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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遺保護視角下井岡山全堂獅燈的傳承發展

2023-03-02 03:44劉書勇
成都工業學院學報 2023年6期
關鍵詞:坪村林氏龍燈

江 南,劉書勇

(哈爾濱師范大學 體育科學學院,哈爾濱 150025)

非物質文化遺產是社會發展至文明轉型期才衍生的概念和觀念[1],保護和傳承非物質文化遺產對于傳承和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具有重要作用[2]。2005年國務院辦公廳印發《關于加強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工作的意見》,提出要切實加強傳統文化遺產保護傳承,舞龍與舞獅等傳統民俗項目也納入到我國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當中[3]。非物質文化遺產作為一種活態文化遺產,相較有形的文化遺產,對于依附傳承人的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保護更為緊迫。在新時期如何推動非物質文化遺產的創造性轉化和創新性發展,仍是學界需要進一步思考的問題。

全堂獅燈誕生和傳習井岡山市東上鄉虎爪坪村,該村因常有老虎等野獸出沒而得名。為抵御猛獸和強盜襲擊,虎爪坪村村民世代習武,武術套路吸收雜糅周邊地域傳統文化,演變成為現在的全堂獅燈?;⒆ζ捍逦挥诰畬绞形髂喜?東與龍市鎮毗鄰,南與睦村鄉相連,西與湖南省茶陵縣交界,北與坳里鄉及永新縣三灣鄉接壤,有“郴衡湘贛之交,千里羅霄之腹”的美稱,主要居民為林氏客家人。全堂獅燈通常出現在節慶習俗中,對虎爪坪村的村民來說,不僅是一個熱鬧非凡的社會活動,也是一個極為莊嚴的對祖先神靈的祭祀禮儀儀式,更有周邊地域村民的廣泛、積極、集體的社會參與。當前,全堂獅燈因其獨特的民俗文化展現形式已成為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對全堂獅燈文化現象的研究有助于全堂獅燈的傳承發展。

1 全堂獅燈的起源及特征

井岡山全堂獅燈傳承至今已有200多年歷史?!秾帉h志》中記載,虎爪坪村在清康熙年間(1662—1722年)就開始盛行盾牌舞,還記錄了虎爪坪村習武之俗始于清道光三年(1823年),少林俗家弟子盧能昌落難來到虎爪坪村的深山老林里,以燒木炭和采草藥謀生,被村民偶然間撞見后,在村民數次熱情的盛情邀請下,盧能昌才出山收徒,傳授以少林功夫為主的各路武術,始成全堂獅燈[4]?,F代的全堂獅燈以少林武術作為依托,在繼承了客家民俗活動舞龍與舞獅等項目的基礎上,先后吸收了井岡山地區的傳統民俗活動盾牌舞及民間吹打樂等民間民俗文化,是集民間體育項目與游藝項目于一體的民俗活動。全堂獅燈的儀式流程涵蓋了舞龍燈(舞龍)、舞獅、拳術套路表演、棍術套路表演、對練項目、器械項目及盾牌舞7大類的儀式架構,儀式常伴鑼鼓、嗩吶,喜慶熱烈。

正式表演前,師傅會帶領獅燈班子手持表演器具,聲勢浩大地進行出龍燈與耍獅子,并燃放煙花爆竹。在鑼鼓、嗩吶聲中,去拜訪村中的族老與長輩,進祠堂進行祭拜,之后開始全堂獅燈的表演。表演的首個項目是舞龍燈,龍燈分為三節龍與九節龍,常見為三節龍,由3位表演者分別控制龍燈的龍頭、龍身及龍尾。在鑼鼓聲中3位表演者邁著八字步控制著龍燈入場,先向師傅作揖示意,緊接著朝東南西北4個方位依次以獨有的龍燈步來舞龍燈。舞龍燈結束后是舞獅,舞獅表演包含雙人獅和單人手搖獅,常見為單人手搖獅,表演者借助獅頭、方桌,演繹各種類似獅子騰、撲、挪、閃等的步法步形。隨后拳術套路、棍術套路、對練、器械及盾牌舞同場表演:拳術套路表演豐富,腿法較少,有大開大合之勢;棍術套路以柳桐棍為器具;對練套路通常以棍或徒手進行,展現著表演者高超的武術技藝;器械表演中展現關刀、雙刀、鐵尺、鐵鞭、勾鏈等武藝;盾牌舞以兩軍對壘為題材,由10人分為2組以互攻互守的形式表演,陣勢恢宏,將整個全堂獅燈表演推向高潮。

