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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梼杌閑評》與運河文化

2023-04-18 16:32萬晴川
江蘇第二師范學院學報 2023年6期
關鍵詞:魏忠賢運河小說

萬晴川 姚 雯

(揚州大學文學院, 江蘇揚州 225002)

長篇白話小說《梼杌閑評》又名《明珠緣》,成書于明末清初,撰者不詳,現存最早的版本是康熙、雍正年間的“京都藏版”本。小說以魏忠賢與客印月、傅如玉的姻緣為線索,敘述他的成長及禍亂朝廷故事。前二十回描寫魏忠賢進宮前的經歷,展示朝廷之外的廣闊社會圖景,側重“世情”,以虛構為主;后三十回則圍繞魏忠賢及閹黨禍亂朝政、殘害忠良的罪惡展開,偏重“時事”,“與史相參”。

目前學界對《梼杌閑評》的研究,主要集中在作者考證、人物形象分析等方面,但除此之外,還有一個現象值得重視,即小說將故事發生的許多場景移至運河城市,從而較為全面地展現了晚明運河城市的經濟、文化和民俗等社會風貌,運河城市設置又對小說的文本構建、人物塑造等發揮了重要作用,這一現象尚未引起學界重視,本文擬對這些問題展開討論。

一、以侯、魏行蹤串聯運河城市

運河城市主要出現在小說前二十回,作者通過侯一娘、魏進忠的行蹤,將南北運河城市串聯起來。

小說第一回講述故事的緣起——相當于楔子,就與運河有關。明朝嘉靖年間,與運河溝通的淮河發生嚴重水災,朝廷命工部侍郎兼僉都御史朱衡總理河務,因在治水過程中,燒死穴中無數赤練蛇,赤蛇轉世為魏忠賢等一干人報仇。接著寫朝廷差臨淮侯李言恭、禮部尚書徐階祭告二陵,并分祀河神。二人祭告畢,回京覆命,路過臨清時拜訪朱衡。朱衡擺宴接待,請來雜技藝人侯一娘等席前表演。侯一娘以此與昆班唱旦角的魏云卿相遇,彼此生情,后勾搭成奸,懷孕生下魏進忠(后改名忠賢)。不久,侯一娘丈夫魏丑驢因生意淡薄,老婆又有外遇,堅持要離開臨清;魏云卿則脫離劇團,跟著王公子上京參加會試。侯一娘被迫與魏云卿分離,她本打算往南去,因南方發大水,米麥騰貴,王公子建議她去泰安州,并寫書托丁憂在家的同年白某看顧。不料在路上遭到響馬搶劫,魏丑驢被丟在澗中淹死,侯一娘被強盜擄走霸占。數年后,侯一娘設法盜馬帶著兒子逃出,來到薊州寶坻石林莊,侯一娘從強盜那里帶來三顆寶珠,恰好是莊主孫女客印月所遺失的,侯一娘歸還明珠,莊主苦留她住下。侯一娘與客印月之母陳氏結拜為姐妹,又訂下兒女婚約。在石林莊,少年魏忠賢與李永貞、劉嵎(即劉若愚)兩人結拜為兄弟。一年后,侯一娘欲與魏云卿會合,離開石林莊,攜子進京。但當她找到王府后,得知王公子自中進士后,已做到尚書;魏云卿則已經離開京城,赴廣東做官。在侯一娘的請求下,王尚書薦進忠去漢口稅監程中書門下做長隨,侯一娘則陪同王奶奶回臨清。要之,小說第1—7回以侯一娘為主角,通過她的行蹤,寫到了運河城市臨清、薊州和北京。接下來第8—20回,小說轉換視角,讀者跟著魏進忠的行蹤,繼續游覽大運河城市。

程中書因盤剝商民,被湖廣參政馮應京參劾去職。程中書將搜刮所得財寶裝了幾大船運回老家,馮公吩咐一幫人假扮強盜,將程中書的船隊和隨從、貨物都打落下水,把程中書捆綁上岸。魏進忠落水后,隨波逐流飄至湖廣沙市,巧遇已升任荊州衛經歷的魏云卿。因朝廷嚴緝程中書黨羽,魏云卿要魏進忠去揚州府投奔開緞鋪的親戚。在揚州,魏進忠遇到跟隨魯太監來此清查鹽務的劉嵎,又結識了倪文煥。魏進忠終日沉湎酒色,盤費用盡,劉嵎建議他投在魯公公門下。一日,魯公公派魏進忠去山東給汪中書送禮。在山東東平州,魏進忠射死妖怪,救回被妖怪擄去的女子傅如玉。后與傅如玉結為夫妻,并認識了傅如玉的表兄田爾耕。因魏忠賢終日與田爾耕等狐朋狗黨喝酒賭博,魯公公的禮金也被揮霍殆盡,傅如玉發怒,進忠便與丈母、妻子商議,裝麥到臨清去發賣,順便接母親來相聚。魏進忠到臨清后訪至王府,得知魏云卿升任薊州州同,母親也同去上任了,并留話要進忠到薊州相會。進忠趕至薊州,卻又得知魏云卿已丁憂回老家了。魏進忠在薊州侯少野家與客印月重逢,二人勾搭成奸,并結識了秀才崔呈秀。私情敗露后,客印月回到寶坻娘家,魏進忠進京在妓院尋歡作樂,又與李永貞相遇。不久,江湖術士和妓女素娟勾結合謀將魏進忠的銀子全部騙光。魏進忠再回寶坻石林莊,不料客印月已回侯家。他便打算回東平傅家莊,在涿州又被賊偷去行李和盤纏。魏進忠一無所有,大病一場,發出一身惡瘡,流落街頭,淪為乞丐,后被一群叫花子灌醉扔進河里,被餓狗咬去陽物,昏死過去。幸遇一老僧救助,身體得到恢復,正好趕上宮中招選太監,于是報名入選。在這17回中,魏進忠的行蹤,除湖北外,北京、揚州、臨清、薊州、涿州等都是運河城市。

