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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形—背景視閾下《夜下征虜亭》和 《金陵城西月下吟》的英譯研究

2022-06-20 15:27李一帆
今古文創 2022年21期
關鍵詞:李白圖形

李一帆

【摘要】圖形—背景是認知語言學中的重要概念,旨在探究認知的中心和焦點。唐詩是中華文化的瑰寶,詩人描繪意象并創造圖畫,畫面中通常存在著不同的圖形—背景關系。唐代詩人李白一生創作了九百多篇佳作,對后世影響深遠,許多翻譯家將其詩歌譯成了英語,其中許淵沖英譯版《李白詩選》深受好評。本文基于圖形—背景理論,對比分析《李白詩選》中《夜下征虜亭》和《金陵城西樓月下吟》兩首詩歌原文和譯文的圖形—背景關系的構建機制,探究英漢語中存在的差異。

【關鍵詞】圖形—背景理論;《夜下征虜亭》;《金陵城西樓月下吟》;李白;英漢語差異

【中圖分類號】H315?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文章編號】2096-8264(2022)21-0104-03

【DOI】10.20024/j.cnki.CN42-1911/I.2022.21.033

基金項目:2021年度中南大學研究生自主探索創新項目“突發公共衛生事件背景下中國外交話語英譯中的外交形象構建研究”(項目編號:2021zzts0453)。

一、引言

認知語言學以人類對世界的感知和經驗為基礎,通過概念化的方法來研究語言。圖形—背景是認知語言學中的重要概念,旨在探究認知的中心和焦點。20世紀末興起的認知詩學,將認知語言學與文學批評相結合發展成一種新的文本解讀方式。作為一種交叉學科,認知詩學是將一系列和認知有關的語言理論和語言結構應用于文本分析當中。與以往的純文學理論分析相比,認知詩學更加關注讀者在解讀文學語篇過程中的認知過程和心理過程。文本閱讀的過程中不斷產生圖形和背景的變換,正是這一動態的過程為讀者提供新的解讀視角。[1]

唐詩是中華民族珍貴的文化遺產。唐代浪漫主義詩人李白,他的詩作約有九百多首,是盛唐時期現實社會和精神生活面貌的藝術寫照。近年來,關于李白詩歌的研究都是針對詩人和詩歌本身,如李白詩歌中的“悲傷”情緒[2]、李白詩歌與巴蜀文化[3]、李白詩歌中的月亮意象[4],研究詩歌翻譯的論文較少。著名翻譯家許淵沖先生英譯的《李白詩選》深受好評,受到了廣大學者的關注。本文基于認知語言學中的圖形—背景理論,分析討論《李白詩選》中的《夜下征虜亭》和《金陵城西樓月下吟》,探索漢英語言差異導致的意象保留和缺失。

二、圖形—背景理論

圖形—背景理論最早是丹麥心理學家Rubin提出來的,后來由完形心理學家將該理論融入到更全面的感知組織框架當中。Rubin通過人臉—花瓶圖發現了人類的感知可以在人臉和花瓶間隨意轉換,但卻不能同時看見人臉和花瓶?;诖?,他提出人類的認知過程中包含圖形和背景兩個部分。在觀察事物時,人類的大腦不能同時感知到所有的事物,當某一部分被感知突顯,這一部分就被稱為“圖形”,是注意力的焦點部分。其他沒有被突顯的部分則被稱為“背景”。

圖形—背景關系可以體現在語言上,分別稱為句法主體和句法背景。突顯成分做句子的主語,而背景成分做賓語,動詞表示圖形和背景之間的關系。[5]如:

(1) A book is on the table.

句中主語book是圖形而賓語table是背景,圖形和背景的關系是由介詞on表達出來的。這表明,方位介詞的意義也可以理解成圖形—背景關系。圖形—背景的區分不僅能體現在介詞上,還能用來解釋小句句型的描寫[6],如:

(2) Nancy broke the window with a stone.

