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倦客關河又千里
——論《放翁詞》中的入蜀心態

2023-02-24 09:08胡錦翔
四川職業技術學院學報 2023年6期
關鍵詞:南鄭蜀中陸游

胡錦翔

(南京師范大學 文學院,江蘇 南京 210000)

宋孝宗乾道五年(1170)夏,江南地區悶熱非常。自乾道二年(1167)被彈劾罷官而在鏡湖賦閑四年的陸游,接受了朝廷任命,以左奉議郎差通判夔州軍事。據陸游《入蜀記》:“(乾道)六年閏五月十八日,晚行。夜至法云寺,兄弟餞別,五鼓始決去?!盵1]陸游于乾道六年(1171)五月離山陰,至夔州已是十月二十七日,歷時近五個月,行程近五千里。至孝宗淳熙五年(1178)出蜀,陸游共計在蜀中羈宦九年。

因朝廷之命以及為自身生計考量,陸游對赴蜀任職一事尤為重視,他在地方悉心吏治,為民施政,政績斐然,體現出一定的政治才能。據《樂山縣志》載:“孝宗乾道中,陸游監嘉、榮二州,流風善政,至今艷稱?!盵2]川蜀九年光陰,不獨為百姓謀福,亦成為陸游一生中最為珍視的記憶,陸游之子在《劍南詩稿跋》中稱:“心固未嘗一日忘蜀也,其形于歌詩,蓋可考矣,是以題其平生所為詩卷曰《劍南詩稿》,以見其志焉?!盵3]4545與詩文相應,陸游入蜀同樣留下不少詞作。據《放翁詞編年箋注》,其明確可編年的蜀中詞共有四十二首,在其一生詞作中約占三成(共一百四十三首詞)。與詩文中對川蜀生活的廣泛書寫不同,放翁于川蜀所作之詞,隨著其經歷遭遇的變化而呈現出不同的風貌。但貫穿其始終的,是一種漂泊異鄉的羈旅愁思,而這種羈客心態或濃或淡,又與陸游之遇合有著緊密的聯系。

陸游的客子情懷,與其他文人單純因貶謫、宦游而思念親人大為不同。首先,陸游在任職之前,已因參與政爭被罷官賦閑四年,家中生活日益貧困,他在《投梁參政》一詩中寫道:“殘年走巴峽,辛苦為斗米”[3]135,又在《上虞丞相書》中自述:“以貧悴逐祿于夔?!盵4]2085可見陸游赴蜀的部分原因正是為了官俸,這是他迫于現實而不得不選擇的結果。其次,陸游心中素有大志,其于年少時便寫下“上馬擊狂胡,下馬草軍書”這樣豪氣干云的詩句,是朝中堅定的主戰一派。且陸游熟讀兵書,對于戰事有獨到的見解,在他三十七歲任樞密院編修官時,曾代彼時兼樞密使陳康伯和知樞密院事葉義問等作《代乞分兵取山東札子》,文中明確提出“以大兵及舟師十分之九固守江淮,控扼要害,為不可動之計;以十分之一,遴選驍勇有紀律之將,使之更出迭入,以奇制勝”[4]1994的戰略主張,可知他對于當時局勢有明確洞察。而川蜀之地毗鄰隴右關中,蜀地門戶漢中又與宋金國界大散關唇齒相依,是軍事重鎮。經略川蜀以取關中是南宋眾多主戰派的共識,陸游亦深知這一點。故而陸游入蜀,難免會有自蜀窺隴、以踐漢唐故土的考量。

因此,陸游羈蜀有著復雜的心態,這種心態反映在詞中,所流露出的就是一種別樣的羈旅情思,有時因不得志而牢騷,有時又因身赴前線而作曠達語,亦會在期望落空后頹廢思歸。這種時刻與其政治環境緊密結合、又貫穿個人境遇的寬泛的、復雜的心態,構成了陸游羈蜀詞中獨特的情感風貌。

