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播音“三戒”的理論思考

摘要：播音“三戒”是齊越提出的重要播音主張之一，長期的播音實踐證明，播音“三戒”的主張對于播音工作者在工作中少走彎路、不斷提高播音水平和播音質量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但是，由于種種原因，仍然有些播音工作者對播音“三戒”缺乏深刻的理解，在播音工作中不同程度地違反播音“三戒”的要求，不僅妨礙了自己的進步，同時也對播音工作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害。鑒于此，文章采用文獻研究法、個案分析法、比較研究法，結合播音實踐對齊越播音“三戒”的主張進行理論上的分析和探討?！耙唤渥晕冶憩F”，旨在提醒廣大播音員要擁有正確的角色定位和工作目的；“二戒隨心所欲”，則再次強調播音工作的黨性與規定性；“三戒千篇一律”，則是提倡播音藝術創作過程中理念、方法的多樣性。因此，當下對齊越播音“三戒”重要主張的重溫，不僅是為了緬懷他，傳承前輩的寶貴經驗，還可以引發新媒體時代傳播語境下更多的理論思考，讓廣大一線播音工作者在新的時代明確自己的角色定位與工作目的，堅決貫徹播音工作的黨性和規定性，努力實踐播音藝術創作理念、方法的多樣性，從而助力傳媒事業高質量發展。

關鍵詞：播音；“三戒”；自我表現；黨性；創作理念

中圖分類號：G222.2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3）14-0161-03

齊越是卓越的播音藝術家和播音教育家，是新中國廣播事業奠基人之一。1948年，他受命播送《中共中央關于土地改革和整黨工作的重要指示》，毛澤東要求“不要播錯一個字”。經過一小時的緊張準備，一氣呵成[1]。值此中國人民廣播事業誕辰83周年之際，重溫齊越老師的重要播音主張，不僅是為了緬懷他，傳承前輩的寶貴經驗，還可以引發新媒體時代傳播語境下更多的理論思考，助力傳媒事業高質量發展。

播音“三戒”是齊越老師提出的重要播音主張之一，他說：“我的播音‘三戒，一戒自我表現，二戒隨心所欲，三戒千篇一律?！盵2]長期的播音實踐證明，播音“三戒”的主張對于播音工作者在工作中少走彎路、不斷提高播音水平和播音質量，具有重要的指導意義。但是，也應看到，由于種種原因，仍然有些播音工作者對播音“三戒”缺乏深刻的理解，在播音工作中不同程度地違反播音“三戒”的要求，不僅妨礙了自己的進步，同時也對播音工作造成了不同程度的損害。鑒于此，筆者認為有必要結合播音實踐對齊越老師播音“三戒”的主張進行理論上的分析和探討。

一、“一戒自我表現”

齊越老師將“戒自我表現”放在“三戒”的首要位置，可見其重要程度?！冬F代漢語詞典》在“自我”這一詞條下面的解釋是：“①自己（用在雙音動詞前面，表示這個動作由自己發出，同時又以自己為對象）：～批評︱～介紹。②指人們對于自身的把握和認識：～意識︱追求～?！睂φ丈鲜鼋忉尩膬煞N意項，“自我表現”中的“自我”顯然屬于第一個意項，那么“自我表現”的含義即是自己表現自己。

再把“自我表現”這一行為動作放在播音過程中便可得出這樣的結論：播音就是播音者通過播音行為在播音過程中表現自己。其中，播音行為是手段，表現自己是目的。這是一個合乎邏輯的必然結論。

“自我表現”首先錯在角色定位方面。齊越在《十天播音工作個人總結》中就明確了播音員的定位——播音員是黨的宣傳員，是黨的喉舌[3]。播音員主持人是黨的新聞工作者，而不是自由職業者，他們肩負著時代的使命、黨和人民的重托，他們的工作十分光榮，而責任又十分重大。

播音主持人以“自我”個體形式出現，而身后站立的是黨和國家及人民的“大我”，只有把“自我”這個“小我”自覺融入“大我”之中，“小我”才能最大限度地發揮自己的全部才能，最大程度地實現自我的人生價值。崔永元當年在《實話實說》節目中的出彩，則是這方面的成功案例。他從傾訴者轉向傾聽者，不僅充當有意識的“喉舌”，還充當有思想的“耳朵”[4]。

與此同時，“自我表現”還錯在對播音工作目的的確立上。亞里士多德說，“在一切事物中，目的是至關重要的”[5]。斯坦尼斯拉夫斯基進一步闡述了目的、作用與地位，他認為，“演出的主要任務就是要在舞臺上傳達出作家的思想、情感以及他的理想、痛苦和喜悅。我們就把這個目標——這個吸引著一切任務，激發演員——角色的心理活動和自我感覺諸元素的創作意向的基本的、主要的、無所不包的目標叫做作家的作品的最高任務”[6]。斯氏這里所說的最高任務，就是我們所說的目的。

