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面臨的財務問題與解決途徑

王東岳

摘 要：2017年8月，財政部印發了《境外投資財務管理辦法》，對企業境外投資中涉及的重要財務問題進行了規范，為推進我國海外投資穩步發展提供了保障。然而，受國際經濟環境惡化、企業自身項目投資盲目和融資成本高等因素的影響，目前我國企業境外投資中還存在諸多財務問題，包括現金短缺、資金收回風險、回報率偏低等。為此，本文在具體分析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面臨的主要財務問題，并對企業財務問題產生的原因進行深入分析，由此提出具體的解決策略。

關鍵詞：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生成原因；解決途徑

近年來，然而，中國企業在開展大規模境外投資的同時，也面臨著日趨復雜的國際投資環境和各種各樣的風險，使得中國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與各類負面事件頻發，為企業帶來了巨大的財務損失。由此，如何解決中國企業境外投資的財務問題，減小企業境外投資風險，成為政府和企業高度關注的重要課題。

一、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面臨的財務問題分析

（一）企業境外投資現金短缺

在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過程中，現金短缺是企業常見的財務問題。據新聞網粗略統計，在中國企業境外投資項目中，遇到現金短缺和融資困境的投資次數在總項目數中的占比超過75%。例如，由中國鐵建股份有限公司承建，擬定于2015年9月開工建設的中泰鐵路項目，由于項目建設的現金短缺，直至2017年10月才開始第一段的建設。并且，中泰鐵路項目一期工程預算為1790億泰銖，但泰國支付給中鐵建的費用僅為437億泰銖，不足一期項目預算的25%。再如，2017年5月17日，我國第二大風機設備制造商遠景能源的副總裁表示，近幾年，遠景能源積極在“一帶一路”沿線建廠、設立研發中心，并推進智能風機在智利、丹麥、法國與阿根廷項目等，儲備規模超過6GW。但是，受現金短缺的影響，預計在2012年進行測試的丹麥風力發電機，于2015年7月才完成安裝；2016年10月中標的阿根廷風電項目，至今再無消息。另外，2016年5月，和訊網提供的一份針對300余家企業的調研報告中顯示，在境外投資項目中，中資企業能夠利用外資銀行提供信貸支持的僅有25%。目前，現金短缺是我國企業境外投資普遍面臨的財務問題。

（二）境外投資存在資金收回風險

現階段，投資資金收回風險也是企業境外投資過程中常見的財務問題，包括應收賬款收不回來、以投資金不退還等。搜狐新聞2017年4月15日報道，據粗略統計數據顯示，在20000余家中國企業的對外投資中，能收回預計盈利賬款的企業不足2000家，其余90%以上企業的對外投資項目均為虧損狀態。以中國建筑投資巴哈海島綜合旅游項目為例，早在2013年2月，中國建筑股份公司便投資1.5億美元，承包了巴哈馬凱布爾大型海島綜合旅游設施項目，成為中國企業在西半球投資規模最大的單期度假村開發項目。但項目合作開啟后兩年，至2015年3月，由于融資籌措與經營收益分配不協調等問題，中國建筑工程總公司已完成97%工作量的巴哈馬大型海島度假村項目被迫停工，直至2017年4月一期工程才正式開業。此項目的中途停工，致使項目建造成本超過了概算，也影響了中國建筑工程的運營，項目投資金額難以在短期內快速收回。另外，TCL并購湯姆遜，3年凈虧40億元；中國平安并購荷蘭-比利時富通集團，8個月凈虧157億元；上汽集團投資韓國雙龍，3年后雙龍破產，上汽集團40億投資額無法收回等案件，均是企業境外投資資金收回風險的具體表現。

（三）企業境外投資存在不正當支出

在企業的境外投資中，存在不正當的財務支出行為，包括隱匿收益避稅、少記當期成本和損失融資、虛增收入以及調整資本金和所有者權益等。以中海油為例，據審計署通報，曾經在中海油能源發展股份有限公司工程技術分公司的財務報表中，多年未將一家境外子公司納入，為企業造成了高達1827.13萬元的財務漏洞。并且，2013年中海油旗下的中國海洋未經發展改革委核準，對某境外油田增加了44.48億元投資。再如，2015年至2016年9月期間，江蘇雅百特科技股份有限公司通過虛構海外工程項目、偽造巴基斯坦木爾坦地鐵公交工程建設施工圖等手段，分別虛增了營業收入和利潤5.8億元和2.6億元。其中，僅2015年的虛增利潤，在當期利潤總額中的占比就高達73%。除此之外，2016年，爾康制藥利用關聯供應商向子公司購買貨物，然后盈利不抵消合并等方式，虛增了柬埔寨和北美地區的主營業務收入，分別為2.09億元和0.23億元，合計報虛增利潤2.32億元。由此可見，不正當的支出行為，是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的又一表現。

