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草短詩 [組詩]

大草

三字經

早晨太太與兒子

念《三字經》。當念到

“子不教，父之過”

聲音特別響

這是一大早我能記住的

《三字經》中的兩句

鍋 巴

上周，我做了一次飯

幾年來的第一次

結果飯燒煳了

我兌上水煮成稀飯

兒子問我

味道真好 怎么做的

我說鍋巴做的

兒子又問

鍋巴怎么做的

我說祖傳秘方暫不傳你

要是再問

我就笑而不答

賞他一顆“板栗”

聲 音

雨在窗外下著

除了雨聲

聽不到別的聲音

晚上，雨停了

青蛙鳴了起來

還有其他的昆蟲

有叫的有不叫的

叫或不叫

都不由人

天堂的人

晚九點音樂響起

閉館時間到了

我起身離開六樓

乘電梯下行

忽然想起

博爾赫斯說過的一句話

天堂，就長著

圖書館的模樣

那生活在天堂的

是群什么人

又長什么樣子

博爾赫斯沒講

我抓緊電梯扶手

餓著肚子

做出氣定神閑

位列仙班的模樣

梅子鋪和恒口鎮之間

一輛大貨車

快速超過我們

車門和車廂

貼著關公的畫像

潭柘寺

去潭柘寺，坐在身邊的

是一位沈陽姑娘

問她對沈陽的印象

時令已入深秋，她說

沈陽故宮、張氏帥府

北陵和東陵都去過

沈陽故宮比北京故宮

更有八旗味道

說話的時候車在爬山

山腰開滿了紅葉

她說比香山的紅葉開得好

下山的時候，她又說

你覺不覺得

開得最好的葉子都在路上

丟雞記

蘆花雞昨天沒回

母親找了一晚

今兒一大早

仍將院門敞開

門外的雨水

濺起水花

都往院子里來

臨近中午

我在院子看書

鄰居謝姨撐著傘

頭伸進門問

找到了沒

可惜了

那雞塊頭大

有四五斤重

母親的眼睛

瞬時就濕潤了

她回應說

只要我一端碗

兩只雞

就會湊過來

饞嘴的樣子

真像個孩子

畫

一輛輪椅泊在廣場

驚起一片鴿子，掠過樹梢的時候

被我看到了

樹原來可以那么高，像秋天一樣高

你坐在秋天的輪椅里

你一直坐在秋天的輪椅里

落 枕

耳朵里老有木門吱呀的響聲

扭著身子望窗外

只有樹枝帶著樹葉搖晃

沒落枕之前

它們從未騷擾過我

花語 知更鳥

常 哥

從貴州回來，常哥說起小河灣

河邊有塊地，河中間有島

他翻到了撐船的照片

十分確定地說，我們從這里

架一座橋過去在島上蓋個小院

就可以結伴養老

今晚，聽到消息，常哥走了

腫瘤，死在廟里，我整晚無語

想起他說的小河灣

想趁著月色去趟六盤水

看看他說的那塊地方

我的二十年

奔波在十幾個城市

攢了很多機票，輕軌票

成了南航明珠金卡會員

這些車票，在各個出站口

就會有一只手伸出來

一把鋒利的剪刀，咔嚓

為它們剪出一個豁口

來重慶時，我已兩鬢染白

想安靜下來

我不再想飛在天上，我是地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