由此可見,小說前二十回,讀者跟隨走南闖北的藝人侯一娘和四處覓食、行走江湖的魏進忠,幾乎游覽了除杭州以外的所有大運河重要城市。通過這些大運河城市的流動性,安排侯一娘與魏云卿、魏進忠與客印月、傅如玉的姻緣故事。魏進忠在揚州、淮安兩地之間往來聽差,從揚州去淮安本不會繞道山東,作者之所以將地理空間延伸至山東東平,其目的就是為了插入魏進忠與傅如玉的姻緣,展示更多的運河城市風貌。

二、運河城市風貌的展示

小說全面展現了運河沿岸城市的經濟、文化繁榮景象,是明末清初社會發展的真實映照。

(一)經濟繁榮的運河城市

隨著隋唐時期大運河的開通,封建王朝建立了漕運倉儲制度,將南方的糧食運至首都,供宮廷消費、百官俸祿、軍餉支付和民食調劑,從而帶動了運河沿岸城市的經濟發展,形成了一條繁榮的商品經濟帶。明代永樂年間,京杭大運河全線貫通,對于維系封建王朝的穩定起到了極其重要的作用,《明書·河漕志》指出:“漕為國家命脈所關,三月不至,則君相憂,六月不至,則都人啼,一年不至,則國有不可言者?!盵1]1390明清漕運制度逐步完善,明景泰二年(1451),專設漕運總督,與總兵同理漕務。并兼巡撫淮、揚、廬、鳳四府及徐、和、滁三州,駐節淮安。嘉靖四十年(1561)兼提督軍務,萬歷七年(1579)后曾一度兼官河道??梢娬畬︿钸\的重視,從而極大地促進了運河沿線及周邊地區的商貿經濟發展。

臨清是運河道上的樞紐之地,“河據會通,水引漳衛,大堤繞其前,高阜枕其后,乃南北之襟喉,舟車之都會也?!盵2]9998它依托運河迅速崛起,一躍成為江北五大商埠之一,有“富庶甲齊郡”“繁華壓兩京”之美譽?!?康熙)臨清州志》記載道:“蓋此地五方走集,四民雜處,商賈輻輳,士女嬉游。故戶列珠璣,家陳歌舞,飲食宴樂,極耳目之觀……至于本境之民逐末者多,力本者少?!盵3]8臨清成為全國重要的商品集散地,據史載,萬歷年間,臨清鈔關稅收由四萬兩增至八萬余兩,居運河八大鈔關之首。臨清店鋪林立,“作為北方最大的糧食市場,臨清每年貿易量達千萬石之巨。此外還有不少的鹽店、典當店、皇店、官店、旅店、塌房等?!盵4]217臨清和北京在小說中出現的頻率最多,是故事發生、發展的關鍵性場景。小說第二回中描述道:“卻說臨清地方,雖是個州治,倒是個十三省的總路,名曰‘大馬頭’。商賈輳集,貨物駢填。更兼年豐物阜,三十六行經紀,爭扮社火,裝成故事。更兼諸般買賣都來趕市,真是人山人海,挨擠不開?!?《梼杌閑評》,劉文忠校點,人民文學出版社1983年版,下文引文皆使用這一版本,不再注出)在第十二回中,魏進忠就從東平州裝運大麥來到臨清發賣,投了行家之后,“次日就有人來議價看麥,五六日間都發完了”。正是因為臨清商業繁榮,人煙輻輳,才吸引了像侯一娘這樣的眾多藝人前來覓食。他們或在街頭賣藝,或在官員酒宴上表演,因為人流密集,因而收入頗豐。

