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冬傲會”

張新文

傲村是我的故鄉。

這里有郁郁蔥蔥的樹林和沙沙作響的蘆葦蕩，一條河從遠方路過傲村，在村西分成兩股，到了村東又擁抱到一起，復而匆匆地向東流去。

冬天時，孩子們放了寒假便開始舉辦“冬傲會”，原本寂靜的村子一下子熱鬧起來。一開始是打棒球，每人手里一根長棍，既要守住自己的球窩，還要爭搶一個木球，那個力道，那個速度，至今想來，仍心潮澎湃，熱血沸騰。

看到大人們在河冰上運輸蘆葦，我們就知道冰已經厚得可以在上面玩耍了。我們不光堆雪人、打雪仗，還會進行冰上滑雪比賽。

村東，河擁抱到一起的地方地勢很高，坡傾斜著伸到河里，一旦有了積雪，就可以自高處滑向結冰的河里。沒有雪橇，也沒有木板，我們就用張士濤家那張曬干的狗皮做墊子，看誰滑得最遠。狗二長得肥胖、敦實，憑借著那個大塊頭，他有了底氣，好像冠軍非他莫屬，有點兒看不起我們這些瘦弱的弟兄。比賽總要一個個來，誰先出場呢？狗二聳聳肩，說：“我先來吧！”

狗二站到最高處，放下狗皮，一屁股坐上去，覺得屁股徹骨地涼，像是被電擊了一樣，霍地站了起來。他想把狗皮橫過來再坐上去，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我們都偷著樂。原來狗皮牢牢地粘在了他的屁股上。狗二知道我們在取笑他，搖晃著身子，像古代狀元揭榜似的把狗皮從屁股上撕下來，憤憤地說：“看誰笑到最后！”

狗二再次坐到狗皮上時，雙手扒著雪，順勢就滑下去了。他穩穩地張開雙臂，躺在河里的冰上，仰望冬日的藍天，像極了一枚藝術印章，在冰雪上烙下了深深的人體痕跡。

接著，大家都學狗二的模樣去滑雪，可是怎么也超不過狗二的成績。狗二忍不住大笑，站起來，一個勁兒地搖頭，那意思，你們不是笑話我嗎？有本事，你們超過我呀！

大家很沮喪，都低著頭，還不時地瞅我。我明白，伙伴們把我看成了一根救命稻草，我不能辜負大家的期盼。

那時，我個子矮小，瘦得像個干柴棒子。我想，狗二憑借“重”的優勢，靠慣性取勝；我要憑借“輕”的優勢，靠靈活取勝。我把狗皮豎著拿，離滑下去的峰頂遠一些，開始助跑。當跑到要滑下去的地方，我穩、準、狠地一屁股坐在狗皮上，雙手準確無誤地抓緊兩個前蹄皮，身體后仰，射箭一樣滑起來，能聽到耳畔呼呼的風響。接近河面時，我又順勢放開握緊的蹄子皮，雙手像船槳一樣，不停地撥開積雪……

伙伴們都看得入了神，半天才緩過來，歡呼雀躍地告訴我：“冠軍！冠軍！你是高傲的雄鷹……”

狗二走過來，一把把我舉到了半空。

太陽升得更高了，雪白得有些耀眼，陽光、活力，還有我們的笑聲，在冬季的河灣里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