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

王慶宇

（南京師范大學 法學院，江蘇 南京 210023）

引 言

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是公眾對民事訴訟制度建構及其運行的理想和期待之集中體現[1]，是民事訴訟的重要基礎理論問題，對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目標的討論也具有同等理論地位。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是在線民事訴訟制度構建和程序運行中所追求的價值。法的價值至少有以下三重含義，其一是法本身的價值；其二是法能夠促進哪些價值；其三是法所能促進的不同價值存在沖突時如何處理。[2]要討論法的價值問題，就要明確主要從哪些方面展開，本文所討論的價值目標問題更加傾向于法所能促進的價值以及這些價值產生沖突時如何處理的問題。在線民事訴訟程序的運行依賴于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實施，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的價值目標傾向不盡相同，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目標的實現是以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的平衡為基礎的。因此，從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目標的類型出發，關注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具體的價值目標傾向，并找到實現不同價值目標傾向平衡的路徑，方能最終實現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

一、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類型

公正和效率被認為是民事訴訟的兩項基本價值目標[3]，[4]35-41，但公正和效率都是較為宏觀的概念，如果需要對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進行具體討論，還需要在類型上加以細化。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與線下民事訴訟相比在類型上是別無二致的，因此公正和效率也是其價值目標的基本類型。對民事訴訟價值的追求是人們對民事訴訟所能夠呈現的一種理想狀態的期待，寄托著人們對一種理想民事訴訟形態的期望。[5]對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的追求則是對理想的在線民事訴訟的期待，這種期待的實現需要對各類具體價值目標加以平衡，這就需要對公正和效率這兩類基本價值目標進行更細致地分類。公正這一基本價值目標可以區分為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兩個層面，效率這一基本價值目標則包含迅速解決糾紛、降低訴訟成本、便捷等層面。

（一）公正價值

1.實體公正

實現實體公正是民事訴訟制度的基本任務和目標[1]，往往是對訴訟結果的最終追求。這一價值目標要求裁判結果對當事人的實體權利進行充分保障，這需要法院能夠在查明案件事實的基礎上正確適用法律。查明案件事實是法院通過裁判保護當事人實體權利的基礎，只有法院對案件事實進行了正確的認定，才能在此基礎上正確適用法律，進而切實保護當事人的實體權利，最終實現實體公正。在線民事訴訟與線下民事訴訟均應當將實體公正作為基本價值目標。如果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難以保護當事人的實體權利并實現實體公正，當事人將不會同意適用這一民事訴訟方式，其正當性和合法性的基礎也會因此而喪失。

2.程序公正

民事訴訟對當事人主體地位的尊重和程序權利的保障以及法院居中裁判等方面的要求都是程序公正的重要體現。對當事人主體地位的尊重和程序權利的保障體現在對其處分權的尊重、意見的聽取以及辯論權的保障等諸多方面。當事人是與訴訟結果直接利害相關的主體，在法律允許的范圍內，當事人可以自由處分其權利，同時法院應當在案件審理過程中充分聽取當事人的意見、保障其進行辯論的權利等各項程序權利。法院居中裁判要求其在尊重當事人的主體地位并充分保障其各項程序權利的基礎上依法審查和判斷證據，最后作出不偏向任何一方當事人的裁判。只有在對當事人的程序權利進行充分保障的基礎上由法院居中進行裁判才能夠實現程序公正這一價值目標。對程序公正的保障為法院裁判的公信力和權威性奠定了重要基礎，在線民事訴訟的制度設計和程序的運行同樣應當符合程序公正的要求。在制度設計層面，在線民事訴訟制度應當設置合理的程序保障規范，在程序運行層面，在線民事訴訟程序的運行應當符合民事訴訟對程序公正保障的基本要求。