一、當年萬里覓封侯:初至川蜀的復雜心境

陸游自乾道六年(1171)十月至夔州,任職直至乾道八年(1173)正月,實際在夔州的客居生活只有一載有余,但若以年號記,卻已歷三年。雖說是“人間別久不成悲”,但文人對酒對花,賞風賞月,難免會借文字宣泄胸中積郁。陸游乾道七年冬末立春日所作的《木蘭花》一詞中,即多有歷經漂泊之牢騷:

三年流落巴山道,破盡青衫塵滿帽。身如西瀼渡頭云,愁抵瞿唐關上草。

春盤春酒年年好,試戴銀旛判醉倒。今朝一歲大家添,不是人間偏我老。[5]38

盡管陸游入蜀是為生計考慮、為國家分憂,但通過首句之“三年”,我們不難發現在夔州的陸游,竟有度日如年之感。且陸游雖為朝廷起用,但夔州地處國家西陲,經濟落后,遠離國家政治經濟中心,在“流落”一詞中,便可感知陸游對于朝廷這種名為起用、實為放逐之決議饒有不滿。其后,針對“流落”,詞人通過青衫破舊表明官微、帽上生塵點明勞苦,又以兩個精妙比喻,指出自身飄零如云、離恨無窮的境遇和心態。下片詞人借酒消愁,欲哭卻笑:新春將至,依舊寸功未建,但時令變化,世上人人都是年長一歲,并非獨“我”一人衰老。這樣故作曠達、強自寬慰的寫法,實則將內心之不平推向高潮。

冬去春來,陸游的官職發生了變化。乾道八年,陸游在夔州任滿,應四川宣撫使王炎辟為幕賓,以左承議郎權四川宣撫使司干辦公事兼檢法官。陸游于是年正月起行,取道萬州,過梁山軍、鄰水、岳池、廣安、果州等地,行程中留下多首詞作。其中,有《臨江仙·離果州作》一闋頗能體現其思緒:

鳩雨催成新綠,燕泥收盡殘紅。春光還與美人同。論心空眷眷,分袂卻匆匆。

只道真情易寫,那知怨句難工。水流云散各西東。半廊花院月,一帽柳橋風。[5]40

此詞上片寫景,以雨后新綠、泥徑殘紅二組小景對偶展開。在點明暮春時令之后,詞人將春光與美人類比。春來時,人與春色正如與美人相遇,纏綿悱惻,眷戀萬分,待得春去亦如與心上人作別,千言萬語還未道盡就已匆匆作別。如果說上片所寫仍是常見之離別,那下片則將此時的離愁別緒上升了一層?!爸坏勒媲橐讓?那知怨句難工”化用韓愈《荊潭唱和詩序》:“夫和平之音淡薄,而愁思之聲要妙;歡愉之辭難工,而窮苦之言易好也?!痹~人借此更近一層,表明極致的哀婉悲怨之情,是難以通過文字語言表述的?!八髟粕⒏魑鳀|”實指果州之分別,又暗含東方山陰故土與西蜀之間相隔千里,天各一方。其間的情感是一種更為寬泛的愁怨,而非局限于一人一地了。抒情之后,詞末又不再言情,轉而寫景。王炎是彼時朝廷中的主戰一派,而陸游赴任之地便是當時處于與金人交界的“邊地”南鄭,正是對抗金抱有殷切企盼的陸游魂牽夢繞的戰爭前線,故此詞尾句“一帽柳橋風”仍有些許輕快之意。

陸游于時亦有七律《果州驛》一首,可與此詞互看:

驛前官路堠累累,嘆息何時送我歸?

池館鶯花春漸老,窗扉燈火夜相依。

孤鸞怯舞愁窺鏡,老馬貪行強受鞿。

到處風塵常撲面,豈惟京洛化人衣。[3]219

較之于小詞,此詩中的羈愁倦意似乎表露得更為直接。其中如“何時送我歸”“風塵長撲面”等,都極為直觀地表露出陸游此時的真實心境。通過這兩首作品,我們不難發現,即將走上前線的陸游盡管有著奔波的勞苦與哀愁,但他個人的政治熱情以及對于未來軍旅生活的期望,稀釋了他的悲傷。這也是陸游與柳永、周邦彥的等人的不同之處。柳永之羈,是半生潦倒、一官難求的疲憊與不甘;周邦彥的倦客心態,是沉淪下僚、四方轉徙的憂慮孤寂。而在陸游漫長的客蜀生涯中,他的情感是更為復雜的。這就表現在外界的政治變動會時刻影響他的心境,若他所任之官、所為之事于抗金收復之事有益,那么無論行程有多坎坷,他也會盡量斂起客愁,努力寬慰自己。如在乾道八年三月,陸游赴王炎幕府途中經過葭萌驛站,便作《鷓鴣天》一闋:

