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論《黃帝內經》針刺補瀉操作

王德強，蓋曉麗

(山東省臨沂市中醫醫院，山東 臨沂 276002)

針刺補瀉是根據針灸治病的基本原則確立的兩種治療方法，是針刺治病的一個重要環節，也是毫針刺法的核心內容，對于提高臨床療效有至關重要的作用?，F代臨床常見的補瀉手法有捻轉補瀉、提插補瀉、徐疾補瀉、迎隨補瀉、呼吸補瀉和開闔補瀉。然而對于《黃帝內經》中傳統的補瀉操作卻鮮有論及，現筆者就《內經》中關于針刺補瀉的論述做簡要概括，以期還原傳統針刺補瀉的操作步驟，希望能為針灸臨床操作提供新思路。

1 補法操作

1.1 進 針

1.1.1 要求在患者呼氣末緩慢進針

《素問·調經論篇》：“帝曰：補虛奈何?岐伯曰：持針勿置，以定其意。候呼內針，氣出針入。針空四塞，精無從去?！贝硕沃赋鲅a法操作應在患者呼氣時進針，氣出針入，使針塞針孔，門戶關閉，目的是使精氣無從散失?！鹅`樞·官能》給出了更加詳細的補法進針操作：“補必用方，外引其皮，令當其門。左引其樞，右推其膚，微旋而徐推之。必端以正，安以靜，堅心無懈。欲微以留……”可見補法進針需引皮而刺，將針緩慢推納?！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篇》：“帝日：不足者補之，奈何?岐伯日：必先捫而循之，切而散之，推而按之，彈而怒之，抓而下之，通而取之，外引其門，以閉其神。呼盡內針……”此段指出當針刺之前需先捫循而取之，在進針之前增加了很多動作，如捫、循、切、推、按、彈、抓、通、引等。

1.1.2 針刺宜淺刺

《靈樞·九針十二原》：“補曰：隨之，意若妄之，若行若按，如蚊虻止，如留如還……”均是對補法刺以細針、輕刺、淺刺的描述?！鹅`樞·終始》：“補一方虛，淺刺之，以養其脈?！币矎娬{補虛需淺刺。

1.2 留 針

1.2.1 行針手法要輕柔，刺激量小

《靈樞·九針十二原》指出補法操作“如蚊虻止”正與毫針之形“如蚊虻喙”相應，強調補法刺激要輕柔，似有似無。又如《靈樞·官能》：“微旋而徐推之欲微以留……”多處“微”字體現了補法要求輕刺激，其目的為使“真氣”留存。

1.2.2 留針時間長

《靈樞·九針十二原》：“意若妄之”，劉衡如注：“妄：《甲乙》卷第四及《素問·離合真邪論篇》王注引《針經》文均作‘忘’，應據改?！笨梢娧a法留針時間之長?！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篇》：“不足者補之，奈何?……靜以久留，以氣至為故。如待所貴，不知日暮，其氣以至，適而自護……”形象地描述了補法應長時間留針?！鹅`樞·官能》：“補必用方……必端以正，安以靜，堅心無懈。欲微以留……”《素問·離合真邪論篇》：“靜以久留，無令邪布?！本f明補法操作時需安心靜神，長久留針，使邪氣無處布散。

1.3 出 針

1.3.1 患者吸氣時快速出針

《素問·離合真邪論篇》：“帝曰：不足者補之，奈何……候吸引針，氣不得出，各在其處?！薄端貑枴ぐ苏衩髡撈罚骸把a必用員。員者行也，行者移也，刺必中其榮，復以吸排針也?！本赋鲅a法應候患者吸氣時出針，使氣不得出?！端貑枴ふ{經論篇》：“帝曰：補虛奈何……方實而疾出針，氣入針出，熱不得還?！币笱a法在吸氣氣實后快速出針，氣入針出，二者針與氣出入反向，可使針孔閉塞，局部的經氣不散?！鹅`樞·九針十二原》說“補曰：隨之……去如弦絕?！薄鹅`樞·官能》“補必用方……氣下而疾出之?！币捕紡娬{了補法出針時要迅速疾出的操作要領。

1.3.2 出針后按壓針孔

《靈樞·終始》“補一方虛……疾按其痏，無使邪氣得入?！敝赋鲅a虛需快速按壓針孔，以防邪氣進入?！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篇》：“帝曰：不足者補之，奈何……推闔其門，令神氣存，大氣留止，故命曰補?！薄巴脐H其門”即按壓針孔，其目的為“令神氣存，大氣留止”?！鹅`樞·九針十二原》：“補曰：隨之……令左屬右，其氣故止，外門以閉，中氣乃實。必無留血，急取誅之?！眲t言出針后應按壓針孔，關閉門戶，使“中氣”實?！端貑枴ふ{經論篇》：“帝曰：補虛奈何……方實而疾出針，氣入針出，熱不得還。閉塞其門，邪氣布散，精氣乃得存。動氣候時，近氣不失，遠氣乃來，是謂追之?！敝赋霭磯横樋椎哪康氖埂靶皻獠忌?，精氣乃得存，近氣不失，遠氣乃來”。