薊州始置于唐開元十八年(730),至明洪武初,以漁陽為州治,領玉田、遵化、豐潤、平谷四縣,位于大運河的最北端。雖為邊防重鎮,但商業貿易同樣欣欣向榮。嘉靖《薊州志》稱其“物產之繁,為幾東諸郡之最”[5]8a。小說第十二回寫進忠在臨清賣完糧食之后,又去往薊州賣布,他押著車子,曉行夜宿,不日到了薊州城下。但見“桑麻遍野樂熙恬,酒肆茶坊高掛簾。市井資財俱湊集,樓臺笑語盡喧闐。衣冠整肅雄三輔,車馬遨游接九邊。幽薊雄才夸擊筑,酣歌鼓腹荷堯年?!彼姆娇蜕淘萍?街道車水馬龍。薊州寶坻的石林莊,則是一派年豐歲稔的田園風光,“路傍青龍,水纏玄武。一周遭綠樹遮陰,四下里黃花鋪徑。草堂高起,盡按五運八門;亭館低昂,真個傍山臨水。轉屋角牛羊飽臥,打麥場鵝鴨聲喧。田園廣布,為農為圃有滋基;厫廩豐盈,乃積乃倉歌樂歲?!蔽哼M忠從東平州——臨清——薊州的貿易路線,貫通南北,說明運河便利交通,促進了沿岸城市貿易經濟的發展。

北京是江南漕運的終點,明永樂遷都于此。大運河是北京的經濟命脈,北京居民仰給于運河漕運,“大運河每年為北京運進數百萬石糧食,還把南方的其他物資如木材、銅、鐵、鉛及百貨等,源源不斷地運來??梢哉f,沒有大運河,就沒有北京的那些金碧輝煌的城闕和宮殿,也就沒有北京歷史上的興盛和繁華”[4]197。在地理位置上,京師“北通朔漠,南極閩越,西跨流沙,東涉溟渤,來百貨之縱橫,雜輪蹄之填咽”[6]626。優越的地理、政治、經濟地位,引來四方商賈云集,如“大明門前,府部對列,棋盤天街,百貨云集?!薄俺>谷招鷩?歸市不絕”[7]30。小說中寫侯一娘到了前門,見“棋盤街上衣冠齊楚,人物喧囂,諸般貨物擺得十分鬧熱,比別處氣象大不相同”。

揚州地處長江與運河交會的十字路口,是南來北往、西去東下的水陸交通總樞紐,“控荊衡以沿泛,通夷越之貨賄,四會五達,此為咽頤”[8]179。得天獨厚的地理優勢促進了其經濟的繁榮,唐代有“揚一益二”之稱,明清時揚州成為全國金融中心,兼漕、鹽、河政三者之利,號稱東南一大都會。明代兩淮都轉鹽運使司設于揚城,向兩淮鹽商征收鹽稅,關系國家經濟命脈。萬歷《揚州府志》稱“風物卓絕,于世無兩”,“青油列戟,紅粉吹簫,竟奢斗華,不可謂不盛矣”[9]3。魏進忠因程中書案牽連,遭到緝捕,魏云卿建議他去揚州避禍,稱“那里是個花錦地方”。第九回寫魏進忠進入揚州城,“只見人物繁華,笙歌聒耳,果然好個揚州城?!埙烊缭?直壓倒越、吳、燕、趙;繁華似海,漫夸他許、史、金、張?!边M忠入城來到埂子上,見“一路鋪面上擺設的貨物璀燦,氤氳香氣不息”。到街盡處,“只見一帶高樓,一家門面下懸著粉牌,上寫道‘定織妝花銷金灑線’;一面上是‘零剪紗羅綾緞絹綢’。樓檐下懸著一面橫牌,寫著‘陳少愚老店’。進忠走進店來,見柜欄前擁擠不開,五六個伙計都在那里搬貨不閑。進忠只得坐在柜旁椅子上?!睆倪@段描寫中,我們可以想見當時揚州商業的繁榮。除鹽業外,揚州造船、茶食業、刺繡、漆器等手工業也非常發達。魏進忠對揚州的花燈就贊嘆不已:“京中燈除了內府的沒有見過,就是燈市里并王侯家,也不過是些羊皮料絲夾紗珠燈而已,除此便無甚好的,總不如揚州的燈好,各色紙燈、包燈,果極精巧,世上有一件物事,他們便做出一盞燈來,卻也奇巧。此時正是滿城簫管,人山人海,魚龍莫辨,那才叫做‘一天皎月,十里香風’?!?/p>