看盡巴山看蜀山。子規江上過春殘。慣眠古驛常安枕,熟聽陽關不慘顏。

慵服氣,懶燒丹。不妨青鬢戲人間。秘傳一字神仙訣,說與君知只是頑。[5]41

同樣是奔波于蜀中各地,但此詞與前文所列二詞相比,在情緒上卻更為樂觀曠達。此時宿于館驛之間的陸游,已明確表示自己已然習慣于羈旅生活:因常居孤館,已由最初的難以入眠變為高枕安臥;因常經離別,已由慘顏離去轉向等閑聽卻《陽關》曲,卻無更多悲傷。詞的下片,又用道家煉丹服氣之語,輕松表明自己如謫仙般游戲人間的態度。

然而,陸游在蜀中的心態正如詞中所反映的那樣,一直都能夠做到“常安枕”“不慘顏”這樣從容灑脫么?實則不然。此詞之樂觀,正是由于其所往之地為南鄭前線,是陸游認為能夠實現自身抱負的地方,也是陸游一生的執念所在,故而他的憧憬與期待,自然落實為文字,寫就成詞。

南鄭的經歷起先的確讓陸游大受鼓舞。據《宋史·陸游傳》載:“王炎宣撫川、陜,辟為干辦公事,游為炎陳進取之策,以為經略中原必自長安始,取長安必自隴右始。當積粟練兵,有釁則攻,無則守?!盵6]12058陸游三月抵南鄭赴任后,向王炎陳策,提出其抗金的具體主張:即由西蜀經略隴右,后取長安,掌控關、陜之地而窺河北。王炎亦不負陸游期望,將治所移至興元府(今陜西漢中)。但是年九月,王炎還朝赴都堂治事,幕僚散去,陸游亦改任成都府安撫司參議官。

半年的前線生活就此畫上句號,陸游自漢中往成都,途中又宿葭萌驛,作《清商怨》一闋。此時詞中已無半年前的快意與從容:

江頭日暮痛飲。乍雪晴猶凜。山驛凄涼,燈昏人獨寢。

怨機新寄斷錦。嘆往事、不堪重省。夢破南樓,綠云堆一枕。[5]49

詞人無心再看遍巴蜀群山,而是低頭痛飲。先前自覺安枕的館驛,如今是殘燭搖晃、滿目凄涼。下片借男女之情寫心中愁苦:往日南鄭幕府生活已成舊夢,收復失地再次落空,舊事與今日形成鮮明對比,恍惚之中更襯得悲涼。

一年之內兩宿葭萌,兩作小詞,呈現出的風貌與情感取向卻是迥異。隨后,陸游取次左綿道途中,又作《齊天樂》[5]50,中有“行人乍依孤店”“塞月征塵”“征途自厭”之句,可見其悲愴之情,已全然流露而出。這種變化并非風景有殊,而是外在政事與陸游內心情緒發生了轉變。當政事順利時,他能夠昂揚高歌、充滿樂觀,當收復失地成為泡影,他心中的愁思便會一齊涌上,其中自然包括對于故鄉的思念,也夾雜著壯志難酬的遺憾、落寞。

二、出門搔首愴平生:前線歸蜀后的羈旅之思

南鄭之旅可謂是陸游蜀中宦游生活的分水嶺。自南鄭南行,陸游于乾道九年(1174)至成都,此后“漫游蜀郡,人累我悲,愴然懷舊”。盡管詞中仍有激憤不平之氣:如《漢宮春》[5]51(初自南鄭來成都作)一闋中追憶南鄭舊游時亦有 “羽箭雕弓,憶呼鷹古壘,截虎平川”豪情萬丈,說起功名抱負時又有“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的壯語。此時的陸游,雖然遇挫,依然“落日心猶壯”。