綜上所述，《黃帝內經》中補法的具體操作是在患者呼氣末緩慢進針，針刺位置宜淺。行針時手法要輕柔，刺激量小，留針時間較長。出針時在患者吸氣時快速出針，出針后按壓針孔。

2 瀉法操作

2.1 進 針

2.1.1 要求在患者吸氣時快速進針

《素問·八正神明論》中“瀉必用方。方者，以氣方盛也，以月方滿也，以日方溫也，以身方定也。以息方吸而內針……”此段明確指出瀉法操作時應在氣盛、月滿、日溫、身定之時，候吸氣而進針?！端貑枴ふ{經論篇》中：“瀉實者氣盛乃內針，針與氣俱內，以開其門，如利其戶?！薄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篇》：“吸則內針，無令氣忤”，說明氣盛時進針是為了使針與氣一同進入人體，不令氣逆行。其次《靈樞·官能》說“瀉必用員……疾而徐出”，可見瀉法要求進針時要快速在患者吸氣時刺入。

2.1.2 針刺宜深刺

關于瀉法針刺深度，《靈樞·終始》言“補須一方實，深取之?！贝颂帯把a須一方實”應有誤。楊上善曰：“量此補下脫一瀉字”。如將“瀉”字補入，也未能通順。有學者疑“補須”為衍文，抑或其后有數字脫文，但好在此句并不影響對原文的理解。據下文“以極出其邪氣”可知“深取之，稀按其瘠”為瀉法的操作，由此可見瀉法針刺時應深刺以瀉邪。

2.2 行 針

在患者吸氣時行針?！端貑枴ぐ苏衩髡摗贰盀a必用方……以息方吸而內針，乃復候其方吸而轉針”指出瀉法進針后應在患者吸氣時轉針即行針?！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吸則轉針，以得氣為故”，“吸則轉針”是為得氣?！鹅`樞·官能》“瀉必用員，切而轉之，其氣乃行?！?/p>

2.3 出 針

2.3.1 在患者呼氣時出針

《素問·離合真邪論篇》：“候呼引針，呼盡乃去;大氣皆出，故命曰瀉?！敝笧a法應呼氣則出針，針隨氣出?！端貑枴ぐ苏衩髡摗贰盀a必用方……乃復候其方呼而徐引針，故曰瀉必用方，其氣乃行焉?！本赋鰹a法應候患者呼氣時出針，以令邪氣出。

2.3.2 緩慢出針

關于瀉法操作留針時間，《黃帝內經》中有兩種不同的說法?！端貑枴るx合真邪論篇》：“吸則內針，無令氣忤;靜以久留，無令邪布?！敝赋鰹a法應靜以久留。而《靈樞·官能》“瀉必用員……疾而徐出，邪氣乃出，伸而迎之?！薄凹捕斐觥敝小凹病睆娬{瀉法留針時間短?！吧臁碑斉c上文“按而引針”之“引”同義?！耙?，開弓也”?！墩f文·弓部》，此處意思當為將針提出?！坝币鉃橛皻庵畞?。即在針與邪氣相遇時，緩慢外提其針而引邪外出?！端貑枴ぐ苏衩髡摗贰盀a必用方……乃復候其方呼而徐引針?！币舱f瀉法操作時出針速度要慢。

2.3.3 出針后搖大針孔，不按壓針孔

《靈樞·九針十二原》中“瀉曰必持內之，放而出之，排陽得針，邪氣得泄。按而引針，是謂內溫，血不得散，氣不得出也?！笨梢姙a法操作要求出針時不得按壓針孔，其目的為排泄邪氣?！鞍炊?，是謂內溫，血不得散，氣不得出也”是瀉法的錯誤操作，意思是若出針按壓針孔，會使邪氣內蘊，氣血不得出散?！鹅`樞·終始》“瀉一方實……稀按其痏，以極出其邪氣?！币矠闉a法操作?！跋　薄饵S帝內經太素》作“?！?，楊注“遲也”。瀉實需少按或不按針孔，目的以使邪氣盡出?！鹅`樞·官能》“瀉必用員……搖大其穴，氣出乃疾”，指出可以用搖大針孔的方式使邪氣與針俱出?！端貑枴ふ{經論》“瀉實者……以開其門，如利其戶。針與氣俱出，精氣不傷，邪氣乃下。外門不閉，以出其疾，搖大其道，如利其路，是謂大瀉。必切而出，大氣乃屈?！苯o出了瀉法出針不按針孔的原因：在不損傷精氣的同時，針與氣俱出，疏利邪氣外泄的通路，以防閉門留寇。

綜上所述，《黃帝內經》中瀉法的具體操作是在患者吸氣時快速進針，針刺位置宜深。在患者吸氣時行針，留針時間短，不留針或少留針，出針時在患者呼氣時緩慢出針，搖大針孔，出針后不按壓針孔，目的使邪氣快速泄出。

表1 針刺補瀉操作表

比較《內經》中補、瀉兩法的操作過程可以看出補法操作幅度小，輕柔和緩，強調由外向內的動作趨勢，而瀉法動作幅度大，針感強烈，強調由內出外的動作趨勢，這成為之后針刺補瀉臨床操作的一大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