（四）企業境外投資回報率偏低

近幾年，企業境外投資業務取得了長足發展，但同時多數企業在不斷擴大的海外投資過程中，加大了企業負債率。并且，部分企業出現了海外投資項目資產狀況不佳，盈利能力不強，投資回報率偏低等問題。例如，2017年5月，恒地集團出資260億元美，用于收購美利道商業地皮。然而，集團由于前期的境外投資，使得自身負債率達到了12%。為了實現美利道商業地皮項目的成功投資，恒地集團可能會選擇出售物業方式進行套現。雖然當前集團旗下的國際金融中心寫字樓出租率較高，月租超過185元/尺，以此租金套用于美利道商業地計算，回報率僅為3厘。再以萬達為例，自2012年萬達出資26億美元收購美國第二大院線AMC至今，影院利潤持續下降。據AMC公布的財政部報告數據顯示，2017年1-9月，院線凈利潤虧損了4270萬美元，僅為7310萬美元，同比下降3.9%。AMC影院利潤的逐年下降，使得萬達對其投資的回報額也不斷縮減，投資回報率較低，且呈下降趨勢?？梢?，海外投資的回報率偏低，也屬于中國企業境外財務問題的突出表現之一。

二、中國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產生的原因

（一）境外項目投資盲目、頻繁，企業財務負擔重

近幾年，中國企業紛紛加快了走出去的步伐，對于境外項目的投資數量與額度也逐漸增大。據普華永道公布數據顯示，2017年1-9月，中國企業共計完成境外投資572宗，金額達977億美元。在境外項目投資中，企業大多較為盲目、不理性，缺乏對項目的前期深入調研，再加上頻繁的境外投資，加重了企業的財務負擔。以萬達為例，據投資網數據顯示，2012年至2017年11月，萬達在境外共投資項目22個，海外累計投資額達2451億元，涉及房地產、影視、體育、文旅等領域。大規模、連續性和非理性的海外投資，增大了萬達的資金運營壓力，加上境外項目從擬定、建設、建成到收益的過程較長，使得萬達投資海外項目的回報難以跟上投資擴張步伐，企業財務負擔日漸加重。為了減輕財務負擔，萬達自2017年以來開始著手轉賣海外資產。據《南華早報》2017年11月17日報道，萬達正在打包出售包括倫敦萬達一號在內的5處未完成開發的海外資產，預計轉賣價不低于50億美元。由此看出，企業在境外投資初期過于盲目、頻繁，加重了企業的財務負擔。endprint

（二）企業境外投資融資成本高，擔保要求嚴格

境外投資融資成本高，擔保要求嚴，是企業境外項目建設現金短缺的主要原因。就融資成本高而言，國內的融資利率較高，且項目建設的各項費用繁多，如前端費、安排費、雜費等，使中國企業的綜合融資成本高昂。以房地產業為例，據中原地產監測顯示，2017年以來，發行的債券利率平均為5%-6%以上，與2016年的4%相比明顯上行，其中6月多起海外投資的融資成本已超過7%。企業境外投資的融資成本的提高，增大了海外房地產投資企業的資金壓力。另外，就擔保要求而言，國內銀行為了降低自身的風險，除了對企業投資的海外項目指標、建管隊伍、風險防控和國別環境有要求外，還要求企業出具母公司和項目完工擔保等，擔保要求極為嚴格。另據搜狐網2017年11月6日報道顯示，中國信保在項目評估和審批工作中，通常對國家主權擔保的要求較高，包括主權擔保項目比例與程度等要求，都高于西方國家信保機構。這種嚴格的擔保要求，抬高了企業海外投資項目獲取保險的準入門檻，往往使項目因不能獲取信保保險而流產?？梢?，中國企業境外投資的融資成本高，擔保要求嚴，也在一定程度上引發了企業的財務問題。