明代中后期,隨著社會財富的增長,人們對金錢的欲望越來越強,刺激了對奢靡享樂生活的追求,“竊照近年民俗,日事奢侈,富貴之族,食祿之家,窮奢極巧,驕肆無度。至有一服器價值千金,一筵宴用費萬錢。軍民僧道,皆得以服錦繡之服、金線之靴,倡優下賤,皆得以用寶石首飾,金織衣袍。床帷屋壁,擬于宮闕,飲食器皿,僭以金玉,惟事斗麗而夸多?!盵10]959權貴富豪之家窮奢極欲,吃穿用度動輒耗費千萬金,一般軍民僧道、倡優下賤也都穿戴“金織衣袍”“寶石首飾”。繁華的運河城市成為來往客商肆意揮霍、醉生夢死的場所,如小說寫魏進忠初到揚州時,“今日張家請,明日李家邀,戲子、姊妹總是上等的。進忠本是個放蕩慣的,遂終日沉湎酒色,不到一月將百金盤費都用盡了”。然而,當時人民經濟生活水平雖有所提高,但貧富懸殊積聚的矛盾也相當劇烈,至明末終于爆發。凌揚藻感慨道:“隆、萬以來,無缺不鉆,無官不賣,縉紳家高甍大廈,良田美地,并一切金寶珠玉、歌舞宴戲,皆積窮百姓賣兒貼婦錢為之,盜安得不起?嗚呼,天下應有李自成久矣!”[11]285當時許多有識之士都對這種風氣痛心疾首,《梼杌閑評》在某種程度上揭示了這種虛假繁榮背后的隱患,如薊州城侯少野家“只靠客人養生,有客人到便拿客人的錢使用,挪東補西,如米面酒肉雜貨等物都賒來用,至節下還錢?!痹絹碓蕉嗟娜松岜局鹉?不事生產、游手好閑,“務本者少,而入身公門者日盛月新,居肆者希,而袖手游閑者肩摩踵接,乃若打降惡少,飲血結盟,十百成群,一呼畢集?!彼麄兂跋M,追求感官享樂,如侯少野天天吃喝玩樂,家里常布置酒席,一月幾宴,債臺高筑,年前債主都來催討,家里的衣服都當了好幾件,仍不敷所出,最終靠魏進忠救濟才渡過難關??用晒镇_之風也頗為盛行,如臨清的惡少牛三把市上開店的都騙怕了,“見好東西便要,只是不還錢”。魏進忠在涿州連續兩次遭賊,后來被一眾叫花子灌醉謀財害命丟進河中??梢娛里L日下,運河城市人們的素質并未隨著經濟的繁榮而得到提高。

(二)文化藝術交流樞紐的運河城市

運河不但成為貨運的重要通道,也促進了文化藝術的交流與興盛。昆山腔和弋陽腔的北傳,大運河發揮著重要作用。姜師立指出:“延至明萬歷,北雜劇已十分衰落,代之而興起的是由京杭運河而北上的昆山腔和弋陽腔。由此可見,由于京杭運河是貫通我國南北的重要交通動脈,其流域商品經濟繁榮,流動人口眾多,具有音樂傳播的良好的外部條件,因而京杭運河的通行帶動了昆山腔和弋陽腔的北傳?!盵4]257昆山腔、弋陽腔在南方興起后,沿京杭運河北上,在運河沿線商業都市演出和傳播,這些城市商貿繁榮、人流密集,為戲曲的發展和興盛提供了保障。

“商賈萃止、駢檣列肆”的臨清,吸引了許多藝人前來,成為北方曲藝的發祥地。小說第二回寫到臨清迎春場面,規模宏大:“平臺約有四十余座,戲子有五十余班,妓女百十名,連諸般雜戲,俱具大紅手本。巡捕官逐名點進,唱的唱、吹的吹,十分鬧熱?!眳⑴c表演的藝人們匯聚一堂,曲藝品種繁多,其規模不亞于現代一個省的戲曲藝術節。除了臨清,北京、薊州等地也吸引了眾多南曲戲班的到來。第七回寫魏進忠進京尋找魏云卿,一條小胡同里就有蘇、浙腔班子五十余班。第十四回中,在薊州的侯家,客印月與侯七官爭論做戲的班子,“七官問印月:‘要甚么班子?’印月道:‘昆腔好?!吖俚?‘蠻聲汰氣的,甚么好,到是新來的弋腔甚好?!≡碌?‘偏不要定,要昆腔?!吖俨缓棉炙?只得去定了昆腔?!边@些描寫,說明在北方較為下層的民眾中,對于昆腔和弋陽腔的欣賞已出現分歧,預示著后來北方雅部的衰落、花部的興起。

侯一娘也是南方人,她是雜技藝人,但又兼擅唱曲,而且能唱南曲和北曲,因為她沖州撞府,流動性比魏云卿的昆班更大,為便于生存,因而必須掌握多種技藝,這樣就在客觀上促進了南北曲藝的融合。她到北京時,進店自我推銷,稱自己是南邊人,但略知清曲,“敢造寶店,胡亂伏事貴客,望爺抬舉?!币荒铩澳闷鹛崆賮?唱了一套北曲,店家稱贊不已,連走堂的、燒火的都擠來聽,齊聲喝采?!迸c吳益之、貽安重逢,“一娘奉過一巡酒,取提琴唱了一套北曲,又取過色子,請那小官行令。斟上酒,一娘又唱了套南曲,二人嘖嘖稱羨?!蔽涸魄涫悄戏嚼グ嗟男〉?他隨昆班來到臨清,深受上層達官貴人的喜愛,小說中主要寫他在堂上表演,在朱衡招待欽差時,演唱了昆山梁辰魚的《浣紗記》,在王府壽宴上演唱余姚楊之炯的《玉杵記》、錢塘高濂的《玉簪記》和寧波鄞縣周朝俊的《紅梅記》中的折子戲,這些劇本的作者都是南方人。

