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革履”的陸家嘴：走在女性友好城市中國樣本的路上

胥會云

1998年，HBO推出了《欲望都市》（Sex and the City），四個性格各異的女性與紐約曼哈頓一起，成就了一部女性與城市的經典。

20年后，在上海陸家嘴，香港國際仲裁中心（HKIAC）副秘書長兼上海代表處首席代表楊玲倡議發起了仲裁女性俱樂部（Women In Arbitration，WIA）?！澳繕朔浅：唵?，就是希望促進國際仲裁中的多樣性?！睏盍嵴f。

所謂多樣性，一方面是提升女性在國際仲裁中的委任度，一方面是促進中國女性在國際仲裁領域的可見度。

同樣的CBD，同樣的金融街；不同的文化背景，不同的女性——在陸家嘴，人們正在打造另一部女性與城市的典范。

在兩年多的努力后，楊玲得出了一個判斷：如果要在中國打造女性友好城市，陸家嘴是最有條件的，這里的基礎真得太好了。

所謂的好，體現在這里有大量高學歷、高素養、高能力的女性，有更多機會發聲；體現在這里聚集的全球頂尖企業和機構天然帶有反歧視、反偏見的基因，更容易在性別平等議題上達成共識；也體現在政府更有意愿、更有能力，提供多方位的支持。

為什么要成為女性友好城市？

在發起WIA之前，楊玲其實對“女性友好城市”——聯合國聯合項目的了解并不多。

這項于2006年啟動的項目，目的是將兩性平等納入地方發展規劃，為創建女性友好城市創造氛圍。第一階段項目于2010年完成，第二階段項目于2011年4月啟動。

2010年6月23日，韓國首爾市曾因推行 “女性友好城市（Women Friendly City）計劃”，獲頒聯合國公共服務獎。

為什么要推進女性友好城市？該項目稱，盡管女性占城市人口的一半，但她們無法充分平等地參與地方決策過程。傳統上，城市規劃是由男性來執行的，并且不考慮女性的需求。比如，街道照明差，缺乏前往偏遠地區的公共巴士服務以及現有街道的安全條件差，妨礙了女性出行自由；天橋和高高的人行道使婦女很難推著嬰兒車使用城市街道；在遭受暴力侵害時，女性庇護場所以及即時支持熱線也是問題……

穿梭在陸家嘴300多棟寫字樓里，隨處可見衣著精致、干練灑脫的女性，她們構成了這座城市獨特的色彩。

陸家嘴金融城（陸家嘴金融貿易區）設立于1990年，總面積31.78平方公里。迄今為止它依然是國內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以“金融、貿易”為功能特色的國家級開發區。目前，這里聚集了4.3萬家企業、50萬從業人員，其中金融從業人員30多萬，占上海全部金融人才（37萬人）的80%以上。

“雖然還沒有具體數字，但直觀來看，金融業的女性從業者占比是比較高的?！标懠易旃芾砭制放婆c公共關系處處長周海東說。

此前阿里巴巴集團創始人馬云曾在演講中提及，位于陸家嘴的支付寶，是全世界高科技企業當中，女性高管和女性員工比例最高的一家企業。

到目前為止，女性友好城市這一概念尚未輸入中國。但出于成長的自覺，類似的活動已經在推動，包括陸家嘴。

要成為女性友好城市，從宏觀層面上而言，要求這個城市的地方政府在規劃和決策過程中要考慮到女性問題和觀點；支持和鼓勵女性與男性平等地參與城市生活的所有領域；城市的所有居民，不分性別，都能平等地從城市的金融、社會和政治機會中獲益。

而從更具體的層面，所謂女性友好城市，是指在一座城市里，女性可以獲得醫療、教育和社會服務；可以獲得就業機會；能夠獲得高質量和全面的城市服務（如交通、住宿和安全）；擁有在遭受暴力時可以保障自己權利的機制。

更微觀一些，甚至需要一個城市有足夠的路燈，以降低女性在黑暗的環境下被傷害的概率。

但對陸家嘴而言，建設女性友好城市還需要有更高的標準。

陸家嘴版的指標體系

“陸家嘴晚上燈火通明，肯定不缺夜間照明，那我們缺什么？”周海東說，陸家嘴打造女性友好城市，需要有更高的維度，形成全新的指標體系。

周海東將其歸納為三大類指標：女性職業發展環境、女性生活環境、社會對女性的認可度。

比如，在女性職業發展環境中，需要提升女性的就業機會、增加培訓教育的機會、適當增加女性高管的比例；在女性生活環境中，需要保障女性的安全舒適度，提供更多的交流機會，強化法治環境；在社會對女性的認可度中，需要解決對女性的標簽化問題，減少行業潛規則。

“金融機構里女性高管比例相對比較高，如果過于標簽化，對于女性在金融行業在陸家嘴的發展是不利的?！敝芎|說，從這個角度而言，陸家嘴要打造一個更加法治化、國際化、市場化公開透明的環境，用透明的選拔機制、用人機制，驅逐由于混沌所可能滋生的潛規則。

