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于聲譽契約建設工程機會主義行為監管的三方演化博弈及仿真分析

○ 文/吉格迪 李新召 詹亞明

工程項目建設期內，如何防范參建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對提升項目質量安全至關重要?？紤]到聲譽因素與參建方機會主義行為的關系密切，論文基于演化博弈理論，構建了施工、監理以及業主三方之間的博弈模型，研究發現：（1）博弈主體行為策略的選擇與其他兩方行為策略選擇的概率密切相關；（2）在獎懲機制的基礎上，引入聲譽機制有助于三方行為穩定在努力行為、拒絕尋租、嚴格監管的策略上；（3）社會輿論監督水平存在一個臨界值。當社會輿論監督水平大于臨界值時，聲譽機制能夠發揮正向的引導作用，且社會輿論監督水平越高，三方博弈主體行為趨向于采取積極行為的速度越快；（4）單一增加博弈一方的聲譽收益或者聲譽損失，能夠促進其自身選擇積極行為的速度提升；同時增加博弈一方的聲譽收益和聲譽損失，不僅有助于促進其自身選擇積極的行為策略，而且對其他兩方的行為選擇也有所影響。

一、引言

建設工程是一項涉及主體眾多、社會影響范圍廣的系統性工程，它是由建設單位、監理單位、施工單位、設計單位、勘察單位等建設市場主體共同協作完成。建設市場主體的積極行為是保障工程項目實體質量安全的關鍵[1-2]，但由于建設工程所處的內外部環境復雜，建設主體在認知水平[3]、信息完備程度[4]以及風險偏好[5]等方面存在差異，使得建設主體在項目建設時所采取的行為具有高度不確定性。而工程項目一次性定制化的生產方式決定了上下游主體之間存在較強的質量聯動性[6]，因此建設主體一方若采取機會主義行為，沿著工程項目建設程序的鏈式渠道，其造成的影響易傳遞給下游的參建主體[7]。

一些學者已經認識到建設工程中參建主體行為的不確定性凸顯了對主體行為監管的重要性，并嘗試從政府層面、企業層面、項目層面和個人層面提出治理建議。例如：周亦寧[8]考慮到上級政府的作用，為PPP 項目中社會資本方的機會主義行為治理提供相關建議。何清華[9]從企業層面考慮，回顧我國重大工程組織管理模式的典型案例，識別出組織管理模式，通過構建博弈模型對重大工程項目管理模式進行探討。Guo 等[10]采用系統動力學的方法，研究了施工方、監理、業主三方的相關影響機制。廖佳[11]認為工程項目的安全穩定與懲罰力度、事故發生概率、聲譽損失、監理督促整改費用以及施工方的投機成本等因素相關。楊蘇[12]針對當前公共工程項目突發事件的應急管理問題，提出公眾參與監管的重要性。張謹帆等[13]從項目團隊內部個人知識學習方面考慮，基于復雜自適應系統的刺激-反應理論，構建了建設工程項目團隊內部多主體知識學習仿真模型，為團隊內部的學習機制以及知識管理提供相關支撐。然而，從住建部公布的相關數據與案例來看，工程項目建設數量急劇飆升的同時，質量安全事故的數量卻居高不下，使得項目數量急劇上升的態勢與各方監管力量不足之間的矛盾越來越突出，尚未形成有效的機會主義行為監督機制[14]。因此，如何制定有效的監督機制化解建設項目機會主義行為已經成為行業內亟待解決的問題。

從以往研究成果來看，學者們大多從上述四個層面研究建設市場主體的利益博弈問題，然而，工程項目建設過程中參建主體之間的機會主義行為容易造成風險傳遞，能夠給工程項目質量安全造成嚴重影響，也給機會主義行為監管提出了極大挑戰。工程項目是典型的跨組織項目[15]，在一個項目中，參建方的不同決策將對項目質量產生重大影響，因而有必要進行多參與主體的監管機制分析。演化博弈以人的有限理性為基本假設前提，是一種研究決策主體行為策略均衡問題的博弈方法，能夠較好地模擬出相關利益主體之間的決策沖突，近些年，學術界普遍采用演化博弈方法對質量安全監管問題開展研究[16]。鑒于此，論文結合工程項目建設期容易發生機會主義行為的現象，選取施工方-監理-業主為研究對象，考慮到公眾輿論監督以及聲譽、獎懲因素對三方博弈主體行為選擇的影響，構建了建設期質量監管的演化博弈模型，剖析了不同主體穩定策略的影響因素以及博弈系統的均衡條件。

