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身氣功六字訣的傳習和原理探析

鄂玉海，張立東

（內蒙古醫科大學中醫學院，內蒙古 呼和浩特 010059）

健身氣功六字訣根植于中國古代哲學與自然科學的土壤，是中華民族優秀傳統體育項目之一。2016 年中共中央、國務院在印發的《“健康中國2030”規劃綱要》中明確指出[1]，要“扶持推廣健身氣功等民族傳統運動項目”。了解六字訣傳習發展過程、探析其原理，對推廣健身氣功六字訣具有積極影響。

1 六字訣發展源流簡述

健身氣功六字訣與五禽戲、易筋經、八段錦一樣，是我國傳統健身氣功的重要組成部分。六字訣始見于南朝陶弘景所著《養性延命錄·服氣療病篇》，“內氣有一，吐氣有六。內氣一者，謂吸也；吐氣六者，謂吹、呼、唏、呵、噓、呬、皆出氣也[2]”。然而其原始雛形可能追溯至春秋時期?！兜赖陆洝吩唬骸肮饰锘蛐谢螂S，或噓或吹……”《莊子·刻意》亦曰：“吹呴呼吸，吐故納新，熊經鳥申……”“噓”與“吹”應是此時期主要的行氣方法，是吐故納新的主要形式。到了唐代，該功法在行氣時對行氣發聲有了要求，并且將行氣與導引結合用于治療疾??；宋代在發聲大小方面形成了較多規律，行氣時有效地結合了導引動作，增加了如漱口咽津、叩齒等導引技法；明清時可見較多的行氣導引結合的表述；近代六字訣發展為氣形一體，如流行較廣的馬禮堂養氣功，在詳細介紹了動作經絡走向的同時，配合五臟對應的發音口型進行了動作設計；2003年國家體育總局健身氣功管理中心推出了《健身氣功·六字訣》，進一步推廣和完善了六字訣功法，對六字的臟腑配屬、練習順序、吐納法與導引動作、發音及口型等進行考證后確定了標準[3]。

2 噓、呵、呼、吹、呬、嘻與臟腑對應關系芻議

六字訣在傳習與發展過程中，六字與各臟對應并不始終一致，主要存在兩種對應關系。在《養性延命錄》《諸病源候論》《千金方》中肝呵，心吹，脾呼，脾嘻，肺噓，腎呬[4]。唐代胡愔在其《黃庭內景五臟六腑補瀉圖》中，改變了六字與各臟的配合方式；改肺噓為肺呬，改心呼為心呵，改肝呵為肝噓，改脾嘻為脾呼，改腎呬為腎吹，另外增膽嘻之法[5]。而此后的《童蒙止觀》《遵生八箋》《健身氣功·六字訣》都按此對應關系傳承，即肝—噓，心—呵，脾—呼，肺—呬，腎—吹，三焦或膽—嘻[4]。亦有學者認為字訣和各臟之間存在一對多的關系，供讀者參閱[6]。

筆者更傾向于后者六字與各臟器的對應關系，試分析如下：五臟各有其五行屬性，五臟之間存在相生、相克、相乘和相侮的制衡方式。例如肝（木）之病可以累及心（火）, 即母病及子；亦可累及腎（水），即子病及母。根據五臟生克乘侮關系可以確立以下治療法則：虛則補其母，實則瀉其子，子能令母實，母能令子虛?！吨T病源候論》曰：“肝臟病者，愁憂不樂，悲思嗔怒，頭旋眼痛，呵氣出而愈……心臟病者，體有冷熱，若冷；呼氣出；若熱，吹氣出……脾臟病者，體面上游風習習，痛，身體癢，煩悶疼痛，用嘻氣出……肺臟病者，體、胸、背痛滿，四肢煩悶，用噓氣出……腎臟病者，咽喉窒塞，腹滿耳聾，用呬氣出?！鳖^旋眼痛等肝木之實證，實則瀉其子，火（心）為木之子，呵氣出而愈，由此觀之，心-呵相配更為妥當。體、胸、背痛滿是為肺金實證，其病深重恐乘肝木也，用噓氣出，強木使病不得進。心臟病者，體若冷，心火不足，子（土）能令母實，故呼氣出；體若熱，是為心火之實證，以其所不勝（腎水）制之，故吹氣出。腹滿耳聾等腎臟病者，腎為坎水，內蘊元陽，多為虛證，虛則補其母，金（肺）為水之母，因而用呬氣出。蓋脾病者，出現風痛癢等癥，諸痛癢瘡皆屬于心，心為君主之官，不受邪，而心包代之，心包經與三焦經相表里，故用嘻氣出。故筆者以為，噓字音與肝相應，五行屬木；呵字音與心相應，五行屬火；呼字音與脾相應，五行屬土；呬字音與肺相應，五行屬金；吹字音與腎相對應，五行屬水；嘻字音與三焦相應。

