更替,都是在揚棄中求得創新與發展。

大自然本身就悄悄的隱藏著濃郁的詩意,而被我們匆忙的忽略了,為了無法遮蔽的利欲,為了這人世間短暫的聲名,那些閃著所謂靈光的部分,抑或是望不見的塵埃?這是難以表述的問題。其實,詩意的棲居,只是人們的一種遙不可及的奢望,以懶散的形式平庸的存在各自的潛意識中,而那些偷著從縫隙中散發出來的芬芳的事物,我們不妨理解為是詩人所為。真的,是詩歌本身讓大多數人有了棲居的這種想法,但這只是形式上的一種可能性,而不是指向實體的部分,再說詩歌也不會斷然具有了那樣的功能。這些散落的詩思一旦被累積起來,就會迸發出持久的能量。但詩人們不會輕易相信這樣的言說的,再說也只是揀拾了很少的一部分,而那些被占有的部分,也被我們毫不吝嗇的遺失在蜿蜒而又狹窄的山道上了,而不為之所惜。

詩歌是一種藝術探險的行為,在偶然性與必然性之間游走。在有些地方我們并沒有發現詩意,由于它受制于環境等因素的影響而暫時的熄滅了詩歌的星火,這應該說經驗的、藝術的積累必然過程,平素里所說的隱蔽大抵是這樣的狀態。有的詩歌寫作者說,停筆多年,這個過程也許是詩歌的休眠狀態吧。

究竟何時才能夠搭建詩歌的鏈條?何時才能夠完成心靈的旅程?在偶然與必然之間,創作者定會有明確的選擇。因為首先這是一項嚴肅的有意義的工作,我們必須謹慎的思考事物發展到現在的特質,如何找到迷宮的出口,必須要做出周密的分析,將思維的纖細之處盡力呈現出來。這里面既有定數又有突進的因素,但應該有關個人化與這個時代發展的考量,盡管是看起來是思想較為平庸或者說是貧乏的年代。作為詩歌的表征,其實每前進一步,都有可能要為此付出一定損耗或者說是歷史的代價的。同時,詩歌如何表達已顯得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真正意義上的詩歌,其所表現的人文關切及精神,而這又與它所生存的時代是互為表里的,做到這些就已經足夠。況且有些作品只是囿于“自我表現”、個人的中心世界,那又該如何評說?

當闡釋即將失去它的力量之時,遠方高地上的草葉子又閃耀起了絲縷金光。詩人也許更應該遵循這樣的法則:

有一件事情確定不移:無論接近正午

還是時臨夜半,一種尺度常存,

它適合一切人,也適合自身被規定者,

每個人所去所達之處,皆他能去能達之處。

故里爾克說,在它之前和在它之上,都有那種無法描述的敞開的自由,而我們之中只有如下的人才有這種極其短暫的自由:他們在愛的最初的瞬間,從他所熱愛的人中,從人向上帝的超升中見到自己的博大精深。

另外,詩歌的語言問題也是復雜的。一位詩人說,若失去聽力的話,那世界將是多么的恐怖。請問如果失去語言表達的自由呢?人存在的重要標志之一就是能夠使用自己的語言符號,所以語言或者文字的存在是人類“最近的鄰居”。由此,語言便成為了人世間各類關系的重要的參照體系,你自然會最大限度的憑借語言來認知這個存在的世界。

“人的表達總是對真實和不真實事物的表象和再現”,而語言依然“被證實為內心情感的有聲表達,被證實為人的行為,被證實為通過意象和概念而進行的表述”。當我們在手中揮舞著鐮刀或者斧頭,并吶喊著“陽光和自由”之時,語言頓時被賦予了一種神秘的力量。它應該說是個人化的力量,有很大程度上的“私我化”,語言之場不能不說是多向度的,但卻充滿著一定的冒險精神,當手中的鋒刃劃過自己的身體之時,還必須保持著一種清醒的狀態,讓他者看到的是自己所呈現的是詩意,是語言的真實的表達。由此,筆者初步判斷出當下的詩歌不是少了,而是偽詩多了,那些震撼人們心靈的東西仿佛在寫作者的繁復的操練之下被輕而易舉的給蕩盡了。

詩人與詩歌都盡量早些時日來進行自我救贖吧。陳超說過,“一位優秀的詩人,既是個人隱語世界的呈現,同時也必須以此時代流行語做伴生物?!惫P者以為,目前詩歌所存在的困境,也恰是這紛繁的生活自身所做一種反向性選擇,它試圖勸說詩人而不是詩歌應該去遵守基本的道德律令,以及那些恒定的或者是逐漸將要失去的傳統的技藝。而詩人的聰慧早已經被矜持的自然界中的草葉所識破,只是它們懶得發出自己的求救而已,也斷不會擅自向上帝提出質疑性的問題。

于此,還是以格奧爾格·特拉克爾的詩句來結束這篇文本吧。

呵,人之赤裸的創傷,

與天使一同默默搏斗,

承受著強壓的痛苦,

渴求上帝之面包和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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