2 全堂獅燈的文化意蘊

相較其他民間民俗文化活動,全堂獅燈傳承時間較短、傳承地域也較狹窄,但一直都以表演樣式豐富、場面宏大與演繹精彩而為觀眾津津樂道。在實現嬉戲娛樂功能的同時,我們不應該忽視其厚重的民間民俗文化內涵。

2.1 鮮明的祭祀文化情結

全堂獅燈最早出現于元宵節中,儀式要先進祠堂祭拜祖先神靈后,才可以在村頭、場院及各戶廳堂進行表演。通過全堂獅燈表演,表達先民對大自然的敬畏之情,祈福來年豐收。舞龍活動祈求能得到龍的庇佑,祈求風調雨順及作物豐收;舞獅最初的原意是驅祟逐鬼,獅頭的樣式與狻猊的貼合,是祥瑞的神獸,也是治鬼的猛獸?;⒆ζ捍宓募漓胛幕c舞龍舞獅的精神寄托、物質祈求和祛邪避害等功能都息息相關。

2.2 濃厚的崇祖文化情懷

全堂獅燈儀式流程最重要的一環就是拜訪村中長輩老者及去祠堂祭拜,全堂獅燈成了村民與祖先連通的紐帶,顯現了后人的崇祖的孝意與對祖先的追悼和懷念??图胰藷嶂越粜拮V,祭拜祖先、慎終追遠的重要活動場所便是祠堂,祠堂是崇祖觀念的重要物質載體,在研究全堂獅燈的過程中,總能發現全堂獅燈常常是伴隨歲時節慶出現在祠堂的崇祖文化當中,表現出“祭如在”,飲水思源、尊祖敬宗的氣氛。

2.3 共通的農耕文化情愫

農是中華文明的立根之基,農耕文明是中華民族傳統文化的底色。鑒于井岡山的地理環境,交流較為閉塞,虎爪坪村是典型的農業生產自給自足、聚族而居的客家村落?;⒆ζ捍宓娜锚{燈活動,實質是一種農業文化的集中顯現。全堂獅燈構成的舞龍燈、舞獅、拳術、棍術、對練、器械及盾牌舞,甚至是表演過程中常伴的鑼鼓、嗩吶,都能看到農耕文化的身影。例如,拳術保家衛舍,舞龍燈、舞獅祈求風調雨順。

3 全堂獅燈的社會功能

馬林諾夫斯基指出:“風俗一種依傳統力量而使社區分子遵守的標準化的行為方式,是能作用的或能發生功能的?!盵5]全堂獅燈作為虎爪坪村獨有的民間民俗活動,儀式與演繹過程融合客家人獨特的祭祀、祈福、娛樂等多項內容,這既是虎爪坪村林氏宗族生產生活實踐所需,也是虎爪坪村社會經濟發展產物,故而全堂獅燈對于虎爪坪的林氏宗族有著特殊的功能。

3.1 認同功能

虎爪坪村的林氏宗族擁有著客家人共同的集體記憶和祖源信仰,并始終將兩者交織在一起。全堂獅燈儀式及演繹作為虎爪坪村林氏宗族獨有的文化符號,肩負著對客家文化的文化記憶傳承與強化族群認同的雙重責任。全堂獅燈儀式不同于其他地區的客家民俗儀式,崇祖習俗表現突出,復現族群的文化記憶,并溯源與族群集體記憶相堆疊的自我認同與自我歸屬[6],強化家族自豪感,彰顯長幼尊卑,鞏固族群認同,形成強大的凝聚力。此外,全堂獅燈的儀式與演繹建構已經固化,在林氏宗族的不斷展演過程中體現出高度的集體參與性??铝炙拐J為“集體活動是互為主體性形成的標志,集體關注提高共有情感的表達,而共有情感反過來會進一步增強集體活動和互為主體性的感受”[7]。儀式中的祠堂祭拜及表演前先向師傅示意作揖等,都是固化后的文本顯現,這也是林氏宗族的族群認同與集體記憶的文化符號。