二、模型假設與構建

考慮到社會輿論監督度以及聲譽水平對施工方、監理以及業主行為的影響，構建了三方博弈模型，具體關系如下：

圖1 聲譽-獎懲機制下工程項目建設期三方博弈演化模型邏輯關系

（一）模型假設

假設1：工程項目建設中的博弈主體為業主、施工方、監理，三方均為有限理性主體。

假設2：施工方的策略空間選擇為α=(α1,α2)=（努力行為，投機行為），并以x的概率選擇努力行為，1-x的概率選擇投機行為；監理的策略空間選擇為β=(β1,β2)=（拒絕尋租，意向尋租），拒絕尋租的概率為，意向尋租的概率為y；1-y業主為了避免施工方與監理發生尋租行為而損害自身利益，其策略空間選擇為γ=(γ1,γ2)=（嚴格監管，寬松監管），并以z的概率選擇嚴格監管，1-z的概率選擇寬松監管。其中，x,y,z ∈[0,1]。

假設3：在項目建設過程中，業主與施工方通常會通過契約提前約定好建設價格。通常情況下，項目所產生的經濟效益由業主擁有，而施工方的收益則是通過約定好的價格與自身投入成本的差確定。圖2 為符合一般經濟產品特征的成本(C0)、收益(R0)與價格(P)的關系圖，則R0-P表示業主方獲得的一般經濟效益，P-C0表示施工方獲得的一般經濟效益。

圖2 施工方投機/努力行為下的成本與收益

假設4：當施工方采取投機行為，即在項目建設過程中偷工減料、消極怠工、違法違規經營時，所花費的成本為Cl(Cl＜C0)，此時能夠給業主帶來的預期收益為Rl(Rl＜R0)；當施工方采取努力行為時建設成本為Ch(Ch＞C0)，給業主帶來的預期收益為Rh(Rh＞R0)。當施工方采取投機行為時，施工方的尋租成本為Bt。

假設5：監理需要履行監督職能，對施工方建設的項目質量進行檢測，監理獲得的監督收益為Vt。施工方采取投機行為時，若監理選擇拒絕尋租策略，那么施工方需對項目進行整改；若監理意向尋租，則認為監理與施工方發生尋租行為，幫助其通過質量檢查，此時，監理獲得的尋租收益為Bt，監理意向尋租的投機成本為Ct(Bt＞Ct)。

假設6：業主實施嚴格監管時，可以識別出項目的產出績效。當施工方采取努力行為選擇建設高質量的項目時，業主將給予獎勵ω11(Rh-R0)；當施工方選擇采取投機行為建設低質量的項目，業主將對施工方懲罰ω12(R0-Rl)，此時，若監理與施工方尋租，被業主發現會處以罰款ω22(R0-Rl)，若第三方認真履行監督職責會獲得獎勵ω21(Rh-R0)。其中，ω11、ω12表示業主對施工方的獎勵、懲罰系數，ω21、ω22表示業主對監理的獎勵、懲罰系數。設業主嚴格監管時所花費的成本為Cg，當業主選擇寬松監管時，由于沒有施工方以及監理的行為選擇信息，因此業主不作獎懲。

假設7：施工方與監理達成尋租時，將會給業主帶來損失，業主為了維護項目運營等所進行的成本支出為Dg。業主采取寬松監管策略時，由于項目發生質量安全問題而對社會造成不良影響時，將會受到政府部門的行政處罰Tg。

