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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皙暎小說《故園》中空間的意義

2022-10-22 11:25孫冠群
作家天地 2022年24期
關鍵詞:故園空間

摘 要:黃皙暎小說《故園》小說講述了80年代暗流涌動的韓國社會和前途未卜的世界環境下,為韓國社會變革斗爭而獻出生命年華的一代年輕人的人生和愛情。小說內容從男主人公吳賢宇出獄開始,通過交叉敘述的方式逐漸展開兩條回憶故事線,這其中囊括內容廣泛,空間舞臺變換多種多樣,是一篇有研究必要的優秀作品。本文將對該文章展開初步研究,研究的內容是其小說中主人公主要活動空間的意義,由此探尋黃皙暎通過這篇小說想要表達的思想內涵。

關鍵詞:黃皙暎 故園 空間

黃皙暎是韓國代表的現實主義作家,“飽經風雨”一詞可以概括他的一生。特殊的親身經歷奠定了他以自身體驗進行寫作的基礎,這些經歷很多直接或間接地出現在了他的作品里。黃皙暎的代表作之一《故園》中很多的情節塑造就是取材于作家本身的親身經歷。1989年黃皙暎訪問了平壤,且沒能回國滯留在了德國,直到1993年4月才回到韓國。在《故園》中出現的女主人公韓允熙在德國生活時遇見的風土人情,以及男主人公吳賢宇在監獄生活的艱苦歲月,均是作家基于個人經歷攥寫的內容,這些情節真實地反映了作家在當時情境下細膩而復雜的心理斗爭。

小說中出現的幾個最為重要的幾個空間分別是兩個主人公共同生活過的鄉村蘆葦山,男主人公吳賢宇被監禁所在的監獄,女主人公的畫室,女主人公在德國居住的公寓。在這幾個空間中,作家完成了整篇小說的大部分布景,本文中將試圖通過闡釋這幾個空間具有的意義分析這篇小說。

一、時間被弱化的空間的意義

在《故園》中,男主人公吳賢宇的回憶大致可以分為兩個部分。分別是進行民主化運動并躲避追捕逃亡的過程,以及18年漫長的監獄生活。前一過程中最重要的空間就是兩個主人公共同生活的鄉村空間蘆葦山,后一過程的重要空間即監獄。根據空間敘事學的理論,“在小說中,時間和空間是相互依存、不可分割的”①,空間和時間本是一個整體,但在這兩個空間中,時間卻被有意弱化了,空間成了靜止不動的空間,形成一種單獨存在的假象。時間被弱化的原因主要是因為兩個空間的封閉性,這兩個空間在不同意義上免除了外界的干擾,于是當時代性登場時,就顯得來勢洶洶,瞬間打破了原有空間中的穩定狀態。

蘆葦山是作品中的烏托邦,在這一空間中,一切都是自由且安全的,吳賢宇在蘆葦山躲避逃亡的期間,花費大量的時間進行耕種,釣魚等與自然相接觸的勞動,在最接近自然的地方采集生活材料,做飯、洗衣服、休息并與韓允熙日久生情,共同體會樸素的生活?!斑@種平常而簡單的生活是多么富有生活的味道,大概人類就是因為這個才持續了幾千年發展到今天的?!边@一空間仿佛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而吳賢宇與這個空間也格格不入。在外界,進行民主化運動的同志們仍處于獨裁政權的魔爪之下,蘆葦山卻是一個沒有人為干擾的,允許自然生產和培養新生命的理想空間。于是在這個空間中,吳賢宇內心的不安從來沒有像時間一樣慢下來,而是不斷發酵,“是的,當我爬到山頂時,內心所充斥的孤獨和封閉感讓我的胸膛幾乎爆炸。那些人因為握有強大武器和暴力而狂妄一時,而死去的年輕的生命卻在家人的哭泣中漸漸消散于淺淺的地下?!?,最終,責任感和使命感致使其最后主動踏出了這個空間。

蘆葦山的特征是,兩個主人公共同生活的期間其具備烏托邦意義,吳賢宇離開后,這個空間就不再具備這樣的性質。此后對于再次回歸的韓允熙來說,這是懷念吳賢宇的空間,也是懷念作為母親的自己的空間。對于再次回歸的吳賢宇來說,是通過韓允熙幫助自己重新構建游離社會的時代,適應變化的社會現實并適應監獄外的生活,重新再社會化的空間。

