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鎮飯局：世界互聯網大會的秘密

遲宇宙

自從在烏鎮搞飯局開始，“黑山豬”飯局就成了烏鎮最大的特色。它是世界互聯網大會的一個標簽，能夠讓人們清晰地認識到，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互聯網大會才是。

丁磊的請客吃飯，一搞就是好多年。豬吃了很多頭，黃酒也喝了不少，人也換了好幾茬，有的人匆匆來了，有的人匆匆走了。觥籌交錯當中，人情變換、世事交替。

總有一些人能抵得過時間。譬如作為主人的丁磊，以及聯想集團董事局主席兼CEO楊元慶。

2014年11月19日，第一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在中國浙江嘉興的桐鄉烏鎮舉辦。丁磊牛刀小試，攢了個小小飯局。一小桌人紅光滿面，神態煞是喜人。那一年沒有楊元慶。

楊元慶在干什么？

楊元慶那一年在忙著折騰出一個“互聯網品牌”，ZUK。他雄心勃勃地要將聯想移動業務做成全球前三。他給聯想的未來布了很多局，下了很多注，就等著收獲碩果了。一代雄主，怎會將光陰虛度于飯局當中？

2015年12月16日晚，楊元慶第一次出現在了丁磊的“黑山豬局”中。丁磊很給面子，照片中顯示他坐在了首席。老大哥一副志得意滿的神態。他意氣風發，仿佛享受著眾星捧月的體面。

據澎湃報道描述，那次率先曬圖的是楊元慶?！暗诙物埦趾嫌爸?，有朱云來、李彥宏、馬化騰、張朝陽、丁磊、曹國偉、梁建章、張亞勤、雷軍等人?！?/p>

楊元慶還在微博上寫道：“晚上的烏鎮互聯網峰會。大家品嘗了丁磊自己養的豬肉，螃蟹，紹興黃酒。馬化騰最能喝最能勸酒。張磊和張朝陽大談養生之道。曹國偉揭秘他當年如何錯失雅虎（楊致遠）?！?/p>

他的好心情持續了幾個月，然后被我們給破壞了。我們發了一篇推文，問“楊元慶是合格的聯想集團CEO嗎”？我們捅了馬蜂窩，也捅破了一個橫亙在中國IT和互聯網產業里的虛胖故事——老大哥是怎么淪為小弟的？

楊元慶先生干了很多有趣的事。2016年6月1日，阿里和蘇寧在北京搞了個“王者聯盟”，楊元慶參加了。在蘇寧與阿里的聯合發布會上，人家請他說兩句祝福的話。他說：“小兩口過日子，幸福不幸福只有他們自己知道。至少現在還是蜜月期，看上去很美，雖然他們也要度過七年之癢，我們來祝賀的都希望他們百年好合?！?/p>

話挺真實，但挺膈應人。沒過幾天，互聯網上就出現了聯想產品被京東全線下架的傳言。這下子，他把自己膈應了。

我聽到一個故事。A在那天說了膈應人的話后，B很不高興，下架了A的全線產品。A第二天急匆匆地去求見B希望獲得B的原諒，B根本不愿見他，A的老大哥形象一下子被徹底戳穿了。C實在看不下去了，親自出馬去找B談，在B的辦公室外等了很久，才見上B的面，達成了諒解。C已經七十多歲了，身體也不太好，還得出面給A擦屁股，讓一個孫子輩的小B羞辱。A這個接班人，真是當得太合格了。

以上只是一個故事，一個傳說。你可以當作寓言來看，也可以當作一個笑話來說。反正它只是一個笑話，一個可悲又可笑的笑話。

讓我們告別ABC的故事，重新回到楊元慶的現實世界。2016年，楊元慶又一次出現在了丁磊的飯局中。

澎湃援引浙江在線報道稱，2016年11月16日，臨近大會開幕，丁磊就招呼邊上的周鴻祎：“晚上一起吃飯！”

當天晚上8時38分，新浪董事長兼CEO曹國偉在其個人微博發布了一張多位互聯網大佬在烏鎮聚餐的照片。照片同時配文：“再聚烏鎮。Moto z拍攝，應@楊元慶要求發一個?！?/p>

聯想集團董事長兼CEO楊元慶隨后轉發了曹國偉的微博，并樂呵呵地表示：“第三年聚會，朋友圈越來越大，帶著給大家的禮物Moto z來聚會，派上了用場。丁磊的豬肉再上桌。還有，@曹國偉這次沒有錯過楊致遠?！?/p>

2016年的這場飯局，陣容更加強大，出現在照片中的有丁磊、張朝陽、楊元慶、曹國偉、雷軍等17人。丁磊依舊很給老大哥面子，合影顯示，他依舊站在丁磊身邊，最上首的位置。這一年的楊元慶，踟躕在聯想集團的財年虧損中，努力通過賣樓扭虧為盈。關于楊元慶“下課”的傳言也此起彼伏。