(三)運河促進民間信仰的形成

運河的貫通不僅促進了沿岸城鎮經濟、文化的繁榮,也對沿線地區的民間信仰產生了重要影響。

運河的開鑿,導致運河沿線地區的水文地理條件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加上蓄水濟運、淤塞河道等措施,河流排水問題日益突出,“每遇大雨時行,百川灌河,其勢沖決散漫,蕩析田廬,漂沒糧運”[12]3821。加上龐大的漕運工程,為祈求風調雨順、河運平安,因而運河水神信仰應運而生。

《梼杌閑評》將客、魏亂政的歷史置于神話世界,用因果報應理論予以闡釋,從而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碧霞元君全稱為“東岳泰山天仙玉女碧霞元君”,民間俗稱“泰山娘娘”“泰山圣母”,碧霞元君在小說的開頭和結尾中兩次出現,掌控著故事發展的走向。嘉靖年間淮河水災,赤蛇赭巳教授州同黃達筑堤之法,豈料自己與同族二百多條性命慘遭燒死。碧霞元君總理黃淮,赭巳向其傾訴冤情,碧霞元君判眾蛇轉生宮禁以報前冤。魏忠賢、客印月乃其中雌雄二蛇轉世,朱衡、黃達等則轉世為楊漣、左光斗和萬燝等忠臣。第一回中,朱衡巡視高、寶河堤,發現泰山廟香火氣很盛,巡捕官即為他講述了碧霞元君現身擒潭龍的故事。泰山廟即是因黃淮水患、碧霞元君顯靈助修河堤而興建。朱衡因其靈應,便去行香和抽簽,簽語暗示赤蛇滅族之后轉世報仇、崇禎年間忠臣慘死的結局。小說末尾,碧霞元君再次出現,為眾人解惑,揭出事件的前因后果,宣傳善惡報應的主旨。南方多蛇,蛇報仇的故事在民間多有傳播,如據郎瑛《七修類稿》卷十五《蛇報》記載一個傳說:方孝孺祖父下葬時,其父夜夢老人告曰:“吾族久居于此,幸待遷而發土?!钡珱]引起他的注意,明日按時開土,掘得蛇窟,里面蛇不可數計,一時盡皆捶死。當時其妻正有妊在身,只見有黑氣一道入座,“其后正學先生之滅族,以為蛇托生而報之耳?!盵13]149《寄園寄所寄》卷五《滅燭寄》引《湖州府志》云:萬歷年間潘季馴尚書主持治河,筑高家堰屢潰。一夕夢關公告曰河有毒龍作祟,當為公斬之?!耙畹┌讜兓杌?風雷交作,河浪掀天。少頃,風雷并息,波面盡赤,得斷蛟二,而堤以就?!盵14]302-303小說作者可能是受到這些故事的啟發,根據這些資料構建一個神話故事,用以解釋歷史上閹黨與東林黨的政治斗爭。

又據劉若愚《酌中志》等書記載,明宮中太監常去薊州泰山廟進香。泰山廟祭祀的神祇碧霞元君本是“主生”之神,但隨著大運河南北漕運的興起,南北民間信仰也隨之交匯。天妃宮供奉的主神媽祖,其信仰起源于宋代的福建沿海地區,原是航海保護神,且兼有送子娘娘的職司。但隨著京杭大運河漕運的興起,媽祖信仰也被傳播到了運河沿線地區,加上官方的大力倡導,沿岸多地設有天妃宮、天妃廟。小說第二回中臨清迎春、看春的主要場所即設在天妃宮。北方的碧霞元君信仰與南方沿海地區天妃媽祖信仰逐漸融合,神職合而為一,被封為“永護漕河福德神”。明人王權《天妃廟記》云:“吾境內多泰山元君祠,謁天妃廟者,恒以元君視之?!盵15]374甚至明清時期出現媽祖與泰山女神共享“天妃”“碧霞元君”稱號的現象?!稐冭婚e評》第一回中碧霞元君自述道:“吾乃泰山頂天仙玉女,碧霞元君,奉玉帝敕旨來淮南收伏水怪,保護漕堤,永鎮黃河下流,為民生造福?!币脖砻髁似滏偤禎嘲O疫、防止水害的職能。大運河漕運的興盛、黃淮水患的頻發等使得運河沿線的碧霞元君信仰經久不衰,運河沿岸多地建有碧霞行宮,香火興旺,以祈求保護漕堤、風調雨順。