（二）效率價值

1.迅速解決糾紛

迅速解決糾紛要求民事訴訟程序得以快速推進，盡可能縮短訴訟周期[1]，這可以使民事權利及時獲得救濟、盡快令權利達到穩定狀態，這些同樣是當事人對民事訴訟的重要期待。對當事人而言，訴訟所帶來的負擔既有經濟負擔，也有心理負擔，訴訟周期越長，這些負擔往往也就越重。[6]18訴訟周期越長，當事人的權利獲得救濟的時間也就越晚，當事人需要長時間為糾紛解決而奔波，這種權利長期得不到救濟或權利不穩定狀態將導致其不僅需要付出更多人力、物力和財力等成本，還要長期承受著訴訟帶來的心理壓力。在線民事訴訟對物理距離限制的突破能夠在很大程度上降低當事人的訴訟成本、縮短訴訟周期、提高法院的工作效率，進而在整體上提高糾紛解決的效率[7],[8]，相比較而言，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可能更有利于實現當事人對迅速解決糾紛的期待。

2.降低訴訟成本

民事訴訟追求糾紛解決的經濟性就要求降低訴訟成本，減少開展訴訟活動所需要的投入。[1]訴訟成本是指訴訟主體在訴訟過程中消耗的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等成本的總和。[4]38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破除了物理距離的障礙，減少了參與訴訟對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日常生活的影響[9],[10]，更為甚者在民事異步審理中還突破了時間的障礙，使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可以利用空閑時間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這都將大大減少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的奔波勞碌，免去了參加訴訟的在途時間和費用等成本。從這個角度上看，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的方式更有利于降低人力、物力、財力和時間等訴訟成本。

3.便捷

便捷這一價值目標期待能夠保障民眾以更加方便、快捷的方式利用和參與民事訴訟程序，這符合使民眾更容易接近司法、接近正義的要求，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更加充分契合了這一價值目標。[1]這一價值目標旨在讓民眾將糾紛訴諸司法更為便利、更加快速，在線民事訴訟使得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足不出戶實施民事訴訟行為成為可能，為當事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提供了極大便利[7]，[11]，與此同時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的方式也為法院開展司法工作提供了諸多便利[12]，例如法院可以通過電子郵件等在線方式進行送達以解決線下送達可能存在的諸多困難。

此外，在線民事訴訟的便捷性特點還契合了司法便民理念的要求。司法便民的實質是法院通過整合內部資源承擔部分原本由當事人及其他訴訟參與人承擔的訴訟成本[13]，進而為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實施民事訴訟行為提供便利。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正是借助在線訴訟平臺的建設和應用將該發展成果所帶來的便利和快捷等紅利提供給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使得他們能夠更加方便、快速地參與訴訟程序、獲得司法救濟和保護。

二、在線民事訴訟行為價值目標傾向的多元性

（一）法院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

對于法院而言，其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實施必須以保障司法公正為前提，這是司法公信力和權威性的根基。[4]36保障公正裁判既要求法院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時能夠保障程序的公正性，還要求保障實體公正的最終實現，這就要求法院能夠通過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的方式查明案件事實、正確適用法律并在訴訟過程中保障程序的正當性，最終作出符合程序公正和實體公正的裁判。

當然，法院同樣需要考慮降低訴訟成本、提高訴訟效率。出于案件數量較多、法院工作壓力較大等方面的考慮，法院同樣希望借助網絡信息技術的運用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其工作壓力[14]49，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不僅可以惠及當事人和其他訴訟參與人，還可以為法院的司法工作提供便利。從司法資源分配的角度考慮，由于有限的司法資源需要被分配給所有案件，如果大量案件的審理都需要占用很多時間、金錢、人力、物力等成本，則可能會導致投入到其他案件上的司法資源減少。為了使司法資源的分配與案件復雜程度相稱，對于標的額較小、案情較為簡單的案件應當盡可能節約司法資源，將更多的司法資源投入到標的額較大、案情較為復雜的案件中去，使得司法資源的投入與案件本身的特點相協調。

在線民事訴訟作為智慧法院建設的一項重要內容，其核心目標是在不損害司法公正這一價值目標的前提下盡可能提高效率。這就意味著法院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雖然將提高效率作為重要的價值目標，但這種對效率的追求不能突破公正的底線。對于法院而言維護和促進社會公平正義是其司法活動最核心的價值追求[15]，如果枉顧公正將使司法的權威性受損，公信力大打折扣，進而不利于法院發揮糾紛解決的功能和社會治理的職能，只有在公正這一價值目標得到保障的前提下才能進一步追求效率[4]41，[16]，也只有在此時，對效率的追求才是有意義的。法院應用網絡信息技術時應當期待借助其優勢獲得更多的正義和善，而非單純依賴[17]，如果僅僅寄希望于利用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減少時間、人力、物力等成本的投入而妨礙了公正的實現，那么以這種代價換來的效率有不如無。

