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談新興男性稱謂語

(長江大學語言研究所，湖北荊州434023)

中國漢民族傳統的稱謂語是以血緣關系和身份地位為主要依據的，其中的性別稱謂語體現了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如女子自稱為“賤妾”“奴家”，而女子稱呼男子為“老爺”“官人”等。隨著社會的發展，傳統的稱謂語已經不能滿足人們交際的需求，于是，一大批新興稱謂語應運而生。本文擬從三方面來探討新興男性稱謂語：

一、新興男性稱謂語的構造手段

(一)修辭手段——比喻[1]

許多新興男性稱謂語都是用比喻手段構造的，突出地表現為把人比作各種動物，其中大多數含褒義，比如“小奶狗”指像小狗一樣對女友忠誠的小青年；“孔雀男”指那些比女人更會打扮、更愛美的男性，他們注重自己的外表，就像孔雀愛護自己的羽毛；“鳳凰男”形容那些宛如鳳凰般浴火重生的男性，他們家境貧寒，幾經辛苦波折考上了大學，畢業后留在城市工作，過上了與以往不同的生活。也有把人比作動物肉的，如意義相反的“小鮮肉”和“老臘肉”，前者形容那些年齡小、長相帥氣的男性，后者形容那些年齡較大、社會經驗豐富的男性。有的則含貶義。女性談狼色變，因為狼是一種兇險狡詐的動物，所以人們把那些對女性圖謀不軌、實施性騷擾的男性比作“色狼”。也有兼具褒貶色彩的。有一類男人被稱為“食草男”，是因為他們和食草動物一樣，性格溫順且優柔寡斷，對戀愛猶豫不決，不能勇敢說出自己的心意。由此衍生出“食肉男”(雜食男)、“食草女”“食肉女”?！靶±枪贰敝改挲g較小的帥氣男性，但有霸氣和侵略性的特點。

其次，表現為把人比作其他物體，其中有的含褒義，比如“暖男”，形容像煦日陽光那樣能給人溫暖感覺的男子；“經濟適用男”是把某一類男人(月薪2000——10000元，有支付住房首付的能力，不吸煙、不喝酒、不賭錢、不泡吧等)比作經濟適用住房(由政府組織房地產開發企業或者集資建房單位建造、以微利價向城鎮中低收入家庭出售的住房)；“潛力股”本指在未來一段時間內有上漲潛力的股票，現比喻那些未來有很大潛力、在事業上有良好前景的男性。有的含貶義，比如“渣男”是把那些在戀愛中不負責任、以玩弄女性感情為樂的男性比作只會污染環境、毫無價值的渣滓；用“油膩”來比喻那些油腔滑調、世故圓滑、不修邊幅、沒有真正的才學和能力又喜歡吹噓的中年人——“中年油膩大叔”。

上述稱呼語的結構大都是“喻體＋本體”，如“孔雀男”“渣男”；也有“喻體”式，如“小鮮肉”“潛力股”。

(二)語法手段[1]

人們常常用傳統的“修飾語＋中心詞”來組造偏正式的新興男性稱謂語。諸如：“直男”指在任何時間或環境都只對女性產生愛情和性欲的男性；“潮男”亦稱“都市美型男”，泛指注重外表的都市男性；還有“型男”(即“潮男”)、“宅男”(長期足不出戶的男人)、“猥瑣男”“理工男”。也有“中心詞＋修飾語”的，如“男神”“男閨蜜”等。

從造詞材料的詞性看，由語法手段造出的新興男性稱謂語有如下幾種偏正式：

1.“形＋名”

新興男性稱謂語的結構形式絕大多數都是形容詞性的成分修飾名詞性中心詞(如“男”“哥”)，其中有雙音詞：暖男、直男、猛男、硬漢、偽娘、帥哥；有三音詞：小鮮肉、老臘肉、小奶狗、小狼狗、小哥哥、猥瑣男、老司機、老干部；也有四音和五音詞：霸道總裁、經濟適用男。其中的修飾語“形”一般表示男性的年齡大小(如“小”“老”)、外貌特征(如“帥”“猥瑣”)、性格特點(如“硬”“猛”“暖”)等方面。

2.“名＋名”

前一個名詞作為定語修飾后一個名詞，修飾語名詞表明社會身份、職業特點、經濟實力等方面的內容，如“國民老公”“家庭煮夫”“奶爸”(剛剛做父親、無微不至地照顧小孩的男性)、“理工男”“的哥”。

3.“動＋名”

前一個動詞性成分修飾一個名詞性中心詞，如：食肉男、食草男、剩男、宅男(“宅”是名詞動用，義謂“喜歡待在家里的”)。

此外，還有“形＋形＋形”的并列式，如“高富帥”(個子高、富有、長相帥氣的男性)和“矮矬窮”(又矮又窮又丑的男人)。

二、新興男性稱謂語詞義的衍生

新興男性稱謂語除了新造的(如“暖男”“直男”)，還有下面兩種衍生形式：

(一)舊詞賦予新義

這種形式好比舊瓶裝入了新酒，舊詞有的是古語詞，如“土豪”，《南史·卷五十八·韋叡傳》：“州中有土豪，外修邊幅，而內行不軌，常為劫盜?！边@里的“土豪”指鄉里恃勢橫暴的人，后來又指舊社會中有錢有勢的地主或地方上的惡霸豪紳，如“打土豪，分田地”。如今“土豪”又“重出江湖”，但意義發生了改變，2013年的微博上一句網絡語“土豪，我們做朋友吧”開始流行，“土豪”被賦予了“富有卻沒有文化修養的男性”的新義，感情色彩也發生了變化，其貶義程度有所下降。