楊元慶比“下課”傳言更堅硬、持久。他又扛過了一年，來到了2017年的烏鎮，出現在了丁磊的飯局中。

這一次，丁磊沒有將這位老大哥安排在身邊。丁磊的身邊是馬化騰和李彥宏。前者是亞洲市值最大上市公司的董事局主席，是中國互聯網真正的領袖，是全球互聯網最炙手可熱的領導者之一；后者是老牌大哥，BAT中的B——不是前文那個B，那個是假的，這個是真的。

在互聯網上流傳最廣的那張照片中，只出現了楊元慶那張辨識度很高的“鐵餅臉”側影。他在距離末座一個身位的座位，很不重要很不重要了。不過對于這些大佬來說，開心就好，重不重要并不重要。

在丁磊的筵席上打了個轉后，楊元慶又出現在了“東興局”上。這是京東的劉強東與新美大的王興攢的飯局。馬化騰依舊坐在上首。他是劉強東與王興的投資人，按照市值和人望來算都是中國互聯網的大哥，坐在那個位置可謂當仁不讓。

楊元慶這次的座次往前挪了挪。他不是“騰訊系”的。但同樣不是騰訊系的張一鳴挨著雷軍，如果不算作局者，他與中國互聯網的中心只差一個身位——這同樣是年過半百的楊元慶與三十出頭的張一鳴之間所差的身位。令人唏噓的是，在2014年那張著名的烏鎮大合影中，張一鳴處于最后一排最角落的位置。只花了三年時間，他就已經成了TMD中的T，而楊元慶依舊是那個掙扎在虧損、邊緣，不斷出售不動產的聯想集團的董事局主席兼CEO。

飯局上自然有令他非常開心的事——此前他去深圳訪問騰訊，沒有見到馬化騰。騰訊總裁劉熾平接見了他。他很開心地昭告天下后，網友們一片唏噓嘲諷。這一次網友們不會嘲諷了，因為只消一個晚上，他便拉近了與馬化騰的距離。他可以如此近距離地傾聽馬化騰的教誨，或許心中萬流奔騰，涌起一首激情澎湃的《小馬寶莉》——

My little pony，

My little pony……

這幸福的一刻，也許值得他銘記一生。作為聯想集團的董事局主席兼CEO，他終于能夠與騰訊控股董事局主席兼CEO把酒言歡、指點江山、觥籌交錯、揮斥方道了，這是多么激動人心的一刻。

當夜的歡宴結束，網上突然又給楊元慶安排了下一場宴席。據《南湖晚報》報道，阿里巴巴集團在烏鎮西柵的似水年華紅酒坊舉行“家宴”。記者在現場探訪到楊元慶的水牌。

楊元慶參加阿里家宴沒什么不妥。柳傳志與馬云是至交，往前推二十年可謂忘年；如今都年紀不小了，雖然差了二十來歲，以兄弟相稱也沒什么。作為柳傳志的接班人和晚輩，楊元慶代表柳總參加阿里家宴也說得過去。只是——

在與阿里巴巴方面核實后，我發現并沒有一場“阿里家宴”。馬云似乎并不喜歡宴席。楊元慶歡宴的時候，馬云正忙著回杭州處理公司事務。在今天的論壇中，馬云說：“飯很重要，重要的是飯桌上討論什么更重要?！薄爸x謝大家參加烏鎮會議，我作為本地人，小時候在桐鄉長大，大家來這里我特別的高興，我來就是希望跟大家分享觀點，我也請不了大家吃飯，你們可以自己享受?！?/p>

如果《南湖晚報》報道屬實，那么楊元慶一定是參加了另外一場歡宴。在烏鎮，他參加了所有重要的宴席。別人是去開會的，各自參加了很多論壇，發表了很多觀點。楊元慶看起來像是專程赴宴的。

然而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也沒有永垂不朽的回憶。能夠流傳經年的只有那些照片和故事，以及可能的歌聲。

歡宴結束，烏鎮那些打雜的小二完全有理由高聲歌唱：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

過去的飯局，還是那么美。

長者的智慧，大家使勁吹。

坐席的位置，主人往前推。

鑒于中國人有尊老愛幼的傳統，所以再過二十年，當楊元慶七十好幾了，以元老的身份參加烏鎮的新一屆世界互聯網大會，如果新一代的互聯網領軍者也掌握了養黑山豬的訣竅，也大搞請客吃飯，那么無論聯想集團是否還存在，楊元慶一定會坐在上座。這是他應得的。

出于禮貌，主人們連很多七十多的老騙子都可能給弄到上座，更何況這位影響過那么多人的老大哥呢。

烏鎮的飯局少了誰都行，真的不能少了楊元慶。

我相信這才是烏鎮的最高機密。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