域外國家合憲性審查啟示

辛大中

摘要：憲法作為人類社會文明的智慧結晶，在保障公民權、控制國家權方面起到非常重要的作用。本文通過研究各國的合憲審查制度，探尋其優缺點，取其精華去其糟粕，立足本國國情，補足自己合憲性審查模式之短板，分析美國普通法院審查模式、德國憲法法院模式、法國憲法委員會模式，取他人之長補自己之短，為我國合憲性審查工作探究理論與實踐之根基。

關鍵詞：憲法;合憲性審查;合法性審查;人民代表大會制度

縱觀立憲國家，大多數制憲國家設有合憲審查機制。典型型代表分為三種模式，第一種以美國為代表的普通法院審查模式，第二種以德國為代表的憲法法院審查模式，第三種以法國為代表的憲法委員會模式，本文將以這三個國家展開具體分析，以及我國如何推進合憲性審查工作進行研究。

一、美國普通法院審查模式

美國是最早制定成文憲法的國家，其合憲性審查模式最早是通過最高院的馬伯里訴麥迪遜案件確立的，開啟憲法的司法化。最初美國憲法并未賦予最高法院合憲性審查權，通過此案件創立普通法院合憲性審查制度，其意義之深遠，對世界各國影響深遠。美國是傳統判例法國家，法院遵循先例，上級法院做出的判例對下級法院都有拘束力。

1787年美國憲法制定，確立了三權分立的模式即立法權、行政權、司法權，立法權由國會參議院眾議院掌握，行政權由總統行使，司法權由法院行使，三權互相制約，互相監督。其合憲性審查也是在國家憲法演進的過程中確立的，合憲性審查對于立憲國家是非常重要的，若是沒有違憲行為進行追究，那么該憲法將形同虛設，其權威也會大打折扣。立憲的目的，在于行憲，憲法作為國家的根本大法，公民權利的保障書，治國安邦的總章程，合憲性審查是憲法實施的重要環節，所以說合憲性審查對憲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美國普通法院審查模式是一種根據具體案件而進行附帶性審查，并不是抽象的規范性審查，這種模式的好處在于，普通法院合憲性審查結合具體案件進行審查，各級法院都可以進行合憲性審查，法院結合具體案件附帶審查規范性文件的合憲性，對于合憲性文件予以適用，違憲文件拒絕適用，由于美國是判例法國家，法院遵循先例，雖然法院未明確宣布違憲文件無效，但是實際過程中拒絕使用該法律起到了否定法律的效果。然而普通法院合憲審查模式產生以后也受到質疑，立法機關制定的法律，是由人民選舉的代表制定，反映民意，而司法機關并非民選機關，法律的合憲性問題卻由非民選機關普通法院依據憲法進行審查，存在反民主多數之難題。再者，普通法院眾多，每一個法官對于憲法的理解也千差萬別，合憲性審查的統一性也受到廣泛質疑。

二、德國憲法法院模式

二戰以前憲法法院模式最初代表性國家是奧地利，該制度設計者是著名的歐洲憲法之父凱爾森，二戰之后德國也設立憲法法院作為合憲性審查的專門機關，德國合憲性審查分為三部分，第一部分是抽象規范審查，第二部分是具體規范審查，第三部分是憲法訴愿。

抽象規范審查，是一種事后審查制度。立法機關通過立法后，由特定的國家機關（州政府）或者議員（1/4聯邦議員）向聯邦憲法法院提出，由聯邦憲法法院進行審查，通常情況下是反對黨或者反對黨的議員所提出。抽象規范不結合具體案件進行審查，對于憲法法院來說審查難度是最高的，未經其他部門處理，直接進入憲法法院的一種模式。抽象規范審查，審查機關只有憲法法院，不像另兩種審查模式，其他法院先行介入憲法法院可以吸收其他法院的意見，但在此種審查過程中憲法法院無法借鑒，只能自己審查，因此，其發揮作用效果一般。具體規范審查模式，結合現實生活中具體案件進行審查，各級法院在審理具體案件過程中發現規范性文件與憲法不一致，并要充分說明理由基礎上，才能提請憲法法院審查，在此過程中法院中止案件審理案件，待憲法法院確定規范性文件的合憲性，再恢復案件審理工作。憲法訴愿模式，該種審查制度是由具體案件當事人向憲法法院提出，并窮盡一切法律救濟，既可以針對規范性文件提出，也可以針對司法判決提出憲法訴愿。德國憲法法院審查模式的模式好處在于，審查機構統一權威，有利于維護法制統一，增強憲法的權威性。弊端在于，案件數量多，案件當事人有濫用憲法訴愿的可能性，把憲法法院當作超級終審法院，浪費不必要的人力、物力，財力。