例(2)可以用動作鏈和能量流來解釋:動作鏈有一個源頭,能量從源頭開始傳遞并不斷被消耗,直到動作鏈的結尾。例(2)中能量是從Nancy傳遞到stone最終到達window,因此Nancy是句法主體,window是句法背景,stone充當中間媒介。

不同于動作類動詞的小句,例(3)包含的是心理過程,可以用心理聯系來解釋。心理聯系的建立有明顯的方向性:聯系的源頭是感事Nancy而聯系的目標是被感者cake,因此Nancy被標記為突顯的活動發起者,成為句法主體,cake成為句法背景,兩者通過動詞love建立心理聯系。

(3) Nancy loves the cake.

動作鏈和心理互動的小句中,句法主體和句法背景都是事件的參與者,但在句子中除了參與者,還有場景出現,如例(4-6)。場景在小句中通常作狀語,但其地位卻不同。例(4)中in China作句子的地點狀語;例(5)中in China是必要成分,起到了可識背景的作用,因此成了句子的句法背景;例(6)中的場景park提升到主語位置擔任句法主體。[7]

(4) Nancy learns English in China.

(5) Nancy lives in China.

(6) The park is swarming with birds.

三、李白詩歌的語篇特征和認知基礎

李白,作為一個浪漫主義詩人,善于使用各種浪漫主義的表現手法以求詩歌的內容和形成達到完美的結合,詩句中主觀抒情色彩濃厚,感情表達極具氣勢。李白的詩通常運用極度的夸張、貼切的比喻和擬人、驚人的想象,使得詩句極具感染力,創作出神奇異采、瑰麗動人的意境,這也正是浪漫主義的體現所在。李白的詩歌中景物描寫占據很重要的地位,自然景物有很強的畫面表現力和藝術感染力,能夠帶給人一種美的享受,作者將情感寄托于景物之中,情景交融,以景語道情語。景物描寫通常依賴于詩人的細致觀察和創作時的主觀感受。觀察客觀事物的過程就是一個認知過程。進入詩人視線的不同景物會以不同的方式在人腦中呈現,而人腦的識別卻不可能做到同時同等的轉換,有一些景物的凸顯則會得到大腦的優先處理,這些景物就被識別為圖形,相比之下其他的景物沒有那個重要則被識別為背景。因此在觀察景物的過程中大腦已經將圖形—背景相分離,因此詩人在創作的過程中也會用語言把圖形—背景的效果表達出來。由于詩歌對字數的要求很嚴格,所以詩人不能將畫面中的所有事物都描繪出來,而是選取其中有代表性的事物來激活讀者頭腦中的認知系統,將詩中的意象形象化、具體化,然后利用頭腦中已有的框架結構描繪出完整的畫面。在這幅畫面中,詩人的認知突顯在不斷變化,也就是圖形在不斷轉換,讀者需要跟隨詩人的描寫不斷轉換焦點,找準圖形和背景,使得整個畫面呈現動態。如“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這句著名的詩句所包含的意象“大漠”“孤煙”“長河”“落日”構成的是一幅邊塞景物圖。讀者一開始的視線聚焦在“大漠”上,而后焦點轉向“孤煙”筆直地升上天空,因此“孤煙”成為了畫面中的圖形,“大漠”自然成了背景。后半句讀者的注意力首先在“長河”,然后轉向圓圓的“落日”倒影在河水中不斷西下,顯然“落日”是圖形,“長河”是背景。[8]

四、圖形—背景理論下許淵沖英譯李白詩歌譯本分析

唐詩集音韻、格律、敘事、抒情、文化、藝術為一體,在意象、語言、修辭格的選取上體現著當時的社會生活的創作者的主觀世界,要準確把握詩人傳達的情感和意義是翻譯唐詩的一大難題。

1.《夜下征虜亭》譯文賞析

原文: 夜下征虜亭

船下廣陵去,月明征虜亭。

山花如繡頰,江火似流螢。

譯文:? Passing by the Triumphal Tower at Night

My boat sails down to River Town,

The Tower’s bright in the moonlight.

