騎肩膀 [外三首]

高鳳超

我不滿兩歲的兒子膽小、暈高

當他騎上我的肩膀

讓我穩穩馱起，他會咯咯地笑

每次這樣置身到高處

他那種完全的放心，肆無忌憚的快樂

都令我深深陶醉

茫茫人海中

我多想找到一個能這樣完全信賴我

和讓我能這樣完全信賴的人

靜靜的，玻璃窗上

趴著一只蛾

窗臺上有一些細碎的毛屑

我知道

那是它用力撲打翅膀時

脫落的

噓——別再驚擾它，它累了

類似我年少時的某種疑惑

沒什么辦法讓它得到啟示

某一刻它會自己離開

并不是理解了

那飛不過去的透明

美好的死

他蹲在院子里

把系好的繩套

套在它脖子上

將繩子的另一頭

甩過樹干

它舔他系繩扣的手

看著他

圍著他

身前身后地搖尾巴

在拉繩之前

他知道

他要對它做什么

在被懸起之前

它那好奇的樣子

像是在問：

主人

你這是在干嗎呢？

要愛到多深

才能這么無端怕失去？

黎明，霧中

它捧著一窩熟睡的鳥

用所有樹枝的手臂護著

我看出來了，它在虛無搖晃

在靜謐的山岡上

沒有風，風在吹

整整一夜嗎？

它陷入了一場怎樣的風雪？

當晨曦漫過樹冠

我聽見鳥叫了

像被喚醒一樣

猛地，它有了另一種表情

那由驚轉安的樣子

像是一把就接過了

自己從夢中捧回的一窩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