3.2 娛樂功能

全堂獅燈由7個具體項目組成,具備很高的娛樂價值,目前已經普及到了井岡山周邊地區的縣市。例如,在出龍燈環節,林氏宗族、周邊村落村民與游客都會積極地參與其中,將周邊村落村民、游客等不同群體的“他者”放置在特定的客家文化空間中,不同群體互動呈現出“共同在場”的娛樂特征[8]。隨著虎爪坪村的城鎮化變遷,生活生產方式的革新,也賦予了全堂獅燈更多的娛樂功能。例如,舞龍燈與舞獅項目,初學者在初步練習后,能夠較快地掌握基礎動作,這在一定程度上能調動觀眾的參與熱情,從而提升全堂獅燈的互動性,讓觀眾躍躍欲試,娛樂功能不斷得到強化。

3.3 教化功能

在研究與梳理全堂獅燈時,總能發現其蘊含著客家文化的“宗族內涵”或“教化意識”。拉德克利夫·布朗在《原始社會的結構與功能》中提到“人與人之間的社會關系是由‘制度’支配的,所謂制度是指某些原則、社會公認的規范體系或關于社會生活的行為模式;社會規范和行為模式則是對某種關系中人的正常行為的固定?!盵9]全堂獅燈的傳習講究緣分、情感和武德,不恃強凌弱。因此,全堂獅燈參與者在村民心中一直是行俠仗義、樂于助人的形象。在全堂獅燈傳習過程中,有一套嚴格的流程,即要先拜師,在得到師傅的認可后,師傅通過言傳身教,敘說著全堂獅燈的歷史變遷及傳承,通過運動實踐傳習技藝的代際教育,實際是師傅對于徒弟的一種教化與族群精神延續,可以看到其映射客家文化中的“教化意識”。傳習使得教化功能得到加強,而教化功能也可看作客家文化傳承延續的一個顯著特征。

4 全堂獅燈的傳承發展困境分析

全堂獅燈的傳承面臨的困境的原因主要有以下幾點。其一,人口基數小與人口流動。傳統文化是民族的紐帶,它不僅連通了過去與現在,還逐漸衍變成鄉村與城市溝通的橋梁。全堂獅燈是虎爪坪村獨有的民俗活動,雖然被納入國家非物質文化遺產保護名錄,但仍受限于地域,導致傳承與發展的人口基數較小。其二,傳承人斷層。作為衍生于村落的民俗文化,現代社會的經濟、人文環境給全堂獅燈帶來了巨大的沖擊。全堂獅燈最初的傳承也是以血緣為樞紐的父子相傳,但隨著社會環境的變遷,村落原生傳承環境的自我調控能力就不再適應外部“勢差”的沖擊,導致全堂獅燈以父子相傳的形式不再符合發展的需要,以血緣為樞紐的父子相傳在沖擊過程中趨于肢解。大量林氏族人離開鄉土謀求發展,再伴隨城鎮化的演進,全堂獅燈賴以存在的原始場域也在逐漸“空心化”。全堂獅燈被納入國家非遺保護名錄后,具備傳承與發展的官方、民間與傳承人等多重主體,但值得注意的是非遺傳承人老齡化、全堂獅燈研究文化人才斷層和年輕的受承者對傳承發展的意向有待提高,都導致全堂獅燈的文化傳承斷層。其三,主流文化沖擊?,F代流行的大眾文化給傳統文化帶來了沖擊,使得林氏宗族在文化認同上也出現淡化,給全堂獅燈的傳承與發展帶來巨大的難題。全堂獅燈在被納入國家非遺名錄后,主要是在官方主導下進行傳承與發展的行動與實踐。然而,官方主導下民俗文化傳承發展的慣用邏輯為“去俗還雅”,常用主流文化來審視民俗文化,這在某種程度上會導致民俗文化趨同化和空殼化,進而喪失其“粗、野、俗”等外在氣質,導致林氏宗族對全堂獅燈產生疏離感。加之,在流量時代的全民狂歡中,全堂獅燈被放置于主流文化的輿論情景內使其得到了巨大曝光度,但現實情況是主流文化通過媒體運作,放大了地方文化與主流文化的矛盾,給全堂獅燈賴以傳承與發展的環境帶來了尖銳的沖擊,致使全堂獅燈傳承與發展乏力,逐漸步入競技化和商業化,使得全堂獅燈的民族民俗特色遺失,導致其失根斷流。在與當前主流社會文化的碰撞中,如何在保持全堂獅燈文化特色的基礎上,進行更好的傳承與發展,是林氏宗族所面臨的現實困境。