The flowers blow like cheeks that glow,

And lanterns beam as fireflies gleam.[9]

這首詩是一首五言絕句,描繪了詩人乘舟從征虜亭一路到廣陵的江中夜景,表達了詩人對祖國山河的熱愛之情和對出游的喜悅之情。題目“夜下征虜亭”點明時間和地點,“征虜亭”是畫面中突顯的部分,“夜”則是背景。譯文用短語的形式翻譯,完整的句子應該加上主語I,指的是詩人自己。根據動作鏈,句子的圖形是詩人I,the Triumphal Tower是背景,at night是場景作時間狀語。由于省略了主語,句法背景the Triumphal Tower就成了圖形,而場景at night成了句法背景,這和原文所表達的一致。

詩的前兩句照應題目,交代背景。行駛的船帶有明顯的方向性,“船”是源頭也是畫面中的圖形,“廣陵”則是背景。許的譯文中將“船”譯為my boat,將畫面聚焦在詩人的船上,突出詩人所乘船只的圖形地位?!皬V陵”是中國古代的地名,作為背景,許將其模糊化意譯為River Town以符合文化差異和音韻的要求。同時,譯文把“下”“去”兩個動詞轉換成了介詞down to以點明River Town的背景地位。第二句詩中“月”是主語,“征虜亭”是賓語。以能量的流動來看,“月”是能量的源頭,因此是圖形,“征虜亭”是能量的終點,是句法背景。許的譯文構建了與原文不一樣的畫面,圖形—背景關系出現了倒置:The Tower是主語,也是句法主體,in the moonlight是場景作為句法背景出現。相比而言,漢語傾向于呈現動態畫面而英語呈現靜態畫面,所以漢語原文詩句是以能量流來解釋圖形和背景而英語譯文是利用介詞結構。

后兩句詩作者巧用比喻的手法進行描寫。比喻義的構建同樣有指向性:本體指向喻體,因此本體是圖形而喻體是背景。原文中“山花”和“江火”是本體,也是句法主體;“繡頰”和“流螢”是喻體,也是句法背景。圖形—背景關系對應到譯文中是一致的,The flowers和lanterns是句法主體,cheeks和fireflies是句法背景。不同的是,原文只有本體、喻體和比喻詞,譯文中增加了動詞來解釋本體和喻體間的相似性。從英漢語的差異來看,漢語重意義,英語重結構。原文中本體和喻體的相似性需要讀者在語義上通過認知建立起圖形—背景的聯系,但譯文在結構上通過動詞明確地建立起圖形—背景間的聯系,這樣才使得整個畫面更加飽滿,更加動人。

2.《金陵城西樓月下吟》譯文賞析

《金陵城西樓月下吟》是七言古詩,全詩營造了一種蒼茫、悲涼、沉郁的氛圍,作者通過即景抒懷的手法,感嘆人世混濁,知音難遇,表達了作者對謝玄暉的崇敬和追慕之情。題目點明了地點是金陵城西樓,時間是夜晚,環境是月下,動詞“吟”建立起畫面中的圖形—背景關系:“吟”的內容是詩,那么“吟”的動作發起者是詩人自己。因此,題目所描繪的畫面中,圖形是詩人,詩作是背景,其他的都是場景。漢語作為意合語言,可以通過意義進行聯想來填補句子中的空缺,這也是漢語的魅力所在。許將本詩的題目翻譯為On the Western Tower of Jinling,完整的結構是The poet is on the Western Tower of Jinling。相比于原文,譯文的介詞結構構建的畫面是靜態的,poet是畫面的圖形, the Western Tower of Jinling是背景,原文中“吟”和“月下”的意象都缺失了。

原文: 白云映水搖空城,白露垂珠滴秋月。

譯文:White clouds and city walls mirrored on ripples swoon;

Dewdrops look like pearls dripping from the autumn moon.[9]