只是,繼位后銳意收復失地的孝宗,在經歷符離之敗后,不敢再輕易出師,又因金世宗登基北境安穩,無可乘之機,孝宗“厭南北之兵,欲休民生,故帝用兵之意弗遂而終焉”[6]692,終欲暫時放棄北伐。而據《宋史》卷二百一十三《宰輔表》記載:“(乾道九年)己丑,王炎罷樞密使,以觀文殿學士提舉臨安府洞霄宮?!盵6]5578朝廷的一紙公文,卸去主戰派王炎之軍權,予之以閑職,這可以說是朝廷通過人事任命放出的政治信號。已在官場混跡數十年的陸游得知此事后,更受打擊,即作《夜游宮·宮詞》[5]54,借言情以“慨嘆王炎之君臣遇合,亦即自悼壯志不酬”。詞中下片“咫尺長門”“恨君心,似危欄,難久倚”暗含君心難以揣測的無奈,頗有“后悔遁而有他”之怨。

自此以后,陸游于蜀中再無奔赴前線的機會,亦不見朝廷有興師之命。當國家再次大張旗鼓欲北伐,已是三十年后南宋寧宗開禧年間之事了。

而在乾道九年至淳熙五年這六年期間,陸游在蜀中所過生活,多是四處奔波,羈旅游宦。他于乾道九年夏攝知嘉州,任期不滿一年便在次年(淳熙元年)春天赴任蜀州,是年冬,又攝知榮州。兩年之間,陸游輾轉三地,這一時期詞作,少了苦心孤詣的報國熱情,多了行役途中的疲倦愴然,以及于某處短暫羈留時的憔悴苦悶。飄零之人思歸,構成了這一期間陸游詞作的主體內容。

如在淳熙二年正月初七,陸游游覽榮州游龍洞,所賦《齊天樂》一首,就直白表現出自己渴盼東歸的心情:

客中隨處閑消悶,來尋嘯臺龍岫。路斂春泥,山開翠霧,行樂年年依舊。天工妙手。放輕綠萱牙,淡黃楊柳。笑問東君,為人能染鬢絲否。

西州催去近也,帽檐風軟,且看市樓沽酒。宛轉巴歌,凄涼塞管,攜客何妨頻奏。征塵暗袖。漫禁得梅花,伴人疏瘦。幾日東歸,畫船平放溜。[5]70

此詞上片表明詞人因心中煩悶而四處尋勝游覽,“隨處”二字足見其已然行經多地,唯渴望借外物消除心中積郁?!按耗唷薄按潇F”數句,則用簡筆將游龍洞周圍之風光輕輕勾勒而出。上片以問句作結,看似無理而問春,實則多情感慨自身鬢發如霜,人老無成。過片一氣之下,詞人連用“催去”“且看”等動詞,將眼底景物概括而盡。此時不知又從何處傳來凄涼樂聲,更引出詞人心中惆悵?!罢鲏m暗袖”點明漂泊之久,瘦勁的梅花更是詞人自身的真實寫照,歷經鋪墊之后,詞人終于說出內心深處的真實渴望:早日東歸,乘船順風南下,直至自己故鄉。

陸游此時的思鄉思親,以及對自身的感嘆,正是他的豪情壯志不斷被外界消磨的結果。自己對于朝廷的期望,與朝廷反饋帶來的失望,讓陸游在川蜀之地的后半段生活充滿了衰頹。盡管他偶爾會在詞中高唱“鬢雖殘,心未死”,但就內心深處而言,一次次的失望放大了他羈旅生活中的愁思。他越發想要回到故土,過上“卷罷《黃庭》臥看山”的生活,至少于故鄉,他能夠感受到親切以及“絲毫塵事不相關”的安逸,而非是蜀中“瘴煙蠻雨,夜郎江畔”的陌生與疏離。

因此,此時期陸游詞中的羈旅愁思,固然有其內心深處的思鄉情結,但同樣也包含了他在對朝廷失望過后在蜀中四處飄零時的無所適從。外在環境的影響與內心深處的思念交錯影響,并于詞中得到宣泄。