三、法國憲法委員會模式

法國憲法委員會模式采取事前審查模式，把憲法委員會的合憲性審查行為看做是一種政治行為，不結合具體案件進行分析，只進行抽象規范審查，若未通過憲法委員會的合憲性審查，則該規范性文件不得公布。此種模式與上兩種模式是不同的，前兩種審查模式采取的是事后審查模式，憲法委員會采取事前審查模式。憲法委員會審查模式好處在于在事前進行嚴格把關，防止違憲法律對法秩序的破壞，在維護法制統一方面具有重要作用。弊端在于，不結合具體案件，只進行字面上審查，人類認識是有局限性的難免會出現遇到具體案件違憲的情況。

四、域外國家合憲性審查啟示

通過上述三種模式研究，每一種模式有自身的優勢也有其自身的優缺點，美國普通法院審查模式，存在反多數民主之難題，美國制憲先賢漢密爾頓曾對此做出論證，他認為由司法部門行使合憲性審查權對公民權利損害是最小的，國會擁有財權，總統擁有軍權，相反法院既無財權又無軍權，對公民權利的侵犯最小的。若是法院不享有合憲性審查權，那么公民基本權利無法得到有效保障，由法院享有合憲審查權，合憲性審查必然涉及憲法解釋，因此，憲法解釋權由法院享有也是必要的。德國憲法法院審查模式，案件當事人把聯邦憲法法院當作超級上訴法院問題，大部分案件未得到憲聯邦憲法法院的支持，支持率只占很小的一部分。憲法訴愿針對司法裁判的案件，完全可以通過其他上級法院解決，沒有必要通過聯邦憲法法院解決，徒增憲法法院的工作量。法國憲法委員會模式，作為一種事前審查模式，維護立法權威做出重要貢獻，但是隨著經濟社會的變遷，法律難免會出現漏洞，而違憲可能性極大，具體案件分析的缺失，任何制度只有在實踐過程中才能更好的發揮其作用，解決審查過程中產生的實際問題。

五、我國合憲性審查幾點建議

我國的合憲性審查制度一直在不斷進步，2017年十九大報告提出，推進合憲性審查工作，維護憲法權威。2018年進行第五次修憲，把原法律委員會修改為憲法和法律委員會。同年6月2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決定授予憲法和法律委員會合憲性審查權等一系列加強合憲性審查的權力，合憲性審查工作還在不斷完善過程中，通過比較各國合憲性審查制度，立足本國實踐可以從以下幾個方面推進：

（一）堅持和完善人民代表大會制度

人民代表大會大會制度是我國的根本政治制度，充分發揮人大制度的優勢，憲法和法律委員會作為全國人大的專門委員會，協助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做好合憲性審查是非常重要的，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在日常管理和工作中對于專門性問題交給專門機關行使，由專門機關做具體規劃建議，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享有最終決定權。憲法第62條第67條授予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憲法監督和憲法解釋權，因此，對于合憲性審查的最終決定權必須由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行使，其他機關無權行使憲法監督權，合憲性審查工作作為憲法監督的重要環節，必須立足于人民代表大會制度的框架下，合憲性審查工作才能更好的發揮其作用。

（二）堅持黨的領導

中國共產黨是我國的執政黨，工人階級的先鋒隊，體現中國整體利益的黨。我國憲法規定中國共產黨的領導是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本質特征，合憲性審查工作的推進離不開黨的領導，我國憲法的制定和修改都是在黨的領導下進行的，合憲性審查過程也不能缺少黨的領導，憲法體現黨和人民的意志，憲法實施的好，黨和人民的意志也就實施的好，憲法有權威有力量，黨和人民的意志體現的也就越充分。合憲性審查工作離不開黨的領導，習近平總書記提出，依法治國首先要依憲治國，依法行政首先要依憲執政。憲法是我國的根本大法，治國安邦的總章程，公民權利的的保障書，黨代表最廣大人民的根本利益，因此，在推進合憲性審查工作的過程中也要加強黨的領導，從而提高執政黨依憲執政、依法執政的水平。