有的是現代詞，如“老干部”，又稱離休干部，原指建國前參加革命工作的干部，可以離職休養(百度百科)。如今有很多男明星被網友稱為“老干部”，主要是因為他們在生活、工作中有離退休老干部的作風，不追逐潮流，不懂網絡流行語，甚至不玩社交網絡，以老派、嚴謹、保守的風格置身于娛樂圈。與之類似的還有“老司機”，原指年齡較大、經驗較豐富的司機，如今該詞已成為網絡流行語，被賦予了新義：行業老手，主要指對各種規則和內容以及技術、玩法經驗老道的男性。

(二)傳統親屬稱謂語詞義的泛化[2]

某些男性稱謂語是原有的親屬稱謂語詞義的泛化。人們為了拉近彼此的距離或表達尊敬和恭順之意，常常用“爺”“伯”“叔”“哥”“弟”等親屬稱謂詞來稱呼非親屬關系的人，如“張爺”“李伯”“王叔”“黃哥”“劉老弟”等，這些稱呼語帶有尊敬和親切的褒義色彩。而現在的親屬稱謂語詞義泛化之后，褒貶兼有，有的還帶有調侃的意味?！澳铩北局阜Q女性，如“(李)大娘”，后來“娘”的使用對象擴大到男性群體，《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收錄了“娘娘腔”一詞，指男人像女人那樣細聲細氣說話的聲音和腔調?！澳锬锴弧痹谑褂眠^程中可以直接指稱男性，如“他真是個娘娘腔”。隨后又出現了“娘炮”“偽娘”等詞，帶有貶義色彩，因為這些打扮女性化、性格行為與女性類似的男性，常常受到人們的嘲笑。而像“帥哥”“國民老公”“奶爸”“小哥哥”等詞則體現了人們尤其是女性的喜愛或欣賞。

三、新興男性稱謂語流行的原因

(一)男女社會地位的變化產生了新興男性稱謂語

語言是社會發展的產物。當今社會，女性的社會地位明顯提高，也隨之產生了一批新興的男性稱謂語。與以往不同，傳統的男性稱謂語體現男尊女卑的思想觀念，而現代新興稱謂語則體現了男女平等，并且滿足了女性的審美和心理需求，如“霸道總裁”“國民老公”“大豬蹄子”“小鮮肉”等稱謂語。這些稱謂語在男性群體中不大使用，相反都是從女性的視角出發，對男性的性格、外貌等特征加以審視，并對符合典型特征的男性給予新的稱呼，從此這些稱謂廣泛地流傳于女性群體之中。所以，某些新興男性稱謂語是男女社會地位平等化的產物。

(二)外來文化的傳播帶來了新興男性稱謂語

比如“食草男”(亦稱“草食男”)，是由日本作家深澤真紀在2006年創造的流行語；同時，日本2008年《“食草男”正在改變日本》一書的暢銷，促使“食草男”一詞流行開來?！皻W巴”來自朝鮮語，是女性對年長的男性即哥哥的尊稱，也用于對男性戀人的稱呼，由此衍生了“長腿歐巴”；“都市美型男”(METROSEXUAL)一詞源于英國記者辛普森的一本關于現代男性特征的書《MALE IMPERSONATORS：MEN PERFORMING MASCULINITY》。

(三)大眾心理和新媒體促進了新興男性稱謂語的流行

隨著社會的發展，傳統的男性稱呼語已經不能適應新形勢、新時代了，人們感覺它們“陳舊”“落伍”了，于是，在人們求新求奇求諧(詼諧)心理的支配之下，創造了大量的新興男性稱謂語，諸如“小鮮肉”“老臘肉”“大豬蹄子”“中年油膩大叔”等詞顯出了另類別致、形象生動、風趣幽默的特點。

信息時代網絡媒體的迅速發展，以及微博、微信、qq等社交軟件的豐富，對新興男性稱謂語的流行起了推波助瀾的作用。有學者指出，新媒體創造了一種特殊的語言環境，超常規語言手段的運用賦予了稱謂語新的生命力，產生的效果之一就是以輕松的方式使受眾更易于接受及領會其背后所蘊含的調侃、戲謔、嘲笑、諷刺、虔敬等意圖。[3]很多男性稱呼語都體現了這一特點。

總之，新興男性稱謂語的產生與流行，大大豐富了漢語的詞匯，特別是新詞匯和稱謂語系統。但由于稱謂語褒貶不一，在使用那些貶義稱呼語時要慎重，要考慮男性的心理承受度，要用得恰如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