淺析魯迅作品的語言特色

殷永強

魯迅被譽為“二十世紀東亞文化地圖上占最大領土的作家”。他將畢生精力用于文學創作與研究，是中國文學史上里程碑式的人物。高中語文教材選入了魯迅先生的多篇作品，可見其作品的影響力和教育價值。魯迅先生的作品有其獨特的風格。下面，筆者就以語文教材中的幾篇文章為例，談談其作品的語言特色。

一、準確貼切

郭沫若先生說：“魯迅是實事求是的歷史學家?！彼兄詈竦奈膶W功底，對社會有著敏銳的洞察力。因此，他的作品的語言是準確貼切的。閱讀他的作品，我們會發現其中的詞往往很難被其他的詞取代。

比如，在小說《藥》中，他寫道：“華大媽在枕頭底下掏了半天，掏出一包洋錢……吹熄燈盞，走向里屋去了?！纤ɑ琶γ鲅箦X，抖抖的想交給他，卻又不敢去接他的東西……”同樣是拿出洋錢，寫“華大媽”時用的是動詞“掏”，寫“華老栓”時用的是動詞“摸”。兩個動詞雖然都有往外拿的意思，但是能否將它們對調一下呢？答案是不能。這主要是因為前一個動詞“掏”極其準確地表現出“華大媽”拿出錢的不易。她將華家人辛辛苦苦、起早貪黑攢下來的血汗錢藏在枕頭下面，且藏得非常隱蔽、嚴實，想要取出來是非常不容易的。因此，她需要費力地“掏”出來。從取出的程度上看，“摸”顯然比“掏”要容易一些。錢是裝在口袋中的，但“華老栓”在取錢時非常謹慎，因為這是一家人的血汗錢?！懊边@個動詞寫出了“華老栓”的小心翼翼、舍不得。如果將兩個詞的位置對調，它們就不能準確地展現出人物的心理活動，就不再準確貼切了。

著名作家法捷耶夫曾說：“力求把你所見的東西，把你意識中結晶了的東西表現得最準確，需要麻煩細膩的勞動?！睌[在創作者眼前的詞匯如天上的星辰，會在他們的腦海中不斷閃現。在創作中，他們需經過深入的思考，選用最合適的詞語，以適應創作的需要。準確貼切的用詞，體現了魯迅先生作為文學巨匠的深厚筆力。

二、言簡意豐

一篇文章的語言越簡練，讀者讀起來就越輕松。在閱讀的過程中，他們可以快速排除冗雜的信息，知曉作者的創作意圖。魯迅作品的語言極其簡練，卻蘊含著無窮的韻味，有著豐富的內涵。

比如，在《為了忘卻的紀念》中，他寫道：“天氣愈冷了，我不知道柔石在那里有被褥不？……已于二月七日夜或八日晨……在龍華警備司令部被槍斃了，他的身上中了十彈。原來如此！……”他為什么要在文中加上“或”字？是因為時間不確定。為什么革命烈士被殺害的時間是不確定的呢？很明顯，他是在深夜被殺害的。國民黨反動派為什么會選擇在深夜秘密殺害進步的青年作家？這是因為國民黨反動派深知自己的行徑是不正當的、是卑劣的，怕受到人民的譴責與唾棄。魯迅先生借助一個“或”字就將反動派的丑惡嘴臉描摹了出來，只用這一個“或”字就將內心想說而沒有說出的許多話簡練而含蓄地表達了出來。有關革命進步青年的犧牲，魯迅先生著墨并不多，卻借“在龍華警備司令部被槍斃了，他的身上中了十彈”淋漓盡致地展現了國民黨反動派的殘暴。特別是結尾處的“原來如此”，傾注了魯迅先生對革命進步青年犧牲的滿腔悲憤，對國民黨反動派丑惡罪行的蔑視與痛恨。雖僅四個字，卻勝過了千言萬語。

簡約而不簡單，含蓄而不晦澀，是魯迅作品的語言特色。從這簡約質樸的文字中，我們能讀出豐富的信息，體會到真摯的情感。

三、生動形象

魯迅先生的作品猶如一幅樸素而生動的風景畫?！鞍酌琛笔撬Ｓ玫囊环N表現手法。他曾說：“白描卻沒有秘訣，如果要說有，也不過是和障眼法反一調：有真意，去粉飾，少做作，勿賣弄而已?！闭且驗榘酌栌姓嬉?，他的作品的語言才如此生動形象。

比如，在小說《祝?！分?，他在描寫“祥林嫂”的外貌時就使用了白描的表現手法?！跋榱稚钡谝淮纬霈F在魯鎮時，“頭上扎著白繩，烏裙……”“又是順著眼，不開一句口”。這段文字描繪了一位勤勞樸實的農村婦女的形象。她剛剛失去丈夫，生活極其困難，只能靠打工來維持生計，也希望通過勞動改變自己的命運?！跋榱稚钡诙纬霈F在魯鎮，“仍然頭上扎著白繩……眼光也沒有先前那樣精神了”。這段文字寫出了“祥林嫂”被迫改嫁，再次喪夫，后又喪子的精神狀態。很明顯，她承受了巨大的打擊，精神遭受了重創，身體狀態和精神狀態都遠不如從前，也逐漸喪失了對生活的希望?！跋榱稚钡谌纬霈F在魯鎮時，“臉上已經瘦削不堪……還可以表示她是一個活物”。不幸的遭遇、人生的困境，使祥林嫂淪為乞討者。此時，她已變得麻木、呆滯，且喪失了勞動的能力，對生活感到絕望了。三處不同的白描，寫出了“祥林嫂”在三個不同階段的生活境遇與精神狀況。

蘇東坡曾說：“傳神難在于目?！濒斞赶壬趯懽髦星∏∽プ×巳宋锏难劬?，寥寥幾筆，便將人物寫“活”了。他筆下的人物是立體而飽滿的，是有著自己的靈魂的。

語言是思想和靈魂的載體。在品讀魯迅先生的作品時，我們需關注作品的語言特色，與魯迅先生一起去觀察社會，思考人生，在精神的世界中不斷地思考和前行。

（作者單位：甘肅省會寧縣第五中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