詩的第二句是景物描寫,上句寫俯視,下句寫仰視。江面上倒映著白云和城垣的影子,微波暗涌起漣漪,恍若白云、城垣在輕輕地搖蕩;遙空垂落下來的露珠,像珍珠般晶瑩透亮,在月光照映下,仿佛是從月亮中滴出。前半句采用虛實結合的手法,“白云”和“城垣”是實,倒影是虛。從動詞“映”建立起第一個圖形—背景關系,白云和城垣是“映”的主語,因此是畫面中的圖形,水中的倒影是“映”的結果,是畫面中的“背景”,江面則充當“映”的工具。接著第二個動詞“搖”將畫面的聚焦點從實體轉向水中倒影,在水波的作用下,倒影搖動,使得靜止的畫面飛動起來,因此倒影成為圖形,實體成為背景。許的譯文只選取了“搖”來建立圖形—背景關系,其中mirror以非謂語的形式修飾主語,實質上暗含了原文中“映”所描繪的倒映過程,突顯了倒影的圖形功能。動詞swoon的主語通常是人,譯文運用了擬人的修辭,更加突顯了主語的句法主體地位。后半句中同樣包含兩個圖形—背景關系。作者運用隱喻的手法將白露比作珍珠,“白露”是圖形,“珍珠”是背景。動詞“滴”建立起第二個圖形—背景關系:白露從秋月上滴落,“白露”仍是圖形,秋月是場景做畫面的背景。譯文中只是通過look like構建了一個圖形—背景關系:dewdrops是圖形,pearls是背景,from the autumn moon是場景作為地點狀語, drip只是以非謂語動詞的形式出現,這和原文所構建的圖形—背景關系存在差異。

原文: 解道澄江凈如練,令人常憶謝玄暉。

譯文:Seeing the river crystal-clear and silver-white,

How I miss the unforgettable poet bright.[9]

詩的最后一句表達了作者的崇敬之情。前半句作者引用謝玄暉的詩句“澄江凈如練”,“澄江”和“練”分別是圖形和背景。在此情此景下,作者深深地懷念詩人謝玄暉,一個“憶”建立起李白和謝玄暉的心理聯系,感事李白是圖形,被感者謝玄暉是背景。許淵沖的譯文將竹節式的漢語變成了英語的長句,前半句是伴隨狀語,沒有建立圖形—背景關系。后半句是主句,通過心理聯系建立起圖形—背景關系,I是圖形,unforgettable poet是背景,整個伴隨狀語是場景。

五、結語

文學是一種語言藝術,相比于其他文學形式,詩歌更傾向于描繪不同的意象來表達詩人的情感。不同的意象在詩歌構建的意境中吸引力不同,因此意象就構成了詩歌中的圖形和背景。由于語言和認知存在差異,不同語言對同一畫面的描繪不同,因此譯者對詩歌原文的把握也不是固定的。本文基于圖形—背景理論,從認知的角度探索了《李白詩選》中的《夜下征虜亭》和《金陵城西樓月下吟》兩首詩歌的原文和許淵沖先生的譯本,發現漢英語言的差異性會導致原文和譯文的圖形—背景關系構建出現差異,主要體現在以下三點:第一,漢語是意合語言,重意義輕結構,傾向于用語義確定圖形—背景關系;英語是形合語言,重結構輕意義,更多的是通過句法結構辨別圖形—背景關系。第二,漢語多用動詞,動詞建立圖形—背景關系,因此漢語句子中涉及的圖形—背景數量較多;英語多用名詞或從句來表達,因此建立的圖形—背景關系數量較少。第三,漢英文化的差異導致很多意象無法在兩種語言間進行轉換,因此建立的圖形—背景關系也不同。研究表明,圖形—背景理論可以為漢語詩歌的英譯分析提供了新的視角,也能為分析英漢語差異提供一定的借鑒意義。

參考文獻:

[1] Stockwell P.Cognitive Poetics:An Introduction[M].

London:Routledge,2002.

[2]張嘉偉,劉越蓮.基于可比語料庫的“悲傷”情緒隱/轉喻對比研究——以歌德和李白詩歌為例[J].外語教學,2018,39(04):46-51.

[3]王翹楚.分析巴蜀文化對李白詩歌創作風格的影響[J].青年文學家,2021,(8):44-45.

[4]李洪芹.抓住傳統文化元素教古詩——以李白詩歌中的月亮意象為例[J].語文建設,2018,(05):70-71+80.

[5]Langacker R.Nouns and verbs[J].Language,

1987,(63):53-94.

[6]Ungerer F.&Schmid H.J.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Beijing:Foreign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1.

[7]Langacker R.Foundations of Cognitive Grammar[M].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87.

[8]史嘉維.圖形背景理論下《漁歌子·西塞山前白鷺飛》英譯認知解讀[J].海外英語,2019,(04):43-44.

[9]李白.李白詩選[M].許淵沖譯.北京:中譯出版社,

20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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