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播領域“哥白尼式革命”的自媒體解析①

李哲宇 肖婉辰

（1.沈陽城市建設學院黨委宣傳部，遼寧沈陽 110167；2.遼寧大學藝術學院，遼寧沈陽 110136）

“‘媒介即訊息’，媒介形式的變革導致我們感知世界的方式和行為發生變革，乃至導致社會結構發生變革?！盵1]憑借網絡、手機所具有的超時空、信息容量大、互動迅速等優點，自媒體改變了傳統媒介“灌輸—接受”的單向度傳播方式而使人人成為傳播主體，“我（我們）即媒體”的傳播觀念提升了人的主體地位，印證了時代精神的潮流。

一、自媒體的內涵與形式

作為傳播領域的“哥白尼式革命”而出現的自媒體與傳統媒體相比，在內涵上有不同的向度，呈現的形式也更加豐富。

（一）自媒體的內涵

美國作家丹·吉爾從歷史向度將信息傳播媒體劃分為依次呈上升趨勢的三種類型：以報紙、雜志、廣播、電視為平臺的傳統媒體；以互聯網、手機為平臺的新媒體；以博客、微博、個人空間為主要表現形式的自媒體。隨后美國的謝因波曼與克里威斯對自媒體進行了嚴格的界定：自媒體是普通大眾經由數字科技強化、與全球知識體系相連之后，一種開始理解普通大眾如何提供與分享他們本身的事實、他們本身的新聞的傳播途徑。許多人將自媒體視作新媒體的新形式，是新媒體發展的新階段。新媒體意在強調基于技術進步之上的傳播形式、內容形態、商業模式等方面對傳統媒體的不斷更新與超越，“自”媒體強調在主體意識覺醒基礎上對傳統的逆向與反叛，受者主體地位的提升改變了單向度傳播路徑，具有范式更新的意義?！拔遥ㄎ覀儯┘疵襟w”，使傳播過程的主動性與被動模式被顛覆，每個個體或組織都可以憑借個人興趣與對世界、對生活的理解向外發布信息，傳統意義上的傳播者被消解了權威性而反過來隨時隨地都成為受眾。自媒體模糊了傳者與受者的界線，輔以大容量的不確定信息與高科技手段實現了傳播的范式轉換，堪稱傳播領域的“哥白尼式革命”。

（二）自媒體的主要形式

凡是能采用高科技數字化信息傳遞自我意識的媒體都可稱之為“自媒體”。謝因波曼與克里威斯認為討論組、RSS、P2P系統、XML協同、用戶個人電子雜志等都可以涵蓋于其間。博客、播客、BBS及微博也算作當下中國自媒體的主要形式。

作為自媒體先鋒的“博客”起源于網絡日志（Weblog），是由彼得·梅爾赫茲最初賦予其內涵的。他對博客的界定是“頻繁更新（Frequency）、簡短明了（Brevity）以及個性化（Personality）”。博客以文字、圖片、音像的呈現方式超越了單純的文本日記，博主依據自己對世界的理解不斷更新自己的日志，通過不斷地鏈接與轉載加速了信息的交流與傳播。托管博客、自建博客、附屬博客是其三種存在方式。博客體現了自媒體的“自”的特質，個體更多地依據自己的傾向與興趣發布信息、表達觀點、獲得反饋、查找網友，在不斷更新與強化過程中增強主體的自我意識。

作為博客的衍生物，“播客”也必須借助編程在互聯網上發布信息，不同的是博客以文字和圖片為內容，而播客上傳的是音頻甚至是視頻。播客也體現著自媒體交互傳播的特質，用戶通過網絡將自己制作的音視頻資料上傳網站，也可以通過訂閱系統下載喜愛的音視頻節目。它預示著未來媒體內容可自制、可選擇、可攜帶的趨向，其融合網絡的時空特性與廣播媒體的視聽特性，極具開放性與生動性，成為自媒體時代獨具特色的亮麗風景，在教育、娛樂、營銷等領域展現出勃勃生機與無限活力。