（三）境外投資財務管理不善，企業負債率較高

目前，部分中國企業在境外投資時，缺乏對投資項目的科學化財務管理，包括出資前決策隨意，可行性論證流于形式；對支付金額的管理意識薄弱，無法把控財務風險；投資后監管缺位、約束不力等，致使企業負債率偏高。例如，由于財務管理制度不健全，航天科技集團境外投資項目2012年共虧損1.42億元。再如，中海油與中海石油化工在前期論證不充分前提下，先后于2011年和2013年收購了兩家境外公司，致使這兩次境外投資截至2014年底分別虧損了約6.2億元和0.3億元。并且，中海油對境外投資項目財務的不善管理，使得其旗下超過50%的公司處于虧損和負債狀態。其中，截至2017年10月初，僅中海油旗下山東?；ú牡呢搨阋呀咏?.3億元。且近幾年，陽光城集團在頻繁的海外并購中未對財務進行合理管控，使得企業的負債不斷攀高。據光城財務報表數據顯示，2012-2016年，集團負債總額由126億元上升至1015億元，到2017年前三季度，公司負債總額達到1694億元，凈負債率為281%。另據比特網數據顯示，截至2017年11月下旬，萬達集團的全球總負債額達283.7億元。由此可以看出，由于境外投資的財務管理不善，使得企業負債率高昂。

（四）國際金融緊縮，各國通脹持續低位

除了境外投資企業自身的原因外，近幾年國際金融緊縮導致的各國通貨膨脹持續低位，也是引起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的重要原因。眾所周知，當前全球貨幣已進入緊縮周期，各國均在上調利息。例如，自2015年以來美聯儲已加息4次，且啟動了縮表，預計2018年還將加息2-3次；2017年11月初，英格蘭央行啟動了10年來的首次加息，且預計在2020年前，會再加息2-3次；歐央行將從2018年起縮減QE規模，并正式開始加息，加息時長預計將持續到2019年6月。與此同時，各國通脹持續低位。據證券時報報道顯示，2017年1-9個月，除英國外，美國、歐盟、日本等發達經濟體的通脹目標水平，一直維持在2%以下低位運行。并且，在最新一次的議息會議上，四國央行均下調了2017-2019年的通脹預期。國際金融環境的緊縮改變，對于最早以投資海外項目建設的企業而言，增加了企業的稅務負擔，同時也提高了財務壓力。另外，自2016年國際換匯制度趨嚴后，國內高凈值客戶群體資金出海意愿減弱，企業海外融資始終面臨隱性的“匯率陷阱”。

（五）企業境外投資缺乏風險評估，不確定財務風險較大

不同國家的投資環境差異較大，因此若不深入考察、評估和論證投資國的政策制度、稅收利率等，就會為企業境外投資帶來巨大財務風險。以萬達在美國投資的比利佛山莊項目為例，由于前期對此項目的評估與信息、市場考察不足，導致用高溢價買了項目，資金卻難以收回。萬達對比利佛山莊公寓一號項目的投資約為15億美元，包括地價4.64億美元、項目開工費6000萬美元、建安成本2億美元等。但事實上，比利佛山莊公寓在當地的市場價為不足100萬美元/套，只有保證出售1500個公寓才能收回前期的投資成本?；蛘?，萬達將每套公寓的價格賣到150萬美元，再以1/3面積為公寓匡算，出售600個左右大約才能收入9億美元，據成本收回相差甚遠。另外，2017年11月30日，國家發改委發布的《中國對外投資報告》中表明，當前中國企業的境外投資行為仍然非常不規范，缺乏投資風險評估，為后期投產后境外項目的經營和管理埋下了財務隱患?？梢?，缺乏風險評估，是當前企業境外投資面臨不確定財務風險的重要原因。

三、中國企業境外投資財務問題的解決途徑

（一）成立地方性民間投資集團，助力企業海外項目融資

2017年11月29日，由萬達控股集團、東明石化等14家民企發起建立，以幫助省內民營企業解決融資難題、化解金融風險等作為目標的山東省民營資本投資集團成立，建立首期的實繳注冊資本為50億元。山東省民營資本投資集團的成立，為解決我國企業境外投資難問題提供了有效的解決途徑。為此，我國其他地區企業也可以借鑒此做法，與當地企業合作，成立地方性的民間投資集團，并積極發揮民間資本的優勢，集聚資本力量助力企業海外項目融資。在此過程中，應注重發揮地方性龍頭企業的帶動重要作用，將分散、體量小的民間資本聚合，不斷開拓民營經濟發展新境界，打造本地區民營企業發展的基金庫，為集團內企業境外投資提供有力的融資資金支持。另外，地方性民間投資集團還應積極運用市場機制的作用，主動融入和服務國家和地方發展戰略，在企業海外發展、科技創新等領域中有所作為。