3 經絡體系是行氣導引的基礎

六字訣是一種行氣導引功法，行氣導引術的物質基礎就是經絡。實際上經絡的發現與古代導引術的發展密不可分，把二者聯系到一起的是“氣”，也稱作“氣感”。氣感就是循經感傳，是古代經絡學說形成的重要依據，循經感傳的形成機制與經絡實質密切相關。循經感傳是主觀感覺現象，而導引本身就是獲得循經感傳的修習方式。李時珍有云：“內景隧道，唯返觀者能照察之?！薄皟染八淼馈本褪侵溉梭w經脈循行的動態軌跡，而返觀是指修習引導術者采用返觀內照的方法，也說明經絡學說與古代導引術互為補充的關系。經絡中運行的“氣”和導引術中的“氣”名稱相同，且循行路線也高度相同。根據經絡學說十二正經與臟腑的表里絡屬及流注關系，有機地將臟腑與經絡聯系在一起。在導引過程中，通過暢通經絡、調節臟腑來起到養生康復作用[7]。例如《諸病源候論卷·十九積聚候》中記載了積聚的病機及其導引方法，“其湯熨針石，別有正方，補養宣導，今附于后……以左手按右脅，舉右手極形。除積及老血”。其導引方法為，用一手按壓脅肋處，另一手用力上舉，使身體兩側充分牽拉，此法之理即源于經絡理論，因肝膽經均循行于人身兩脅肋，肝膽經氣不暢、氣血痰水阻滯是積聚病發的重要因素，而練習該動作可疏利肝膽經氣血，達到消積聚功效；再如《易筋經》韋馱獻杵第一勢，其動作與前者頗為相似，使兩臂前起，使兩脅肋運動，肝膽經循行脅肋，足少陽膽經的經氣隨兩臂抬起時發動，足少陽膽經屬半表半里，常練此式使陰陽互根互用，以達健身延年之功[8]。

4 五音入五臟與六字訣

行文至此，我們有理由相信六字訣原理可能是以經絡體系為依托，配合呼吸吐納、肢體動作，以此來達到調節氣血陰陽、疏通經絡的作用。六字訣在行氣導引時還通過不同口型發出六種音聲，其健身原理是否與五音入五臟有關有待研究證實。五音療疾在臨床中有廣泛應用。中醫學五臟與五音相配（宮為土音、商為金音、角為木音、徵為火音、羽為水音）。五音是中醫五行學說的一部分?！饵S帝內經》最早記載了五音與人體五臟的關系，并將其運用于臨床診斷及治療疾病，闡述了五音療疾的相關理論?！鹅`樞·邪客》指出：“肝屬木，在音為角；心屬火，在音為徵；脾屬土，在音為宮；肺屬金，在音為商；腎屬水，在音為羽[9]?！蓖踝康萚10]在中醫五音療法的研究中指出“五音可以內動五臟”?！妒酚洝窌罚骸耙魳氛?，所以動蕩血脈，通暢精神而和正心也?！币徽咝闹魃衩?，為五臟六腑之大主，音樂入于耳而受于心，其通過調整精神意識活動來實現對各臟腑的制衡；二者宮為脾音，宮音之亢奮可治過思；三者商為肺音，商音之歡快可治過憂……復旦大學哲學教授王德峰在《真正的偉大屬于心靈——漫談西方古典音樂》[11]中這樣描述音樂對心靈的震撼：“音樂是最高的‘巫術’，它激發每個人心靈的情感和意志，讓生命的目標變得有意義?！笨梢娨魳穼φ{整人精神意識活動大有裨益。代金剛等[12]認為六字訣的呼氣由于唇、齒、舌、喉、牙配合的不同狀態發出六種字音，通過壓縮口呼的氣流，使內氣下沉和布散方式、路徑各異，分從各經，從而達到暢通經脈、調理臟腑之功效。柴劍宇等[13]認為，從氣功鍛煉的振動直覺觀察，發呵音和呬音時胸前中央區與胸廓兩側感到共振；發呼音和噓音時上腹部中央與兩脅肋區感到共振；發吹音和嘻音時下腹間兩側和下腹中央感到共振；共振部位與臟腑的位置相一致，得出“五音治療疾病與發音的能量及頻率有關”的結論。筆者認為五音入五臟在六字訣健身氣功中發揮了作用，可能是通過五音內動臟腑和使內氣下沉、分從各經實現的。

5 結語

經絡體系構成了健身氣功六字訣的基礎；呼吸吐納與動作導引使氣血流注有常、陰平陽秘,是該氣功的核心；五音入五臟，即六字訣發音內動五臟，同氣相求；六種呼氣方式使內氣下沉和布散方式、路徑各異，分從各經；共同完成調節氣血陰陽、疏通經絡的功效。通過呼吸吐納、加入導引動作、發出不同音聲等方式更易于實現形氣相感。其他健身功也有這樣的加法，如八段錦中攢拳怒目增氣力一式，其攢拳、抓握、怒目之動作，內應于肝，因“肝在體為筋，在變動為握，在竅為目”，就是在肝之體、變動、開竅方面做加法。健身氣功六字訣是中國傳統健身氣功中的精粹，近一千五百年來為國人養生防病、祛邪扶正發揮了積極的作用，值得深入挖掘和推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