假設8：社會公眾、媒體等作為一種外部監督方式將對項目質量安全的好壞進行曝光，λ表示社會輿論監督水平，0 ≤λ≤1。

假設9：考慮到所建項目受到社會輿情的影響后將對施工方、業主、監理的聲譽產生正面或者負面作用，最終影響到參建主體各自潛在的收益或損失。因此，設Li(i=1,2,3)表示聲譽影響帶來的潛在損失，如L1表示施工方在選擇投機行為時，被公眾媒體舉報導致聲譽下降所帶來的聲譽損失；L2表示監理在選擇尋租行為以及進行虛假評估時被媒體曝光導致的監理的聲譽損失；L3表示業主在選擇寬松監管行為時，施工方或者監理采取機會主義行為時被媒體曝光導致的業主的聲譽損失。Ei(i=1,2,3)表示博弈各方采取積極行為帶來的未來聲譽收益，E1表示施工方選擇努力行為時，因在社會上產生良好的聲譽而帶來的潛在收益；E2表示監理選擇拒絕尋租策略，對項目質量進行真實評估，獲得公眾以及相關企業的信任，從而帶來的未來收益；E3表示業主嚴格監管時，能夠督促施工方和監理履行約定，進而給社會公眾帶來較高質量的項目體驗，由此所獲得的聲譽收益。

（二）模型構建

根據假設條件，可以得到在考慮聲譽機制影響下的三方博弈模型。

表1 獎懲-聲譽機制下三方演化博弈支付矩陣

三、模型分析

（一）施工方策略穩定性分析

施工方采取努力行為的期望收益E11、采取投機行為的期望收益E12、平均期望收益E1分別如下：

施工方策略選擇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因為ω11(Rh-R0)+(1-λ)ω12(R0-Rl)＞0，C0-Bt＞0，此時，存在以下兩種情況：

此時x=0 為演化均衡點。上述情形表明，施工方行為策略選擇的穩定狀態與監理以及業主的策略選擇關系緊密，其最終的策略選擇是三方行為博弈的結果。

（二）監理策略穩定性分析

通過計算可以得到監理采取拒絕尋租的期望收益E21、意向尋租行為策略的期望收益E22以及平均期望收益E2分別為：

施工方策略選擇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因為ω21(Rh-R0)+(1-λ)ω22(R0-Rl) ＞0，Bt＞0，此時，存在以下兩種情況：

時，即社會輿論監督的概率較低時，又可以分兩種情形：

（三）業主策略穩定性分析

通過計算可以得到業主采取嚴格監管的期望收益E31、寬松監管行為策略的期望收益E32以及平均期望收益分別為：

業主策略選擇的復制動態方程為：

1.當x滿足下列條件時：

F(z)=0，此時所有的z都處于穩定狀態，即業主的行為策略選擇不會隨時間的發展而變化。

2. 當x不滿足上述條件時，若使F(z)=0，則z=0和z=1 為業主的兩個穩定均衡點。對F(z)進行求導，可得：

因為ω11(Rh-R0)+(1-λ)ω12(R0-Rl)+(1-y)λTg＞0，ω21(Rh-R0)+λTg+(1-λ)ω22(R0-Rl)＞0，此時，存在以下兩種情況：

（1）當(1-λ)(ω12+ω22)(R0-Rl)-Cg＜-λ(L3+E3+Tg)，，此時，z=0 為演化均衡點，即在施工方選擇采取投機行為的策略、監理采取意向尋租的策略時，業主嚴格監督時所獲得的凈收益小于社會輿論監督時業主受到的損失時，業主的演化均衡策略為寬松監管的行為策略。

（2）當(1-λ)(ω12+ω22)(R0-Rl)-Cg＞-λ(L3+E3+Tg)，若業主嚴格監管的收益大于社會輿論監督時業主受到的損失時，又分以下兩種情形：時，通過計算能夠得到：此時z=0 為演化均衡點，即業主采取寬松監管的行為策略；時，通過計算能夠得到：此時z=1 為演化均衡點，即業主將采取嚴格監管的行為策略。上述兩種情形表明，業主行為策略選擇的穩定狀態與施工方以及監理的策略選擇關系緊密，其最終的策略選擇是三方進行行為博弈的結果。