（二）出臺金融、財稅等支持政策，優化企業境外投資環境

據金融時報2017年12月4日報道，紅豆集團董事局主席希望國內相關政策性銀行能拉長給民營企業的授信時間，通過國開行“統貸平臺”實現企業融資?？梢钥闯?，出臺境外投資的金融、財稅等支持政策，符合企業當前境外投資發展需要，可以優化境外投資環境。例如，可利用中投公司等主權基金，設立境外投資基金；穩步推進人民幣匯率形成機制的市場化改革，增強匯率彈性；可對企業在國外投資中形成的利潤，實行稅收抵扣；實施全口徑跨境融資宏觀審慎管理，對遠期售匯征收風險準備金等。此外，可在債券市場推出“債券通”，啟動“深港通”，優化“滬港通”；加強金融機構的合規性管理；修改既有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與人民幣合格境外機構投資者的政策框架，減小政策的約束性，以此推動金融市場開放，優化境外投資環境。endprint

（三）尋求金融機構合作，借助優質資源降低財務風險

2017年10月27日，在簽署《股份認購協議》不到2個月的時間內，云南白藥控股有限公司便成功收購了香港萬隆控股16.67%的股權。這場快速、高效的境外投資，離不開太平洋證券的支持。為此，我國其他企業在海外投資過程中，也可借鑒此做法，積極與相關金融機構合作，借助金融機構的豐富海外投資經驗，助力境外投資的高效率實現。具體而言，可將金融機構作為境外投資項目的財務顧問，由其出面與政府部門協商，并與海外投資企業進行多次跨境溝通、協調，在節約企業自身時間、人力等成本的同時，充分發揮金融機構的豐富經驗和專長，快速與境外投資企業達成一致意見，促成投資的高效完成。與此同時，還可借助金融機構的豐富資源與經驗，針對不同的境外投資對象，采取不同投資交易模式或多邊擔保，從而有效把控境外股權投資風險。例如，在此次境外投資中，太平洋證券采用非DVP交易模式，有效實現了極端情況下，云南白藥交易失敗資金無法回籠的風險控制。

（四）打造多元化境外投資服務平臺，規范企業運營財務管理

發揮互聯網信息技術的積極作用，打造多元化境外投資服務平臺，可以實現企業運用財務的規范管理。為此，相關部門應基于原有備案管理網絡系統，借助大數據、物聯網等新興互聯網技術，推進投資服務多元化在線信息交流平臺的建設，如元化財富管理平臺、完整金控平臺和具備國際資產配置能力的金融平臺等。在此過程中，應調動各類企業、金融機構與相關部門的積極性，通過各方協作共識，在線上平臺進行境外投資服務、管理等工作，包括企業融資、證券與期貨經紀業務、并購融資、財富管理、基金及資產管理方案等，提高境外投資管理和服務的便利性與透明度。另外，在境外投資服務平臺上，應主要采取“事前區別管理、事中事后管理全覆蓋”的管理理念，對境外投資的敏感項目進行核準管理，對非敏感項目進行差別化、寬松管理，以此規范境外投資企業的運營財務管理。

（五）發揮國際投資擔保機構作用，透明化國別政策與產品

出口信貸保險機構不僅可以為境外投資公司提供不同程度的擔保，也可以作為直接貸款的出資人，為企業境外投資提供融資支持，還可以盡職調查，并為企業境外項目的建造運營提供意見。因此，我國應大力發揮信保機構的作用，積極與國際投資擔保機構合作，透明化國別政策與產品，為企業境外投資指明方向。具體而言，中國信?？梢耘c歐洲、美國與一帶一路沿線國家的投資擔保機構合作，對接國內外的投資政策和項目等信息，并進行定期共享、及時變更等，為中國企業境外投資提供連續性與一致性的信息支持。在此過程中，中國信保機構可以發揮自身豐富的國際投資經驗優勢，包括獨特的視角、專業細化的項目調研、權威性與信譽度等，為企業提供全面的海外投資保險產品，在降低企業境外投資風險的同時，提高項目的可融資性。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