（二）當事人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

當事人參與民事訴訟最大的期待在于獲得對自己有利的訴訟結果。對原告而言，其訴訟請求得到支持或至少得到部分支持，而參與民事訴訟的成本并不會超過有利訴訟結果所帶來的利益時，才會有更大的動力參與民事訴訟。對于被告而言，法院駁回原告的訴訟請求或僅僅部分支持原告的訴訟請求等對自己有利的訴訟結果往往是被告最大的期待，同時，被告也同樣期待在訴訟中能夠減少時間、金錢、人力、物力等成本的投入。需要說明的是，即便存在被告推進訴訟進程積極性不高的情形，也并不意味著其所投入的訴訟成本必然增加。在民事訴訟中當事人的最終期待是獲得于自己有利的訴訟結果，即便在這種期待難以實現時，也要將自己的基本程序權利和實體權利得到保障作為最低限度的期望，同時希望能夠盡可能降低訴訟成本。

從民事訴訟方式選擇的角度看，如果當事人意識到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將不利于其所期待的訴訟結果的實現，然而線下民事訴訟的方式將能使其期待的訴訟結果實現的可能性大大增加，那么當事人完全可以在權衡利弊后選擇以線下的方式參與民事訴訟并實施相應民事訴訟行為。既然當事人選擇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其必然已經在線下民事訴訟和在線民事訴訟之間進行了充分衡量，只有在當事人看來在線民事訴訟的訴訟結果或對其權利保障的程度與線下民事訴訟相比具有相當性時，當事人才愿意選擇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即當事人選擇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往往是在對訴訟結果和權利保障的程度進行衡量的基礎上選擇的一種效率更高、更為便捷的方式，其期待該民事訴訟方式能夠獲得更高的效率，盡可能降低時間、金錢等成本。

當事人選擇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并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時對效率價值往往是十分看重的。尤其是對于具有案情較為簡單、標的額較小等特點的案件，當事人自然更希望降低因該類案件而付出的時間、金錢、人力、物力等成本，否則，即便當事人期待的訴訟結果能夠實現，也會由于為此付出的代價過大而使得這種訴訟結果對當事人的意義大打折扣。[18]164當事人選擇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可以節約人力、物力、金錢、時間等成本[14]44-45，這恰好滿足了其對訴訟效率方面價值的追求。

（三）其他訴訟參與人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

除法院和當事人之外，還需要思考訴訟代理人、證人、鑒定人、專家輔助人等其他訴訟參與人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由于訴訟代理人的核心功能在于代表或幫助當事人實施民事訴訟行為，其價值目標傾向往往與當事人相一致。在我國當前的民事訴訟規范中專家輔助人往往是由當事人聘請的協助其解決專業問題的具有專門知識的人，其意見在證據種類上被歸為當事人陳述，其價值目標傾向也更多與聘請其就專業問題提供意見的當事人相一致。故而，討論其他訴訟參與人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時，應當更多關注的是證人和鑒定人。

如果證人與當事人沒有很是親近的關系，民事訴訟的結果一般并不會直接影響到證人的利益，出庭作證還可能會令證人產生人際關系等方面的顧慮，尤其是需要證人提供對與其相熟甚至關系較為親近的當事人不利的證言時，這種顧慮則更為突出。此外，線下出庭作證的方式還需要花費一定的金錢和時間，出于上述諸多顧慮證人出庭作證的積極性可能并不高。在金錢成本方面，最終尚可以由相關民事訴訟主體承擔或補貼，但線下出庭作證所帶來的對日常生活的沖擊卻是不容易彌補的。