5 全堂獅燈的傳承發展策略

非遺保護視角下的全堂獅燈,一方面受虎爪坪村林氏宗族群獨有的客家文化的影響和制約,另一方面則是來自社會主流文化的沖擊?;诖?全堂獅燈未來發展急需解決3個變革,即從民間到課堂的傳承變革、從村落到舞臺的審美變革與從傳統到現代的角色變革。

5.1 民間到課堂的傳承變革

非物質文化遺產的一個突出特征是需要依托人而存在,是一種“活態”的文化樣式,傳承人不僅承擔技藝傳承的重任,同時還是官方與民間的連接者。全堂獅燈的傳承與發展必須積極推動傳承人的培養,變革傳承路徑,打破以往家庭內部子承父業的傳承局限,深入挖掘學校傳承的途徑。學校傳承是傳承傳統體育文化的有效手段之一,學校傳承較家庭、師徒及社會傳承具有地緣、受眾基數及學習資源的優勢。在學校開設全堂獅燈相關體育課程,不僅可以激發學生學習積極性,還能增加全堂獅燈的受眾人口,擴大傳承人的數量,提升傳承人綜合素質。如當前在井岡山市東上中學初次進行全堂獅燈教學嘗試后,形成了小學到中學再到中專最后到大專的推廣,但實際效果有待提升,這需要傳承人外的體育工作者、教育工作者及相關人員樹立以傳承為己任,探索全堂獅燈的訓練價值、學校價值與課程價值,挖掘新穎獨特的客家文化體育課程。

5.2 村落到舞臺的審美變革

伴隨著社會現代化進程,全堂獅燈作為體育項目與游藝項目的綜合體,在剝離了生產生活實踐功能后轉變成“藝術”登上了舞臺,在現代大眾審美的視野中,實現了從村落到舞臺的華麗轉變。要想真正滲入進主流舞臺,就必須擺脫儀式與演繹固化的困境,要在村落到舞臺的傳統傳承及審美轉向中尋索結合點,實現村落到舞臺審美變革的有機統一。從村落到舞臺的審美變革,其核心要義是體育與游藝項目在演繹過程中的表演、規范、組合的變換。全堂獅燈從村落民俗活動走向舞臺演繹,要適當弱化其民俗儀式中的民規俗約及精簡項目類別,運用體育項目與游藝項目的觀賞性,通過精簡的全堂獅燈演繹,展示全堂獅燈的審美趣味和文化寓意。

5.3 傳統到現代的角色變革

全堂獅燈呈現了虎爪坪村林氏宗族傳統的公序良俗,展示出濃烈的客家文化風情。社會經濟的發展促使全堂獅燈不斷進行角色調整,由最初的實用需求轉變為了精神需求,這是社會現代化進程中社會經濟發展與社會變遷的見證,讓全堂獅燈由地方性的民俗活動走向了普通民眾。而以村落為載體呈現出客家文化與地方文化交融的繁榮場景,可以看成是全堂獅燈傳統融入現代的一次民俗文化的當代書寫,削弱了禮俗教化的特征,以更符合普通民眾口味的體育與游藝項目演繹客家文化的歷史蘊意,以更為生動的形象給普通民眾提供解讀客家民俗文化的契機。從傳統到現代的角色調整,既要對客家文化內涵進行重構與升華,又要注意對客家民俗文化的風格與特點進行傳承,這也才能使得全堂獅燈成功由傳統融入時代。

6 結語

全堂獅燈作為虎爪坪村林氏客家人獨有的客家文化,蘊含著豐富的客家族群的文化內涵,不僅與祭祀、崇祖、農耕文化關聯,更多時候體現了客家族群在歷史變遷過程中的艱苦奮斗,反映客家文化講求孝道仁義、敬畏自然、崇拜神靈,是客家族群道德規范價值觀念的集中體現。因此,在全堂獅燈的現代發展過程中,要聚焦其原生態性和本真性,才能在新時期更好地傳承、發展與普及,同時也能滿足虎爪坪村林氏宗族的情感訴求與觀眾的審美需求,賦予客家族群全新的族群精神價值及文化內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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