除了碧霞元君、媽祖外,《梼杌閑評》中還寫到支祁連、關帝等運河水神。小說開頭寫淮河水怪支祁連原被大禹鎮壓在龜山潭底,唐德宗時又被觀音以面化為鐵索收伏,明嘉靖年間,它再次作亂,造成洪災。作者將“禹伏巫支祁”傳說與“大圣降水母”故事糅合在一起,體現出運河名城泗州水母信仰發展過程中的新變。在這一信仰的驅使下,人們于泗州立大圣寺寶塔,又有水母廟、水母井等等,目的在于祈求淮河、洪澤湖洪波不興,百姓平安。小說中朱衡起用黃達,正是受到了大圣寺寶塔下碑記的啟發:“唐時水母為災,觀音化身下凡,往黃善人家投胎。后來收伏水母?!惫手旌庀氲狡鹩蒙朴谥嗡狞S達。關帝在《三國演義》中曾水淹七軍,后來又成為道教中的雷神和民間信仰中的財神,因而就具有了治水保堰、護佑漕運的功能。第十回寫倪文煥等人在寶應洪濟閘的關帝廟內借宿,半夜關帝顯圣,查到倪文煥后來將為禍朝廷,欲當場誅之。運河沿線普遍供奉關公神像,如高家堰上建有關帝廟,據史載多次顯靈。萬歷六年(1578)潘季馴“筑堤束水、束水攻沙”的靈感來自關帝托夢“老兵持箒掃地”的暗示,[16]505又萬歷十八年(1590)的一天,雷雨交作,西風驟急,高家堰將決堤,但見黃云一片籠罩于武安王廟上,良久方散。須臾,風轉雨收,水勢遂定,高堰溢而后安,“實系武安王神功之力”[2]60219。

作者通過這些運河神祇的描寫,宣揚勸善懲惡的思想,希望整飭明末崩亂的社會秩序,挽救頹敗的社會風氣。作者通過赤蛇前生被害、今生復仇的故事來表明“善惡有報”,告誡人們多行善事。但復仇者作惡太甚,碧霞元君也沒有姑息,因而魏忠賢和客氏發作五世為牛、豬,“以彰黨惡害善之報”。這是古代小說的固有套路,但在很大程度上消解了明末黨爭的政治意義。

除了運河水神信仰,小說還涉及民間宗教信仰在運河的傳播。明正德間,山東即墨人羅夢鴻創立無為教(又稱羅教),無為教在漕運水手中產生了很大影響,隨即沿著運河迅速南傳至浙江、江西、福建等地區。嘉靖年間浙江處州(今麗水)無為教教祖應繼南和萬歷年間龍華會教祖姚文宇都以羅祖轉世自炫。清代末年,又產生以漕運水手為主力的青幫?!稐冭婚e評》第十一回中魏進忠從東阿縣去往劉家莊的路上,偶遇無為教的赴會場面?!耙娐飞先瞬环帜信?頭上都貼著甲馬,捧著香盒,紛紛攘攘。也有年老的年少的,也有大家婦女穿綾著絹的,都在人叢里挨擠。進忠道:‘這些人做甚么,這樣不分男女的行走?’田爾耕道:‘這是到人家赴會去的?!M忠道:‘甚么會?’爾耕道:‘叫混同無為教,不分男女貴賤,都在一處坐?!M忠道:‘這也不雅?!癄柛?‘內中奸盜邪淫的事也不少?!笨梢姛o為教在該地已成為具有一定規模的社會活動。小說中寫到的無為教劉鴻儒,以聞香教主王森大弟子徐鴻儒為原型,天啟二年(1622)五月初三日,徐鴻儒在巨野徐家莊發動起義,阻斷漕河糧道,旋被鎮壓,王森之子王好賢逃往揚州,被當局逮捕處死。據《梼杌閑評》《平妖全傳》等小說描寫,聞香教做會使用的經卷是無為教的“五部六冊”,因而馬西沙、韓秉文先生認為聞香教是羅教的一個分支[17]552-556?!稐冭婚e評》中將劉鴻儒起義的原因歸為“田知縣貪財激大變”。田爾耕依附魏忠賢之后,侄子田吉任東阿知縣。田爾耕在未發跡時曾受到劉鴻儒父親的凌辱,于是吩咐侄子代為報仇。田知縣一到東阿即傳示民眾禁止無為等教活動,差人緝拿做會的劉鴻儒,劉鴻儒行賄差役,田知縣也收銀三千兩,暫時放松了禁令。但是由于上司的壓力和叔父的舊怨,他又翻臉無情,“把心一變,早將三千金拋入東洋大?!?立即拘捕受賄的差役,另外派人去捉拿劉鴻儒,從而引發了沖突,觸發了教民起義。

