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中葉湘淮軍系崛起原因探微

何陽陽（西南民族大學彝學學院，四川 成都 610000）

清中葉，洪秀全在廣西金田村發起“太平天國”運動，湘淮軍系在鎮壓“太平天國”運動期間趁勢而起。湘淮軍系是以曾國藩和李鴻章為首的漢族團練武裝。首先，湘淮軍是在宗法制影響下，以保鄉衛民為目的而組建的地方鄉勇，因其在與太平軍作戰時取得了勝利，因而受到清政府的重用——平定“太平天國”的叛亂。清道光年間由于清政府的腐朽無能、政治黑暗，以及西方列強的殖民程度不斷加深，底層民眾苦不堪言。1848—1850年，廣西自然災害嚴重，底層民眾流離失所，餓殍遍野。當時地主階級有人稱道：

“粵西近日情事，如人滿身瘡毒，膿血所至，隨即潰爛，非得良藥重劑，內扶元氣，外拔毒根，則因循敷衍，斷難痊愈，終必有潰爛不可收之日一日?！盵1]

這表明當時的形勢極其嚴峻。洪秀全乘機發動起義建立太平天國，在此期間清政府為了鎮壓“太平天國”運動，重用湘淮軍，湘淮軍系因此而崛起，成為了清政府封建統治的中流砥柱。

以下是幾位大家關于湘淮軍系崛起原因的看法：首先是錢穆先生的觀點：“曾、左、胡、李號稱同治中興功臣。然此等人物，僅能平亂，卻不能致止?！盵2]

其次黃仁宇先生認為：“曾國藩得以傳統之正宗為號召，為清朝剿滅太平天國?！盵3]

再次鄭師渠先生撰文寫道：“湘淮勢力控制地方權力，削弱了清王朝的中央集權，使晚晴政治出現了內輕外重、‘督撫專政’的局面?！盵4]

最后蕭一山先生認為：“曾國藩是滿清命運的挽回者，李鴻章是晚清命運的支持者：二人關系清末五十年的大局，以后推翻清室，形成軍閥割據的局面，也是受他們的影響?！盵5]

湘淮軍系的崛起是多方面的，可以說是時勢造英雄；也可以說是太平天國成就了湘淮軍。以下就從以下這幾方面試分析一下其崛起的原因。

一、清政府士大夫維護儒家的正統地位

曾國藩和李鴻章都是科舉出身，儒家的正統地位在他們心中是根深蒂固的，也是毋容置疑的。但是洪秀全領導的“太平天國”，卻是片面地領會基督教義，斷章取義，創建了拜上帝教，在傳教初期“洪秀全等人拜上帝后，便將私塾中的孔子牌位毀棄”。[6]在武裝起義爆發后，太平軍每到一地，都要毀棄孔廟、關廟等，傳播自己的拜上帝教教義。這種偏激的做法，引起了以曾國藩為代表的士大夫階級的強烈不滿。在他的《討粵匪檄》中寫道：

“舉中國數千年禮儀人倫，詩書典則，一旦掃地蕩盡，此豈獨我大清之變，乃開關以來名教之奇變。我孔子、孟子之所以痛哭于九泉，凡讀書識字者又焉能袖手旁觀，不思一為之所也？……所過州縣，先毀廟宇，即忠臣義士，如關帝、岳王之凜凜，亦污其官室，殘其身首，無廟不焚，無像不滅，此又神鬼所共憤，欲一雪此恨于冥冥之中者也”。[7]

曾國藩的這篇檄文。不但表達了自己強烈的不滿，而且也引起了廣大士大夫階級的關注，從而獲得了他們的支持。封建社會讀書幾乎是上層社會的特權，能讀書的人大都是掌握權力或財富的，獲得他們的支持就能解決湘淮軍的后顧之憂，和他們一起平定洪秀全的叛亂就是維護儒家正