這也是楊玲的目標——提升女性在職場當中的可見度、能見度或者權威性。

楊玲說，潛意識偏見是大量存在的，包括在仲裁行業。仲裁行業人數不多，女性更是少之又少。當事人在指定仲裁員的時候主動選擇女性的更少?！叭齻€仲裁員都是男性的非常常見，有一個女性的場景并不多，三個仲裁員都是女性的更為少見?！?/p>

楊玲說，對于女性碰到的標簽和問題，很多人是視而不見的，因為覺得這就是世界。但陸家嘴不同，性別平等的概念是天然代入陸家嘴的基因里。

作為陸家嘴的一員，HKIAC在2016年10月就簽署了《仲裁平等代表權承諾》，并承諾在可能的情況下，提名仲裁員時列入至少一名合資格的女性候選人。2015年～2019年，HKIAC的女性仲裁員委任數量增幅超過三倍。

HKIAC也在提升演講嘉賓的多樣性，2020年HKIAC已舉辦的在線研討會中，57%的演講嘉賓為女性。

周海東說，因為陸家嘴的女性高管比例非常高，女性也會有意識地給女性下屬創造一些正向的工作環境，使得企業文化越來越寬容、柔性。

9月24日，由WIA、中國國際經濟貿易仲裁委員會等主辦的“女性仲裁論壇：乘風破浪的仲裁女性”活動上，正式啟動了“中國文化背景下的仲裁員任命多樣性調研”。調研的問題包括：作為當事人，你指定過多少次仲裁員？有多少是女性？作為仲裁機構，你指定過多少次仲裁員？有多少是女性？

“可以預估這個數據并不樂觀?！睏盍嵴f，女性仲裁員不需要更多的照顧，但需要更多的機會被看見。

“WIA的目標不是女權主義，不是一定要達到女性占比50%或100%。我們的目標是柔性的，是讓你看到我們，讓你看到我們和你一樣優秀?！睏盍嵴f。

業界共治的基因

如何成就陸家嘴版本的女性友好城市指標體系？

女性友好城市項目提出，唯一的路徑就是在地方政府層面構建一種參與式的管理模式，將女性和社會性別主流化觀點納入地方規劃和決策進程，并加強女性組織與地方政府之間的對話與合作。

而這一點，恰恰是陸家嘴的另外一個天然基因。

在“外在”要求和“內在”需求的雙重推動下，陸家嘴金融城于2016年4月啟動管理體制改革，在全國首創“業界共治+法定機構”的公共治理架構。

其中，由130家理事成員組成的陸家嘴金融城理事會，是金融城業界共治和社會參與的公共平臺。這些成員主要來自重點企業、行業組織、樓宇業主等，最大程度集合了金融城最廣泛的社會力量。

“陸家嘴最大的資源不在于政策，不在于政府管理，而在于強大的業界，這才是我們做好城市發展的最重要的基礎和條件?！敝芎|說，在陸家嘴，可以在業界發掘出各種想要的元素，來實踐女性友好。

9月上旬的一個上午，楊玲來到周海東的辦公室，說WIA計劃做一個陸家嘴法治沙龍系列，“這個沙龍可能是雙向的，既面向女性的法律從業者，也可以是一個女性案件調解平臺?！睏盍嵴f完，周海東立即表示支持。

不僅是WIA。今年3月，安永宣布了入選2020年度安永亞太區成功女性企業家項目（EWW）的22位女性商界領袖。其中，6位來自中國的女性企業家榜上有名。這22位女企業家經營的企業，在2018年取得的總收入超過10.33億美元。

亞太區項目是安永成功女性企業家全球項目的一部分。這一項目旨在幫助高增長企業的女性領導者突破現有障礙，充分發揮企業潛力，成為全球市場領導者。

EWW于2018年6月就曾獲得陸家嘴金融城頒發的“公益社群實踐獎”，獲獎理由是：EWW所體現的通過在人才選拔中所倡導的多元化和差異性理念，積極幫助女性企業家擴充和增長業務，實現成為全球市場領導的遠大目標的精神，受到組委會的高度認可。

今年5月，陸家嘴金融城發展基金會正式設立，以資助和支持促進區域發展等多領域的公益、志愿者活動及項目，同時促進產業發展、機構集聚，提升優化區域綜合發展環境，營造宜居宜業的國際一流金融城。

“未來我們可以考慮專門針對陸家嘴的女性做公益項目?！敝芎|說?，F在，他還在盤算著，陸家嘴有100多塊行人指示屏，可以滾動播出一些女性友好的宣傳詞和倡議。

周海東和楊玲都認可實現城市的多樣性非一朝一夕之功，但需要女性發聲，需要男性女性聯手解決問題。陸家嘴提供了一個最佳實踐場，而這些實踐，也讓這座金融城愈發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