因此，播音的客體是播音作品，播音的目的就是要把播音作品所蘊含的主題、思想、情感等予以準確、深刻、鮮明、生動地表達出來，給聽眾和觀眾帶來思想的啟迪和審美陶冶，而絕不是什么“表現自我”。否則，就必然導致播音游離作品的內容和目的，而陷入“自我中心主義”的泥淖中，丟失播音本身的意義，這樣的播音便一定會是失敗的。

那么，“自我”在播音過程中也不完全是消極被動的。播音員的政治素養、思想素養、文化素養、專業素養以及他的生活積累、胸襟情懷、個性氣質、情感態度，還有對播音作品理解和把握的程度，都必然反映到播音活動之中。只有在播音過程中最大程度地挖掘自己的潛能，發揮自己的優勢，實現主觀與客觀的高度和諧統一，才能達到播音的最佳境界，贏得聽眾、觀眾的贊賞與肯定。

齊越老師在青年時期奔赴中國的革命圣地，在國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關頭，在光明與黑暗殊死搏斗的歲月里，在黨的教育下，他把中國人民的解放事業看得高于一切，把他所從事的新聞工作看得高于一切，讓每一次播音工作都進入忘我的境界，將自己的智慧、熱情、才華發揮得淋漓盡致，于是奠定了他在新中國播音史上不可動搖的崇高地位。所以，通過播音去表現誰，是一個認識問題、態度問題、立場問題，是一個世界觀的問題。

二、“二戒隨心所欲”

“隨心所欲”是個成語，亦作“從心所欲”。它的意思是任憑自己的意愿，想要怎樣就怎樣。如果把“隨心所欲”表現在播音過程中，那便是置播音的工作目的和作品的客觀內容于不顧，而是根據自己的主觀意愿、興趣、情緒去播，不受任何約束和限制。顯然，“隨心所欲”是絕對自由化的表現，是“自我中心主義”的又一種表現形態。所謂絕對自由，根本就不存在。

人應該有宏偉的人生目標和遠大的理想，播音員主持人也不例外。他們要實現它，也必須在付出不懈努力的同時有所憑借，這個憑借就是歷史與現實的條件、時代的要求、國家的發展、人民的需要。廣播電視是黨和人民的喉舌，作為其主要構成的播音員主持人，必須把自己的全部工作置于黨的領導之下，置于人民群眾（聽眾、觀眾）的監督之下。

黨的十九大報告提出，“社會主義文藝是人民的文藝，必須堅持以人民為中心的創作導向，在深入生活、扎根人民中進行無愧于時代的文藝創造”[7]。這里談到的既是對社會主義文藝工作、對文藝工作者的要求，又包括對社會主義新聞工作、新聞工作者的要求。這是黨的要求，是人民的要求。作為黨的新聞工作者、文藝工作者，必須永遠保持與人民群眾的血肉聯系，時刻聽從黨的指揮，嚴格遵循新聞工作、文藝工作的規律，嚴格遵守黨的新聞工作紀律。

同一切事物一樣，播音工作也有著自身的規律和自身的規定性。正如廣播播音與電視播音有各自不同的特點，有稿播音與無稿播音也有差異，不同體裁的播音作品有不同的要求，不同的欄目類型、節目形態有不同的需要，甚至受眾（聽眾、觀眾）、播音地點、環境也會發生改變，所有這些都需要播音具有恰當的針對性，不可以隨心所欲。

康輝長期從事新聞播音工作，可謂駕輕就熟，達到了爐火純青的程度，但是后來在主持央視春節聯歡晚會時，他完全改變了原有的路子，令人大開眼界，同他的新聞播音一樣，同樣征服了廣大的電視觀眾和網絡用戶。這并不是他自己要標新立異，而是遵循并靈活地運用了矛盾的對立統一規律。

同樣，撒貝寧以主持《今日說法》《開講啦》《挑戰不可能》《經典詠流傳》等欄目聚滿了人氣，但倘若讓他去《新聞聯播》播音，那他就必須改變自己，重塑自己。因此，播音語言表達的空間自由度“還會因節目環境不同而不同”[8]。

孔子曾說“七十而從心所欲，不逾矩”，不能只看見“從心所欲”四個字，而忽略了“不逾矩”三個字。如此，方能從“必然王國”進入“自由王國”。

曾任中央廣播事業局總編室主任的左熒就曾撰文指出，“播音工作要達到吸引聽眾的目的，就必須研究‘播給誰聽‘播些什么‘為什么播講‘怎樣播講的問題”[9]。

三、“三戒千篇一律”

南朝梁·鐘嶸《詩品·晉司空張華》：“謝康樂云：張公雖復千篇，猶一體耳?！盵10]這里指文章公式化，不足為法。作為成語，“千篇一律”泛指事物只有一種形式，毫無變化。對于播音來說，就是不看環境、不看對象、不管作品的內容等，完全按照一種腔調、一種模式進行處理，停留在單一的播音狀態，從而產生單調乏味、令人厭倦的播音效果。