總之,運河的交通之便和漕運工程,不但促進了運河沿線城市的經濟繁榮,也促進了文化、宗教的滋生與傳播。

三、小說中運河設置的藝術功能

歷史上的魏忠賢原本是直隸肅寧人,劉若愚《酌中志》云:“魏忠賢原名李進忠,直隸寧肅縣亡賴子也。父魏志敏,母劉氏,妻馮氏,生女魏氏嫁楊六奇者是也。賢無子,家貧自宮,妻改適他方,人不存?!屹t少孤貧,好色,賭博能飲,啖嬉笑喜,鮮衣馳馬,右手執弓,左手彀弦,射多奇中,不識文字,人多以傻子稱之。亦擔當能斷,顧猜狠自用,喜事尚諛,是其短也?!t先年原名李進忠,遂將西李娘娘下用事之李進忠算作一人,以欺外廷,其實皆朝力也?!盵18]68-70《明史紀事本末》云:“忠賢初名進忠,河間肅寧人也?!瓏L與年少賭博不讎,走匿市肆中,諸少年追窘之,恚甚,因而自宮?!盵19]1133《明史·魏忠賢傳》中又是另一種說法:“魏忠賢,肅寧人。少無賴,與群惡少博,少勝,為所苦,恚而自宮,變姓名曰李進忠。其后乃復姓,賜名忠賢云?!盵20]7816魏忠賢應該姓“魏”,為何原名“李進忠”,諸書都沒有說清楚,《明季北略》卷二解釋道:“原名李進忠,本姓魏,繼父姓李,得寵后因避移宮事,改賜名忠賢?!盵21]30綜上材料,魏忠賢原名“魏進忠”,后隨繼父改名“李進忠”。李選侍宮里有個太監叫李進忠,在移宮案中因竊盜內帑而被處死,魏忠賢為了躲避東林黨人的攻擊,于是冒充李選侍宮里的李進忠,發跡后才恢復魏姓,熹宗賜名“忠賢”。因為魏忠賢的早年生活不清楚,這樣就為作者的文學想象留下了空間,作者根據魏忠賢喜歡飲酒賭博、騎馬射箭這些有限的史料記載,在小說中將魏進忠的成長經歷設置在揚州、東平州、涿州等繁華的運河城市,他交結匪人,賭博嫖娼,射殺三妖,這樣就使得他前后性格的演成具有連貫性,他進宮后禍亂朝政的“悍厲之習”才顯得可信。

魏忠賢早年家貧,應該未離開過家鄉肅寧,進宮后,由于宮中有規定,“非奉公事不敢出”,公事外出“不至過宿,只曾住京北沙河故里祭掃,始過一宿。天啟元年十二月,逆賢雖出外尚未敢數,尚未敢遠,至四年以后外廷暗助,羽翼既成,仗客氏、王體乾、李永貞、石元雅、涂文輔在內,遂遠至涿州等處。天壽山春秋二次祭孝和王老娘娘畢,即詣西山碧云寺祭本管孫暹,即及照管老叔劉吉祥墓,或遠至琉璃河看工祭水,或至大壩馬房相度修城,無非巧立名色,招搖畿輔?!盵18]73-74可見魏忠賢外出最遠也不過在畿輔一帶,不可能到過南方,而《梼杌閑評》卻將其進宮前的行跡由北向南延伸至蘇北一帶。明代宮中太監多信佛,常去涿郡娘娘廟進香,[18]219所謂“涿郡娘娘”就是碧霞元君。劉若愚在《酌中志》中感慨道:“洪惟涿郡娘娘極為靈應,何以生此禍水,貽害朝野?豈天行劫數使然乎?”[18]221故作者受此啟發,以碧霞元君信仰貫穿全篇。而通過大運河,以侯一娘、魏忠賢的行蹤串聯起南北城市,在歷史小說中注入盛行于南方的才子佳人小說元素,又反映出明末清初小說創作和讀者接受的審美變遷。