統地位。曾國藩在精神世界喚起廣大士大夫階級的支持，以維護儒家正統地位的名義，增強湘淮軍的實力，這也是想淮軍系崛起的因素之一。

二、清政府的正規軍不堪重用

滿清政府早期的正規軍，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在東北苦寒的自然環境下，養成了他們崇武尚功的社會風氣，成年的男子都是一名優秀的戰士，提供了戰斗素養良好的兵員，為愛新覺羅氏定鼎中原，建立了我國歷史上最后一個少數民族封建王朝。在建立清朝之后，因為滿清政府的正規軍在建國的過程中立下了汗馬功勞，滿清政府優待正規軍，把他們安排在京師和各地的重鎮，不讓他們從事農事，以國家的財政供養他們。以致正規軍子弟養成了吃喝玩樂、游手好閑的壞習慣，丟棄了他們馬上打天下的騎射本領，滿清正規軍被徹底的腐化，導致滿清正規軍的戰斗力大大削弱，軍紀散漫，不堪重用。譚伯牛先生這樣描述清軍的狀態：“無事則游手恣睢，有事則雇無賴之人代充，見賊則望風奔潰，賊去則殺民以邀功”。[8]這反應了滿清政府軍的欺壓良善，畏敵怯戰的心理。

恰在此時，曾國藩所辦的湘軍走入了滿清最高統治者的眼中，因為在太平軍自出廣西，一路勢如破竹，將正規軍打得落花流水，少有敗績，但是在長沙城下只能望而興嘆，沒能攻破長沙城。而長沙城之所以沒能被攻破，是因為當時湘軍入城幫助守城，并且在太平軍攻城時發揮了重要作用，使湘軍的戰斗力得到了檢驗，事實證明湘軍的戰斗力比八旗、綠營強很多。滿清的統治者知道八旗、綠營的現狀短時間是無法解決的，而平叛的形勢又極其緊迫。所以只能把平叛的希望放在湘軍的身上，此為湘淮軍系崛起的因素之一。

三、清政府戰時財政制度的轉變

在任何的戰爭中都有這樣的諺語，“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庇绕渫怀隽藨饡r后勤供給的重要性。所以湘淮軍與太平軍作戰，首先就要解決軍隊的糧餉問題。陳鋒在《清代軍費研究》一書中這樣記載滿清戰時軍隊糧餉的供給制度：“清代戰時調撥軍費，戶部歷來執行酌撥制度，由欽派高官坐收坐支，監督戰時財政的運行?？铐椈驌茏圆繋?，或指令他省協濟，統兵將帥并不親自籌餉?！盵9]在鴉片戰爭以及鎮壓太平天國運動初期都是執行清代原有的軍費酌撥制度，但是在太平軍占領了南京后，并在蘇、浙等東南沿海富饒地區發展，導致滿清政府的府庫空虛，因為滿清政府的賦稅將近一半來自被太平軍占領的蘇浙等地區。這些地區的賦稅在當時當然無法收取了，以致府庫空虛。那滿清政府的酌撥制度無法繼續實行下去。劉增合先生在《近代史研究》一書中寫道：

“咸豐帝不得不令前線將帥直接實施咨商鄰省協濟軍費、報部備案的新制度，戶部在很大程度上‘置身事外’。新制的運作其實并不順利，曾國藩東征南京時期的軍費只能參酌該制，重點卻放在就地籌餉和隔省籌餉方面，戶部在調撥軍費方面地位并不突出?！盵10]

滿清政府戰時財政制度的轉變，讓湘淮軍系的獲得了軍隊自主籌餉的權力，使得湘淮軍掌握了作戰地域的軍權、財權，自己可以直接解決糧餉問題，不用擔心滿清政府的掣肘。此為湘淮軍系崛起的原因之一。