馬克思在《評普魯士最近的書報檢查令》說：“你們贊美大自然悅人心目的千變萬化和無窮無盡的豐富寶藏，你們并不要求玫瑰花和紫羅蘭散發出同樣的芳香，但你們為什么卻要求世界上最豐富的東西——精神只能有一種存在形式呢？”他強調，事物的內容具有多樣性，其形式亦具有多樣性。同樣，精神作為“世界上最豐富的東西”，更應具有多樣性。

以傳統的有稿播音而論，播音就是將文字作品轉化為有聲語言的創作活動。在文字作品中，有中國的、外國的；有古代、現代的；有漢民族的、少數民族的；有文學類的、非文學類的。即使是文學作品，也有各種不同的體裁與題材和各種不同的作家風格。那么，如果千篇一律地使用同一種模式去處理它們，將是不可思議的、荒誕可笑的[11-13]。

茅盾曾這樣舉例評價魯迅歷史小說《故事新編》中不同篇什的風格差異，“例如《補天》詭奇，《奔月》雄渾，《鑄劍》悲壯，而《采薇》詼諧”，“他的六百余篇、一百萬字的雜文，包羅萬有，除了匕首、投槍，也還有振聾發聵的木鐸，悠然發人深思的靜夜鐘聲，也有繁弦急管的縱情歌唱”，“仍然是回黃轉綠，掩映多姿”，“故就魯迅的雜文而言，片面性和簡單化的說法是不符合于實際的”。由此可見，即使以魯迅作品為播音對象，也不能用同一風格、同一模式刻板地進行處理，更何況同一作品不同段落、不同句群也會有種種差異。

播音是一種藝術的再創造，強調的是創新精神，需要艱苦的探索與實踐，需要有個人才能的充分發揮。列寧提出，“無可爭論，在這個事業中，絕對必須保證有個人創造性和個人愛好的廣闊天地，有思想和幻想、形式和內容的廣闊天地”。當然，前提是要堅持無產階級的黨性原則和科學的態度。播音也是一門學問，而且專業性很強。它不僅需要有專業知識的支撐，還需要有更加廣泛的其他門類相關知識的綜合修養。只有“厚積”，才能“薄發”。齊越老師在播音工作中力戒“千篇一律”，實現了播音風格多樣化的統一。后人也應如此，力戒“千篇一律”，厚積薄發，才能繁榮我國的傳媒事業，實現“百花齊放春滿園”[14-15]。

四、結語

“一戒自我表現”，提醒廣大播音員要擁有正確的角色定位和工作目的；“二戒隨心所欲”，則強調了播音工作的黨性與規定性；“三戒千篇一律”，則是提倡播音藝術創作過程中理念、方法的多樣性。如今，時代大潮奔涌向前，前輩教誨不輟于耳，齊越老師播音“三戒”這一重要主張已被深深銘刻在了中國傳媒大學（原北京廣播學院）“齊越像”的基座上，不斷警示著一代又一代的傳媒學子和一線傳媒工作者。

參考文獻：

[1] 魯景超.用聲音傳播：人民廣播播音70年回顧與展望[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1：1.

[2] 楊沙林.用生命播音的人：憶齊越[M].北京：中國廣播影視出版社，2019：193.

[3] 姚喜雙.新聞播音語言規范研究的奠基之作：讀齊越《十天播音工作個人總結》[J].現代傳播，2007（3）：81.

[4] 曾志華.情感的疏通與印證的滿足：電視節目主持人文化影響力對受眾思維方式的影響芻議[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10：27.

[5] 亞里士多德.詩學[M].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21.

[6] 斯坦尼斯拉夫斯基.斯坦尼斯拉夫斯基全集（2）[M].北京：中央編譯出版社，2012：406.

[7] 習近平.習近平在中國共產黨第十九次全國代表大會上的報告[N]. 人民日報，2017-10-28（001）.

[8] 趙俐.論語言的“真”[M].北京：中國傳媒大學出版社，2008：64.

[9] 張頌.中國播音學發展簡史[J].媒介研究，2007（6）：18.

[10] 鐘嶸.詩品注[M].北京：人民文學出版社，1961：34.

[11] 馬克思，恩格斯.馬克思恩格斯全集（1）[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6：7-9.

[12] 高蓬洲.“璧多瑕玷”：說《三戒》[J].名作欣賞，2021（9）：101-102.

[13] 王春燕.堅持“三戒”，提升化學實驗教學有效性[J].考試與評價，2020（12）：140.

[14] 賀瑜倩絲.從《三戒》論柳宗元對佛經的借鑒[J].文教資料，2020（5）：14-15，33.

[15] 李婷婷，代靜.齊越“播音三戒”的現實意義[J].滄州師范學院學報，2018，34（2）：30-32.

作者簡介 郭杰，講師，研究方向：中國播音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