（四）三方演化博弈系統均衡點及穩定性分析

將施工方、監理、業主的復制動態方程即F(x)、F(y)、F(z) 進行聯立，可以得到系統的穩定均衡點：E1(0,0,0)、E2(1,0,0)、E3(0,1,0)、E4(0,0,1)、E5(1,1,0)、E6(1,0,1)、E7(0,1,1)、E8(1,1,1)。 因為三方演化博弈的均衡解必定是嚴格納什均衡，只需討論上述8 個特殊點的穩定性。由博弈主體的復制動態方程可以得到三方演化博弈系統的雅可比矩陣，將上述八個均衡點分別代入雅可比矩陣，能夠計算出各自的特征根λ1、λ2、λ3，如表2 所示。

表2 均衡點穩定性分析

若所求特征根中存在正特征根，則該局部均衡點為不穩定點；若所有的特征根都為負數，則該局部均衡點為穩定點。由表可知，因為E2(1,0,0)、E6(1,0,1) 的特征根中存在明顯的正值， 所以E2(1,0,0)、E6(1,0,1) 為不穩定點。當滿足一定條件時，其余的局部均衡點均能夠達到各自的穩定狀態。由于論文研究的目的是提升項目質量的安全性，降低參建各方的機會主義行為，因此，論文重點研究的均衡點為E8(1,1,1)，研究發現，當

時，E8(1,1,1) 能夠演化為系統的穩定點，此時，施工方選擇努力行為、監理選擇拒絕尋租行為、業主選擇嚴格監管行為是該系統的均衡策略穩定點。

四、結論與建議

（一）在該三維動力系統中，博弈主體的行為策略選擇不僅與其自身行為策略的影響因素密切相關，還會受到其他兩方行為策略選擇的影響。當社會輿論監督水平較低或者業主嚴格監管的收益較小時，施工方行為策略選擇的均衡狀態隨監理拒絕尋租的概率以及業主嚴格監管的概率變化而改變；監理行為策略選擇的均衡狀態受施工方選擇努力行為的概率以及業主選擇嚴格監管的概率的影響；業主行為策略選擇的均衡狀態受到施工方和監理的行為選擇影響。

（二）在業主獎懲機制的基礎上，考慮聲譽機制在工程項目建設期對施工方、監理以及業主行為策略選擇的影響，有助于三方行為穩定在（努力行為，拒絕尋租，嚴格監管）的策略。

（三）社會輿論監督水平存在一個臨界值。當社會輿論監督水平大于臨界值時，對項目相關方的行為約束效果較好，聲譽機制能夠發揮正向的引導作用，且社會輿論監督水平越高，三方博弈主體行為趨向于采取積極行為的速度越快。

論文旨在基于演化博弈和聲譽機制為工程項目建設階段施工方努力行為、監理拒絕尋租行為以及業主嚴格監管行為提供理論分析框架，通過上述結論，能夠得到如下的政策啟示：

第一，完善監管方式。政府部門應提升施工單位以及監理單位的準入門檻，對獲得評估業務、資質完善的相關單位進行不定期考核及監督，完善工程項目建設階段質量安全評估標準并加強對相關方行為的曝光力度，增強施工方、監理以及業主自身的責任意識，降低違規操作的概率；業主方應建立完善的監督機制，例如，突擊抽查、設置合理的獎懲機制、提升監管頻率、定期對比評估數據、引入競爭機制等。

第二，構建更完善的公眾參與機制。由于我國處于飛速發展時期，基建、房產等項目在建設過程中所面臨的監管體制、法治建設仍不健全，借助公眾的監督，以及現代信息技術構建的信息管理平臺，為聲譽評估提供依據，從而建立合理的評估標準，促使業主選擇與聲譽水平較高的施工方進行合作，提升建設項目整體質量水平，公眾作為重要的外部監管力量，且與項目存在重大利益關系，因此，通過構建公眾參與平臺，提升公眾監督水平、激勵公眾參與監管是彌補內部監管的重要方式。

第三，建立聲譽評估機制。制定合理的聲譽評估標準，實行獎懲機制和聲譽機制相結合的激勵方式，促使工程項目參與方獲得合理的收入水平。同時，對于損害公眾利益以牟取私利即傾向于采取機會主義行為的施工方和監理，業主在采取懲罰措施的基礎上，應減少與其進行合作，降低施工方和監理的當前收益和預期收益，從而激勵參建方為獲取更多的合作機會而選擇規避機會主義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