除上述《齊天樂》(客中隨處閑消悶)一闋外,陸游于淳熙二年榮州宴上,另有一闋《沁園春·三榮橫溪閣小宴》[5]71。此詞上下片末句“憑欄久,嘆山川冉冉,歲月骎骎”“東風里,有灞橋煙柳,知我歸心”都直露歸去之意。

后范成大知成都府,陸游于淳熙三年(1176)秋作《雙頭蓮·呈范至能待制》[5]80,首句“華鬢星星,驚壯志成虛,此身如寄”,有歲月忽晚、功業未成之悲,末句“空悵望,鲙美菰香,秋風又起”,用張翰典,道出思吳東歸之胸臆。

陸游的思歸最終還是換得了朝廷的關注,淳熙五年(1178)正月,宋孝宗感念陸游在外日久,終于下旨召還。感慨著“半世飄然羈旅”的陸游走上東歸道路,于淳熙五年秋到行在,九年蜀夢就此作結。歸途之中,他賦得《蝶戀花》一首:

桐葉晨飄蛩夜語。旅思秋光,黯黯長安路。忽記橫戈盤馬處。散關清渭應如故。

江海輕舟今已具。一卷兵書,嘆息無人付。早信此生終不遇。當年悔草長楊賦。[5]110

詞人在上片點明秋令,以桐葉零落、寒蛩孤鳴渲染悲涼氣氛。在“長安路”前冠以“黯黯”二字,表明經略隴西、出兵長安的大計已經失敗,圖剩黯然失落。上片末句追憶軍旅生活:西部山河如故,金戈鐵馬之聲卻已漸遠,萬事歸于太息。下片首句表明自己即將東歸,本該回到念念不忘的故鄉,但箱中兵書時刻刺激著詞人壯志難酬的悲憤。最終,當所有的遺憾與惆悵涌上心頭時,詞人又用李白《秋風詞》:“早知如此絆人心,何如當初莫相識”之筆法,似:若是終身難有作為,當初又何必獻策為官?無限無奈悲涼,盡在這無窮“后悔”之中。

九年蜀中慣作羈客,或許陸游念念不忘的,并非川蜀,而是南鄭。

三、結語

陸游之羈蜀詞,以乾道八年為界,可分為前后兩個時期。

前期自初入蜀中起,止于南鄭任職。這一時期的陸游雖不滿于夔州邊陲的窮遠,亦存有漂泊零落之思,但由于初任官職,百廢俱興,他并未在詞中明確流露出急切的思歸心理。而當朝廷用兵之機到來時,陸游熱切于抗金而積極投身于國家大業,重國家而輕小家,更能夠作豪邁樂觀語來自我寬慰。

后期則起于南鄭解職,終于離蜀東歸。這一時期,隨著抗金事業的幻滅,陸游的心態也隨之發生變化,具體在詞作中的表現就是豪語漸少,而怨句實多。對于朝廷的失望讓陸游的川蜀生活也失去了期盼,他一次次感嘆時光易逝、寸功難立,也一再申明渴望回到故鄉的急切心情。

事實上,在閱讀這些羈蜀詞時,我們不難發現遷客羈思一直存在于陸游心底,只是因外界的影響而有不同表現。當政治環境達到了陸游預期時,他的功名心能夠讓他短暫忘卻愁苦;一旦理想幻滅,則會催化他心中壓抑著的所有悲憤與思鄉。

因此,陸游蜀中九年的詞作,不僅可能勾畫出他這九年的生活行跡,同樣也能夠清晰地向人們展示出他內心的真實感受。楊慎在《詞品》中評價陸游詞:“纖麗處似淮海,雄慨處似東坡”[7],毛晉《宋六十名家詞·放翁詞跋》中又謂其“超爽處更似稼軒”[8]。通過陸游的羈蜀詞,我們亦可見如“漫倚樓橫笛,臨窗看鏡,時揮涕,經流轉”確有少游之秾麗;“君記取,封侯事在,功名不信由天”亦有東坡之雄放,而如“悲歌擊筑,憑高酹酒,此興悠哉”,頗似稼軒之豪爽。通過這四十余首羈蜀詞,亦可覽盡放翁詞中的多種情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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