（三）合法性審查工作先行

合法性審查通常是指依據法律制定的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以法律作為審查其他規范性文件的依據，合乎法律的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即合法性審查。合憲性審查是指把憲法作為審查依據，以憲法標準審查其他規范性法律文件，符合憲法規范的文件即合憲。我國目前已經形成黨委、人大、政府、軍委審查模式，其中只有全國人大常委會的審查模式既可以進行合法性審查也可以進行合憲性審查，其他機關只能進行合法性審查。為防止合憲性審查工作出現涌噴，把合法性審查作為其過濾機制是必要的，大部分規范性文件是根據法律制定的為了更好的實施法律，先進行合法性審查是必要的，再者憲法的抽象模糊，比起法律明確具體來說，更適合進行合法性審查。只有當無法進行合法性審查的情況下，或者是法律本身也存在違憲的可能性，再進行合憲性審查也是可以的。

（四）合憲性審查程序

從目前我國立法來看，我國立法法第99條第2款公民、法人、其他組織、社會團體可以向全國人大常委會提審查建議，但審查建議的程序尚不明確，受理程序以及處理方式目前還不是十分清晰。因此，合憲性審查程序未來還需要繼續完善，處理結果是否要公開，自己如何答復公民提出的審查建議，答復時間方面的問題，以及各種方式答復等都未明確予以明確規定，未來還需要基于加強和完善。

（五）合憲性審查主體

合憲性審查主體問題由我國憲法規定的全國人家及其常委會，2018年修改法律委員會為憲法和法律委員會，同年6月22日全國人大常委會以決定的方式授予其合憲性審查權，通過法律授權的方式賦予憲法和法律委員會合憲性審查權，憲法和法律委員會作為全國人大的專門委員會，其行使合憲性審查權應歸屬于合憲性審查權的判斷權，最終起決定性作用的仍然是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專門委員會作為全國人大的專門機關協助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工作，實質性合憲性審查可以由憲法和法律委員會進行審查，具體工作由憲法和法律委員會來做，形式上的合憲性審查最終決定權必須由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行使，只有這樣才能更好的樹立憲法權威。

（六）合憲性審查對象的范圍

目前我國建立的備案審查未將法律納入到合憲性審查的范圍之中，若是納入其中，則會產生自己審查自己的悖論之中，本文認為應把法律納入其中。首先，全國人大及其常委制定的法律，也是有可能違反憲法的，若是法律違憲，那么根據法律制定的其他規范性文件則也可能是違憲的，其他規范性文件可能存在既違法又違憲的情況，也有可能是違法不違憲，甚至會出現合法違憲的局面，因此，把法律納入合憲性審查之中是必要的。同樣，針對自己審查自己的難題，我們可以設想，也可以通過合憲性審查過程中，全國人大及其常委會不必宣布法律違憲，而是通過修改法律來達到目的，我國合憲性審查的目的不是在于宣布法律違憲問題，而在于維護法制統一，從而維護憲法和法律的權威。

（七）合憲性審查方式

憲法和法律委員會繼續承擔原法律委員會審議法律草案的職責，我們可以認為這是一種針對法律的一種事前的合憲性審查方式，法律根據憲法制定，比法律更高位階的就是憲法，所以，對法律應進行合憲性審查。同樣，法律是滯后的，隨著社會生活的變遷，價值觀念的變化，法律也可能會違憲，事后的合憲性審查也是必要的，我國的備案審查工作為合憲性審查工作打下堅實的基礎，2004年以后設立法規備案審查工作室，主要負責行政法規、地方性法規、自治條例，單行條例，司法解釋的備案審查工作，此種方式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合憲性審查工作可以以此為基礎充分借鑒和完善合憲性審查。

（八）加強憲法宣傳，樹立公民憲法意識

憲法的生命在于實施，憲法的權威在于實施，制憲的目的在于行憲。一部好的憲法，在于保障公民權，控制國家權?，F實生活中，很多人憲法意識不強，法治意識薄弱。運用憲法維護自身合法權益的實踐太少。國家應繼續加強憲法的宣傳力度，讓每一位公民切切實實感受到憲法的力量。正如憲法所規定讓一切違反憲法和法律的行為受到追究，讓每一位公民都感受到憲法是真實存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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