在監獄這一空間,時間同樣被弱化。監獄既是馴服人類的場所,也是被壓迫的社會結構的象征。吳賢宇被監禁了多久,單人牢房里的日光燈就照了多久。在外界日光燈便于夜晚的繼續作業,在監獄里,日光燈一年全天亮著,便于獄警的監視。失去自由的服刑者同時也失去了私人空間,只剩下公共空間,黑夜白天的概念喪失了,歲月的概念也隨之消失,監獄里的風景永遠一成不變,吳賢宇只有通過憑借有記憶點的事件,像樹木的年輪把時間印刻下來,才能勉強感受到時間的存在。順應監獄這一空間意味著與正常生活的脫節,也意味著在潛移默化中順應了體制,監獄通過給囚犯冠上一個個代碼,使他們逐漸忘卻本我,但另一方面也使他們成為一個整體。吳賢宇作為民主化運動的前沿者,在監獄里被囚禁了18年,在他入獄之后,由于私人空間的喪失,公共的意義被放大,整個監獄成為一個沒有私人空間的公共空間,此時吳賢宇不再代表個人,而是成為了公眾的一部分,為了公共利益進行的絕食斗爭是小說中的一個重要內容,這種通過自殘的方式進行的斗爭是對順應體制的對抗方式。

有趣的是,吳賢宇通過開辟菜園等方式將其在蘆葦山享受的日常生活在監獄這個地方延續了下來,但這一延續對于兩個主人公有著不同的意義。在監獄這個空間內,作家所描述的大部分內容都充滿了日常生活的氣息。監獄生活是關于吳賢宇這一人物生活的描述中占比最大的一部分,在監獄中,因為資源匱乏,反而使得其以另一種方式與自然和生命進行近距離接觸。對于吳賢宇來說,這是為了適應生活而進行的嘗試,內心并未順應,斗爭從未停止。但是對韓允熙來說,這無疑是一種背叛。韓允熙在探視吳賢宇失敗后,回去時看到了監獄墻外飄舞的晾洗衣服后,而后她決定從現在開始回歸自我,以后可能會只寫關于自己的文字。因為她意識到吳賢宇在監獄仍舊在進行著規律的日常生活,以頑強的態度向前看,而自己仍在執著于回憶的美好,另一方面,監獄在韓允熙心里曾是從她手中把吳賢宇搶走的空間,內心里她并不希望吳賢宇適應監獄,她希望對方也是和自己一樣懷念曾經的日子,所以會生出被背叛感。在吳賢宇入獄之后,吳賢宇和韓允熙之間就像韓允熙畫的畫中兩人的差距一樣,不真實且有距離感和空虛感,于是當她知曉吳賢宇的生活后,終于下定了決心,決定中斷這段感情,從此開辟了她接下來的生命中沒有吳賢宇的,充滿了時代氣息的日常生活空間。

從另一個角度來看,監獄也和蘆葦山一樣,一旦踏出這一空間,主人公則無法回到原來的狀態。服刑中的吳賢宇在已經完全適應了監獄的生活模式后,監獄的主任安排他出獄社會參觀一次,當參觀結束后,吳賢宇如此評價這段旅行:“我知道,這次短暫的旅行將會在我的內心留下長久的傷痕,這份記憶會在我陰郁的日子里,刺痛我的心靈?!闭麄€參觀過程充實而有趣,這使得原本日漸麻木的吳賢宇感受到自己與社會的脫節,重新意識到監獄不是社會空間的一部分,監獄將自己從正常生活中剝離,尤其是當他知曉在自己服刑期間母親已經去世的時候,這種悲傷與憤恨更加深重。監獄與這一空間可以說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獨裁體制社會的一大特征,是讓知識分子順應體制的殘忍的迫害方式。對監獄這一空間的描述,是黃皙?;仡櫄v史的一種方式。

二、時代性強烈的空間的意義

在小說中,吳賢宇的時間在進入監獄后就中斷了,但韓允熙的時間并沒有中斷。對于經歷無數空間、隨時經歷當代事件的她來說,吳賢宇入獄后她所處過的最重要的兩個空間一個是她的畫室,另一個是她在德國居住的公寓。感情線方面,開啟新生活的韓允熙在這兩個地方分別遇見了生命中的另外兩個重要的男人,但最終都沒能結成婚姻。同時,這兩個空間是和時代關聯性很強的空間,出獄后的吳賢宇正是通過韓允熙在這兩個空間所經歷的時代性達成再社會化。

韓允熙的畫室是和宋勇泰結緣的空間。對于韓允熙來說,與宋勇泰的感情一定程度可以稱為喜歡,但談不上愛。宋勇泰更像是吳賢宇的影子,雖然脾氣秉性不同,但都是有著一腔熱血甘于為斗爭事業獻身的人,即便韓允熙在起初和宋勇泰保持了距離,但潛在意識中里兩人的相似性吸引了韓允熙。此時的韓允熙仍處于自我和解的嘗試階段,所以出現了宋勇泰這一人物。

在知曉宋勇泰也在做地下斗爭后,韓允熙感慨“但像光州事件無法成為歷史的轉折點一樣,難道這就是八十年代知識分子的宿命嗎?”可以說,這是黃皙暎想要通過韓允熙重新理解自己所經歷的八十年代,重新尋找自己的行為價值。光州事件之后,帶頭進行民主化運動的人們一部分在監獄中度過艱難的時光,另一部分在一些城市角落隱秘的空間繼續艱難抗爭,韓允熙的畫室就是這樣一個雙重空間,白天是普通畫室,夜里是宋勇泰等為反抗獨裁作斗爭的青年學生們的根據地,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的另一種獨特的空間形式。