作者將小說人物的活動空間移至運河沿岸城市,或許也給我們尋找小說的作者提供了一條思路?!稐冭婚e評》的撰者至今不明,目前學術界持兩種看法,一種認為其作者是明末清初的李清,從時代背景、從官經歷、對黨爭的態度、方言習俗多等方面進行考證;另一種觀點則認為《梼杌閑評》的作者非李清,他們主要通過論證前者論據中存在的問題來進行反駁。但從相關研究來看,《梼杌閑評》中出現了大量的蘇北方言,如用“不丑”指代“好”,用“取魚”表示“捕魚”等等,地藏王圣誕建齋放燈(第一回)、孩子三朝滿月送百索(第五回)等風俗也可與蘇北地區民風民俗相印證,可以看出作者對蘇北一帶比較熟悉,很可能作者就是這一地區的人,因而將魏忠賢故事發生的一些場景移至他熟悉的蘇北,以展示這一地區的風土人情。正如金健人先生所指出:“地域空間的選擇必然受到兩種情況的制約:一是作者本身的生活經歷;一是作品材料的客觀內容。小說家只能寫自己了解的、熟悉的事物,對于地域空間的選擇也同樣?;蛘呤浅鲇谑熘?或者是出于偏愛,許多小說家都有個自己最得心應手的地域空間?!盵22]作者對江淮沿運河地區比較熟悉,有助于其深入且自如地描繪該地區的社會生活圖景。且在描繪過程中又不自覺地透露出一種文化認同感,以契合廣大讀者的閱讀期待。傅承洲先生也曾闡述文人話本小說與吳越文化之關系道:“生活在吳越地區的文人作家,他們在創作話本的時候,會自覺不自覺地寫他們熟悉的題材與生活,吳越地區歷史上的人物事件,民間的神話傳說,身邊的市井新聞,都是作家取材的范圍。用現代傳播學的觀點看,讀者總是希望了解發生在自己身邊的故事,小說家又是將市民作為自己的擬想讀者,二者的契合,使文人話本成為吳越文化獨特載體?!盵23]此語雖在討論話本小說,但同樣適用于其他體裁的小說。當時江南地區是明清小說的創作、刊刻和傳播的中心,這種局面的形成,大運河沿線中心城市的帶動又功不可沒。江南地區科舉教育發達,“明清之際的小說作家,絕大多數都是生活在江南一帶的士人”[24]43-52。江南經濟、文化的繁榮也促進了刊刻業的發展,陳大康先生在《明代小說史》一書中對明清時期小說的出版地點進行了統計,得出萬歷后期江浙地區出版的通俗小說數量已逐漸超出福建,到了天啟、崇禎朝時,已占據了絕對優勢,通俗小說出版中心轉移到了江浙地區。[25]518以蘇州、杭州為代表的江南運河城市成為新的通俗小說刊刻中心。江南經濟、文化的繁榮又培養出了大批通俗小說的讀者?;谧陨淼奈幕J同感,龐大的江南讀者群體樂于看到自己熟悉的江南景觀出現在小說中,成為重點表現的對象。因而,《梼杌閑評》的作者把握住這種心理,為了迎合江南地區的受眾,便將魏忠賢故事的一些重要背景搬至南方運河城市。而當時江南地區才子佳人小說最為流行,魏忠賢與客印月、傅如玉的姻緣帶有濃郁的才子佳人這一色彩。從而使得這部小說突破了魏忠賢題材小說的時事政治屬性,呈現出時事小說與才子佳人小說融匯的特點,顯示出后期時事小說發展的新變。

從現存史料看來,魏忠賢在進宮之前,與李永貞、劉若愚、倪文煥、田爾耕、崔呈秀等黨羽并無交集,作者通過魏進忠在運河城市的行蹤,寫他先后結識李永貞、劉若愚等重要閹黨成員,將他們結識的時間大大提前,尤其是設置魏忠賢與客印月、傅如玉兩段一正一邪的婚姻關系。這樣就使得小說的邏輯結構嚴密,故事性和可讀性增強,歷史向小說傾斜。

另外,在藝術上,作者在展現運河文化的時候,也一石雙鳥,起到塑造人物形象、暗示故事情節發展的作用。如前文所說,魏進忠在運河城市的生活經歷,對他兇殘性格的形成起到重要的鋪墊效果。又如小說中的演戲描寫,也有同樣的作用。如小說第二回朱衡招待欽差,演唱的是梁辰魚的《浣紗記》,講述的是范蠡和西施的愛情故事,暗示接下來侯一娘與魏云卿一見鐘情。后來在王府的壽宴上,侯一娘“見那扮王母的就是前在廟中扮西施的小官,不覺神魂飄蕩,渾身都癱化了”。王老太太點了本《玉杵記》,乃裴航藍橋遇仙的故事。暗示接下來侯一娘與魏云卿的偷情。后來王奶奶要一人點一出,侯一娘點的是《玉簪》中《聽琴》,“他意中本是要寫自己的心事燥燥脾,別人怎知他心事”。王尚書的小夫人楊小娘點《霞箋·追趕》,大娘笑道:“你來了這二年,沒人趕你呀!我便點出《紅梅》上《問狀》,也是揚州的趣事?!弊髡咄ㄟ^這些戲曲,既描摹人物的心理變化,又寫出王尚書妻妾之間爭寵的矛盾。第十六回寫魏進忠在妓院點唱《雙烈記》,乃韓蘄王與梁夫人的故事,則起到反諷作用,暗示妓女素娟對魏進忠的背叛。這一藝術技巧為后來的《紅樓夢》所借鑒。

結語

《梼杌閑評》中通過侯一娘、魏忠賢的行跡,將運河沿線城市臨清、揚州、薊州、北京等城市串聯起來,以展示運河城市經濟繁華、文化興盛和民間信仰等社會風貌。在結構上,交代魏忠賢與客印月、傅如玉兩段姻緣,以及與李永貞、劉若愚、田爾耕、馮銓等人的早期結識,從而使得全書結構針線綿密,圓轉如環,故事情節更為集中和戲劇化。在歷史上,魏忠賢早年生活經歷不詳,這就為作者的想象和虛構留下了很大的空間,作者將他的一些生活場景移至南方運河城市,糅合當時流行的才子佳人小說元素以迎合讀者,突破了魏忠賢題材時事小說的歷史束縛,顯示出后期魏忠賢題材小說的發展新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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