四、清政府湘淮軍系的建軍思想

湘淮軍的建立，必須要提到他們的統帥曾國藩和李鴻章，這兩人是師生關系，湘軍和淮軍之間有許多相似之處?；窜姶篌w是仿照湘軍建立起來的，但由于其統帥李鴻章的性格與曾國藩略有不同，湘軍與淮軍也有些差別?；窜娛菓獞饡r的需要而建立的，當時湘軍分身乏術，曾國藩舉薦李鴻章組建淮軍，李鴻章深受曾國藩的影響，淮軍幾乎脫胎與湘軍，只是李鴻章的思維方式更加靈活，但是兩軍的戰斗力都極強。滿清政府就是依靠湘淮軍平定各地叛亂，維護自己的統治。曾國藩創建湘軍采用“先擇將而后募勇，有將領而后有營官，有營官而后有百長，有百長而后有什長，有什長而后有散用，其長夫又由各散勇自募”。[11]選兵方面曾國藩認為，“山僻之民多獷悍，水鄉之民多浮滑，城鄉多游惰之習，鄉村多樸拙之夫。故善用兵者嘗好用山鄉之卒，而不好用城市近水之人?！盵12]士兵之間彼此相熟，互為相鄰，利于團結，增強軍隊的向心力。曾國藩在選將方面有以下四點要求“一是忠義血性，二是勤恕廉明，三是簡默樸實，四是堅忍耐勞，把忠義血性放在第一位，要耐冷、耐閑、耐勞、耐苦，提倡“習勞苦為辦事之本”。[13]在軍隊的裝備方面，曾國藩的思想還比較守舊，湘軍大多裝備的冷兵器，還是古時軍隊的模式?；窜娊y帥李鴻章創建淮軍大體是承襲湘軍，但在招兵選將方面更加的靈活，唯才是舉，不論出身、背景等，只講實力。在武器裝備方面，李鴻章接受洋人的先進武器，李鴻章：

“嘗往英法提督兵船，見之大炮之精純，子藥之細巧，器械之鮮明，隊伍之雄整，中國所能及。其陸軍雖非所長，而每攻城營，各項軍火皆中土所無，即浮橋、云梯、炮臺，別具精工妙用，亦未曾見”。[14]

所以淮軍裝備的是當時的先進武器，戰斗力更加強勁?；窜娛乔喑鲇谒{而勝于藍。湘軍、淮軍在當時都是強軍，它們強大的實力為湘淮軍系的崛起提供了有力的支撐，此為湘淮軍系崛起的因素之一。

以上四點湘淮軍系崛起的主要因素，清政府正規軍的不堪重用，給予了湘淮軍系崛起的機會；戰時財政的轉變，為湘淮軍系獲得了財權；統帥的建軍思想，增強了湘淮軍的戰斗力；維護儒家的正統地位，爭取了當時廣大士族的支持。這樣就多方面的增強了湘淮軍系的實力，支撐著湘淮軍系的崛起，延續了清政府的國祚。

注釋：

[1]龍啟瑞：《上某公書》，見《經的堂文集》，光緒四年京師刻本，卷六，4-5頁

[2]錢穆：《國史大綱》，北京：商務印書館，2010,57-58頁

[3]黃仁宇：《中國大歷史》，北京：三聯書店，2007,277頁

[4]鄭師渠：《中國近代史》，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2007，58頁

[5]蕭一山：《清史大綱》，上海：上海世紀出版集團，2005，142頁

[6]鄭師渠：《中國近代史》，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集團,2007，29頁

[7]曾國藩,：《曾文正公全集·文集（卷3）》，上海：東方書局，1935,1頁

[8]譚伯牛;《戰天京》，長沙：岳麓書社，2016,10頁

[9]陳鋒:《清代軍費研究》，武漢：武漢大學出版社2013年版，289-291頁

[10]劉增合:左宗棠西征籌餉與清廷戰時財政調控,近代史研究,2017（2），85頁

[11]駱秉章:《駱秉章全集·奏稿（卷7）》，長沙：岳麓書社，1990,62頁

[12]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奏稿（卷5）》，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1997，210頁

[13]曾國藩:《曾國藩全集·家書（卷710）》，沈陽：遼寧民族出版社，1997,298頁

[14]李鴻章:《李鴻章全集·朋僚函稿（卷2）》.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2008，2379～2406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