證人通過在線的方式出庭作證至少可以減少對其日常生活所造成的沖擊，在一定程度上緩解證人的后顧之憂。[19]線下出庭作證所帶來的對日常生活的沖擊和作證的非便捷性可以在很大程度上通過在線作證的方式得以解決，與線下出庭作證的方式相比在線作證至少減少了時間、金錢、人力、物力等成本的支出，滿足了證人對作證活動低成本、便捷性的期待。雖然證人不論通過何種方式作證都難以徹底消除對人際關系的影響，但在線作證的方式避免了證人與當事人直接線下接觸，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和對人際關系破壞的激烈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說也更好地保護了證人。[14]51

與證人相比，鑒定人出庭時一般不存在人際關系遭到破壞的顧慮，且其接受鑒定委托就意味著將要承擔出庭就相關問題進行解釋說明以及接受質證和詢問的職責，但在線出庭的方式滿足了其對便捷性等價值目標的追求。

三、不同價值目標傾向的協調

在線民事訴訟中不同民事訴訟主體會因為案件的具體情形或他們在民事訴訟中所處的地位而呈現出不同的價值目標傾向，而這種價值目標傾向的差異正是通過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來體現的。要實現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則要在當前的制度框架內協調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的價值目標傾向，進而促進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目標的實現。要協調不同的價值目標傾向，應當以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為引導,并遵循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是民事訴訟最基本的規范要求,同時也對民事訴訟制度的目的和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提出了更為具體的要求。[20]協調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傾向需要在遵從民事訴訟的基本原則和價值目標的同時考慮到在線民事訴訟的特點。具體而言，需要從發揮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尊重當事人的程序選擇權、堅守司法公正的底線三個層面展開。

（一）發揮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

為了使公眾都能夠有平等利用司法資源和獲得司法保護的機會，法院需要考慮節約司法資源、減少訴訟成本、縮短訴訟周期。司法資源作為公共資源應當使需要司法保護的人都能夠獲得，如果存在訴訟效率過低、訴訟成本過高、訴訟周期過長等問題不僅會增加當事人的訴累，還可能會因司法資源有限而導致對公共利益和當事人權益保護的不足。網絡信息技術的應用恰好為大幅度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縮短訴訟周期、使參與訴訟更為便捷等提供可能，這正是網絡信息技術應用于司法領域的最大優勢所在，充分發揮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是實現在線民事訴訟效率價值的重要路徑。

在線民事訴訟方式被重視和推廣的一個重要的理由就在于這種訴訟方式能夠在提高訴訟效率方面發揮線下民事訴訟方式所難以比擬的優勢。提高訴訟效率、降低訴訟成本是在線民事訴訟最突出的價值體現[11]，要保障這一價值目標的實現，就要考慮到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對效率價值的追求。

對于法院而言，提高訴訟效率主要體現在降低其工作負擔、縮短訴訟周期、減少法院審理案件時各類司法資源的投入等方面。若法院能夠通過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在更短的時間內以更少的司法資源投入解決更多的民事糾紛，則是在法院層面通過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實施實現了提高訴訟效率的價值目標。對于當事人而言，以迅速而經濟的方式完成民事訴訟同樣是其所追求的重要價值目標，若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的方式使當事人付出的人力、物力、時間、金錢等成本能夠大大降低，那么其所追求的效率價值目標也就得以實現了。對于證人、鑒定人等其他訴訟參與人而言，借助網絡信息技術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將能夠使參與訴訟的便捷性大大增加。要更大限度地實現在線民事訴訟的效率價值，就應當允許民事訴訟主體在符合條件時充分利用網絡信息技術的優勢來實施相應的民事訴訟行為，以實現對提高效率的追求。

（二）重視當事人的程序選擇權

當事人對在線民事訴訟方式及其訴訟結果接受和信服的一個重要原因是其程序選擇權獲得了充分保障。讓糾紛主體依據法律規定和自身的利益需求，經過理性思考決定是否選擇適用在線民事訴訟這一糾紛解決方式，既是司法規律的要求，也是對在線民事訴訟合法性以及公眾對在線民事訴訟信服度、接受度的保障。[21]如果當事人自愿選擇在線實施民事訴訟行為并完成民事訴訟程序，那么，其對該民事訴訟方式產生的訴訟結果的接受程度也就大大提高了。當事人作為糾紛解決結果的直接利益相關人，其必然能夠在審慎思考后就采用何種程序和方式解決糾紛作出妥當選擇，如果當事人自愿選擇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那么這種選擇必定是符合其價值目標的，也就減少了其因對民事訴訟方式的不滿或質疑而帶來的不愿接受裁判結果的可能性。