“BBS（Bulletin Board System）”在網絡公共領域彰顯了自媒體的“公共性”特質。公眾通過注冊賬號就可以瀏覽帖子和發布新帖子，并以留言的方式參與政治、經濟、文化、社會各種議題的討論。突破了傳統時空的制約，使不同場域的人在不同時間就同一公眾關注的議題進行平等的交流討論。相對于面對面的交流而言，個體將內心體驗以隱匿的方式自由地呈現于公眾面前，更能體現交往的真實性、真誠性要求。健康的BBS是連接個體與公眾的紐帶，體現的是“私”與“公”，“個體”與“社會”的關聯性。

與其它自媒體相比，“微博（微博客的簡稱）”以更加“短、平、快”的特點迅速在中國大地蔓延。用戶通過Web、WAP等形式組建個人社區，以140字以內的字符在短時間內更新信息并對外發布，既可以通過互聯網發布信息又可以用自己手機編輯信息后傳至個人主頁，真正實現了人與“自媒體”的融合。微博作為最前沿的自媒體形態，既非傳統媒體的線性傳播也非即時通訊與手機的點對點傳播，甚至超越網絡媒體的網狀傳播，它是通過轉發擴大輻射范圍的裂變式傳播。

“忽如一夜春風來”，博客、播客、BBS、微博等的迅速崛起標志著中國自媒體時代的來臨，它們不會是自媒體時代的終點，只因技術前行的腳步從未停歇。自媒體如今正朝著交互相融、技術創新與開放民主的趨勢演進，無論未來帶給人們何種感受，只要還是自媒體時代的存在物并被界定為“自媒體”，就會以相同的特質詮釋著時代的精神風貌。

二、自媒體的時代特質與異化態勢

馬克思的交往理論包含了許多現代傳播觀念，他將傳播媒體視為人類交往尤其是精神交往的產物與工具。他揭示了報刊的產生迎合了普魯士專制政治文化的實質，“自由報刊由于摩塞爾河沿岸地區的貧困狀況性質特殊而在這里成為必要，既然對報刊的需要是實際的需要，因而在這里特別迫切”[2]。作為人類精神交往最重要的工具，新形式媒體的出現總是與基于當下哲學思維的時代精神內在相關。時代精神的潮流呼喚和預示著新形式媒體的涌現，新形式媒體在展示時代精神的同時又推動時代精神的發展。

（一）自媒體的時代特質

自媒體以交互性即主體間性特質實現了對傳統媒體的顛覆與超越，與哲學的現代轉向相契合?，F代哲學各流派從不同的視域與方式實現對近代哲學的超越，主體間性成為眾家思想的匯聚地。胡塞爾以主體間性構建現象學意向性理論，伽達默爾的解釋學是主體間性的對話與交流，存在主義用主體間性去理解人的存在方式，哈貝馬斯則立足于交往行為詮釋主體間性。自媒體既是主體間性思維方式的產物，同時又印證了主體間性的時代特質。自媒體模糊了傳播者與受者的界限，所有納入傳播過程的人既可以隨時隨地發布信息，又無時無刻、有意無意地接受信息，其間沒有主客體之分與強制，只有平等的主體間性意義上的溝通與交流?！爸黧w—客體”的模式轉換成“主體—主體”的模式，實質上是將原來的客體提升至主體位置，是現代人主體意識增強的體現。