韓允熙在德國遇見的男人李熙洙則是和前兩個男人完全不同的類型,他在這個時代下專注于做自己的事情,退一步站在觀察者的角度審視時局。在整個斗爭過程中,韓允熙雖然不會親自出面做任何事情,但當斗爭者需要幫助時會毫不猶豫地伸出手,退一步觀察情況,努力擺脫理念的教條化。在朝鮮學生趙英洙闖入韓允熙的生活區域時,李熙洙果斷決定把他送回去,而韓允熙認為應該尊重趙英洙的個人意思,這點可以看出兩人的不同。在韓允熙這一人物在骨子里性格更貼近于李熙洙,但在其父親和吳賢宇等人的影響下,其始終處于一個無法置身事外的社會位置。

在和李熙洙相處時的韓允熙,似乎是最自然狀態的韓允熙,兩個人在其德國的公寓同居,韓允熙追逐著夢想的同時享受著平淡安穩的新生活。當讀者以為這是韓允熙的歸宿也是作者找到的心靈棲息之處時,李熙洙卻突然離世。令人意外的是,韓允熙并沒有因此受到意想之中的影響,而是很快的整理好了情緒,這和當時與吳賢宇分開后長久不能自拔的狀態大不相同。也就是說,韓允熙實際依舊沒有能力全身心投入到新的一段感情,她在德國的公寓雖然和蘆葦山一樣同樣安逸舒適,但卻無法成為她的理想空間,也不是黃皙暎所尋找的落腳點。在她的后半生里,與一個個男人相識相知,卻不會再愛。在獨裁奪走了吳賢宇那一刻,也奪走了韓允熙愛人的能力,獨裁統治結束后,韓允熙看似在向前走但實際上一些傷痛卻再也無法愈合。在這場斗爭結束后,為了什么而戰斗、為什么戰斗、結果是什么、隨著時間的推移,有什么變化的問題,黃皙暎想向自己提出這樣的問題,并在《故園》中尋找答案。韓允熙雖然沒有從社會中脫節,但她和吳賢宇一樣,在獨裁統治潛移默化的傷害之下,一邊療傷一邊度過一生。從吳賢宇離開蘆葦山那一刻起,就不再有任何一個空間是韓允熙想要尋找的歸宿?!皩τ诠枢l的尋找, 表面是對現實的逃避, 而其內部是對“歸屬”意識的尋找?!雹趯τ谝粋€知識分子來說,黃皙暎所期許的空間在八十年代其實或許只是一種空想,或許蘆葦山曾成為黃皙暎尋找的的歸宿,但卻是短暫的,如同隨時將要掉落的玻璃,充滿易碎感。當曾經的烏托邦變成再也無法回去的“故園”,我們還剩下什么?這種無法找到落腳點的漂泊感一直是黃皙暎小說中的一大主題。

三、結語

黃皙暎一直把自己看作一個找不到歸宿的人,因此,他的小說中出現的人物大多面對無法定居的現實表現出尋找故鄉的樣子。在《故園》中,比其他要素更加強調和是空間場所,分析小說中的空間的意義,可以更好的理解黃皙暎長期以來想要表達的歸鄉、尋找歸宿的主題。在《故園》中,吳賢宇和韓允熙的人生所具有的價值,他們所經歷的這個時代的真正意義都在他們所處的空間里得以體現。像烏托邦一樣充滿愛意的蘆葦山,剝奪人五感的監獄,作秘密根據地的畫室,追求夢想的公寓,都是使主人公形象更加豐滿的空間,更是對成為歷史的事件的記錄,對追求正義的人們艱苦生活的敬意。在《故園》中,“通過歷史性和日常性的交叉,在探索理念的努力中發出愛的議論”③是一大主題,黃皙暎本人將自己的曲折生活分為吳賢宇和韓允熙,在這兩個人身上回顧過去的八十年代,他的小說不是像照鏡子一樣照亮八十年代,而是重新理解八十年代,重新確認那個時代奮斗過的意義,并以此探索對即將到來的未來的適應,夢想著希望。

注釋:

①龍迪勇.空間敘事學[M].北京:生活·讀書·新知三聯書店,2015.

②宋硯軒.黃皙暎小說中的社會底層“歸屬”意義[J].文化學刊,2018(3).

③吳太鎬.貫穿于時代的現實主義者畫像——論黃皙暎[J].當代韓國,2006(2).

參考文獻:

[1]黃皙暎.故園[M].上海:上海譯文出版社,2005.

(作者單位:黑龍江大學)

作者簡介:孫冠群(1999-),女,漢族,黑龍江綏化人,2021級在讀研究生,黑龍江大學,研究方向:亞非語言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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