當然，實現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不能僅僅關注對當事人程序選擇權的保障，在尊重當事人程序選擇權的同時，還應當允許法院通過司法裁量或訴訟指揮為其提供必要的補充。為了充分實現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需要法院依職權對民事訴訟方式或民事訴訟行為實施的方式進行調整。例如對是否存在需要將在線民事訴訟程序轉換為線下進行或將相應訴訟環節轉換為線下進行的情形可能需要法院依職權進行審查，同時，在線民事訴訟程序的順利進行也需要法院行使訴訟指揮權來促進和保障。在司法制度改革的過程中存在多種價值的沖突，改革的目標就是建立一個能夠盡可能滿足社會各方面需求的司法制度。[22]727當事人是否選擇適用在線民事訴訟的方式是其作為糾紛主體對自身的價值目標和需求理性思考的結果，由于法院、當事人以及其他訴訟參與人在價值目標傾向上具有一定的差異性，還需要由法院通過司法裁量和訴訟指揮使在線民事訴訴訟中各類價值目標得以平衡。

（三）堅守司法公正的底線

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存在不同的價值目標傾向，這些價值目標傾向的協調應當以實現司法公正為前提，即必須在平衡不同價值目標傾向時確保司法公正的實現，既要保障程序公正也要保障實體公正。在保障程序公正方面，要求不能夠因片面追求效率而削減或忽視對程序權利的保障和正當程序的要求。在保障實體公正方面，要求能夠借助程序的運行，使法院得以正確審查和判斷證據，并在此基礎上查明案件事實和正確適用法律，切實保障當事人的實體權利。

借助網絡信息技術，在線民事訴訟在便捷性、經濟性等方面呈現出巨大的優勢，能夠大大提高訴訟效率，但對迅速、經濟性等價值的期待都不能妨礙對實體公正和程序公正的追求。[1]雖然在線民事訴訟在效率方面往往能夠呈現出顯著的優勢，提高訴訟效率也是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重要價值目標，但不能因為對效率的追求而忽視公正。[8]在線民事訴訟價值目標的實現以及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在線民事訴訟行為價值目標的平衡還必須回歸到公正上來，這是不同價值目標傾向協調的最根本指向和要求，是判斷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是否合法以及在線民事訴訟本身是否具有正當性的重要標準和底線要求。法院司法活動的職能是通過生產公正而解決糾紛[23]，這是法院獲得權威性和公信力的根本保障，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協調和平衡必須守住公正的底線，否則在線民事訴訟所具有的效率優勢也將化為鏡花水月。

從宏觀視角來看，對效率的關注不僅應當重視數量層面還應當重視質量層面，單純簡單、迅速的民事訴訟程序并不足以被稱之為有效率的程序，只有平衡了公正和效率價值的民事訴訟程序才是真正有效率的。[24]263僅僅追求短時間內投入更少的人力、物力、財力等成本來完成更多民事案件的審理并不必然意味著司法效率的提高。如果這些案件審理質量不佳、缺乏公正性，就意味著由于司法程序的運行欠缺妥當性而生產了存在瑕疵甚至不合格的產品，對存在瑕疵或不合格的產品進行修補或重新生產同樣需要付出大量的成本，倘若如此先前所獲得的效率也將因此而失去其本該具有的意義。

結 語

在線民事訴訟以及在線民事訴訟行為的價值目標是一個重要基礎理論問題。在線民事訴訟的價值目標類型具有多元性，不同民事訴訟主體實施在線民事訴訟行為時對公正、效率以及更為具體的價值目標的追求也存在一定差別。不同價值目標傾向的妥當協調和平衡需要在保障司法公正這一根本價值目標的前提下使各類價值都能夠得到更大限度地實現，唯有如此方能使在線民事訴訟更加符合民眾的價值期待，為在線民事訴訟的正當性提供更充分的理論基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