自媒體話語表達的多樣化反映了當下時代精神多元化的態勢。多元主義思想家們指出，不同的民族、文化其各有的內在價值都必須得到承認與尊重。文化的多元性衍生出更徹底的價值多元性，“原則上可以發現，所有價值都能和諧相處的模式這樣一種觀念，便是建立在關于世界本質的一種錯誤的、先驗的觀念之上?！盵3]在多元主義熾盛的現代社會，人們對經濟、政治、文化、社會等領域的諸多問題的理解與詮釋總是存在多個角度與多種方式。自媒體便是人們表達不同觀點與態度的最佳工具與平臺。與傳統媒體記者、編輯等專業人員采訪、撰寫文本不同，自媒體的自主傳播者是根據自己的意愿與判斷，以文字、視頻、聲音等多種形式自由地表達自認為有價值的觀點，并在沒有壓力的情況下自由地表達意見，“處處皆中心，無處是邊緣”，使公共話語呈現多元化與多樣化的表達。

自媒體擴大了人類精神生活的公共領域，彰顯了人存在的公共性特征。哈貝馬斯將公共領域視作外在于國家政治與市民社會的空間，公民于此可以自由地表達觀點。精彩紛呈的意見與主張通過理性的討論與交流展開交鋒，“無關緊要的事情”與“重要的事情”同樣作為議題而受到重視。公共領域需要一定的載體或工具實現相互之間的信息交流與意見傳遞。哈貝馬斯著重分析了傳統媒體即報紙、雜志、廣播與電視在歷史公共事件傳播中所展現的革命性力量。[4]“我即媒體”的自媒體時代實現的是所有人對所有人的傳播，不依賴于他人的自主傳播者在虛擬的公共空間自由地表達與平等地交流。數字化技術支撐的自媒體使虛擬的公共領域的意見交流更加開放，更多的公眾有意或無意地被卷入這種交流，使政治事務與社會事務為更多的人所關注與參與，自媒體在彰顯公共性的同時成為重建公共性的新生力量。

（二）自媒體的異化態勢

與技術相生相伴的媒介如同技術本身一樣，也是一把雙刃劍。柏拉圖認為，與哲學問答法相對應的書寫的出現促進了人的遺忘而減少了智慧啟迪。[5]同技術具有的兩面性一樣，自媒體一方面向人們開啟了“自由之門”，一方面又打開了罪惡的“潘多拉盒子”。自媒體在提升公民意識、擴大公眾精神公共空間的同時也造成了人的思維、記憶等基本生存能力的退化，以及理性與情感的剝離等自我異化現象。

“社會學之父”韋伯在分析資本主義文明是理性主義發展的結果時將理性區分為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工具理性作為形式理性意味著可計算性、效率和非人性；價值理性作為實質理性將可計算性理性及人的倫理、政治等價值需求一并包含在內。與實用主義內在相關的工具理性關心的是如何選擇工具以實現目的，把效果而非動機作為評判一切價值的尺度。在工具理性的支配下，以技術作為存在和發展動力的自媒體在突顯人的主體地位的同時也在消解著人的主體性，使人成為技術的奴隸而走向了自我異化。

自媒體的自我異化推動了當下消費主義的盛行。興起于發達資本主義國家的消費主義和自由主義享樂、縱欲、奢侈的思潮向世界傳播，使消費由滿足基本的生存需求，變成了無窮無盡的欲望，以此實現自我價值的彰顯與自我身份的認同。馬爾庫塞就曾認為：“發達工業社會的顯著特征是它有效地窒息那些要求自由的需要，即要求從尚可忍受的、有好處的和舒適的情況中擺脫出來的需要，同時它容忍和寬恕富裕社會的破壞力量和抑制功能?！盵6]正在不斷呈異化態勢的自媒體成了當今盛行的消費主義的助推器，憑借其開放性、即時性、自由性、交互性的優勢為消費主義宣傳造勢。

自媒體興起釋放了大眾在傳播領域壓抑已久的自我與自由，人們振臂歡呼。然而在自媒體日益暴露內在的缺陷與異化趨向中，人們同時領悟到了“雙刃劍”無所不在。對于自媒體的商業化、低俗化等異化問題，未來可以通過提升媒體人素質、規范行業自律、完善立法等途徑來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