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
——基于效率和公平的視角

李桂東，李麗君

(西南石油大學 a.學報中心；b.馬克思主義學院，四川 成都 610500)

一、引言

習近平總書記在黨的二十大報告中明確指出，中國式現代化是全體人民共同富裕的現代化，共同富裕是社會主義的本質要求，共同富裕需要先“做大蛋糕”，然后再“分配蛋糕”，即先追求效率再追求公平。共同富裕旨在將效率和公平結合，提高居民收入，降低居民收入差距，實現人民群眾物質生活和精神生活的雙重富裕。居民消費不足是我國經濟發展質量較低的主要問題，2022年最終消費支出對GDP的貢獻率只有32.8%，最終消費支出拉動GDP增長1.0個百分點；并且，2022年全國居民人均消費支出為24538元，扣除價格因素后，實際下降0.2%，說明擴大內需，促進居民消費，仍是我國恢復經濟發展的主線。因此本文將基于效率和公平的視角，分析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

二、文獻綜述

當前文獻分析共同富裕對消費的影響主要基于兩個方面。第一，共同富?？梢蕴岣咧械褪杖肴巳旱氖杖胨?，從而提高中低收入人群的購買力和消費水平。江劍平(2023)指出增加居民收入是擴大居民消費的前提，利用多種渠道提高居民收入，持續推動我國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高內需發展潛力。同時他們也發現相較于收入差距，財富差距對居民消費的抑制作用更大[1](P98-102)。杜紅娜(2022)分析城鄉居民收入差異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發現提高中等收入家庭的收入水平可以顯著提高居民消費傾向，而提高高等收入家庭的收入水平對消費傾向影響較弱[2](P60-63)。

另一方面共同富裕將縮小居民收入差距，其中，中低收入人群擁有較高的邊際消費傾向。共同富裕將提高中低收入人群收入，促進中低收入人群消費，從而提高居民整體的消費水平。姚健和臧旭恒(2022)分析了轉移支付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發現低收入家庭、高債務收入比家庭獲得的轉移支付越多，將改善其流動性約束，促進居民消費支出[3](P41-56)。齊紅倩和張佳馨(2022)發現先富地區的溢出效應將直接提高后富地區居民收入，從而促進后富地區消費，間接溢出效應則表現為先富地區對后富地區的示范作用[4](P10-22)。劉昊和陳工(2022)指出促進共同富裕，可以實現更加公平的收入分配體系，擴大各個層面的有效需求，從而提高居民消費水平擴大內需[5](P12-21)。

綜上所述，現有文獻分析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主要基于提高收入水平和優化收入分配制度兩個方面，對于本文的研究具有重要參考意義。本文分析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主要基于公平和效率的視角，分析共同富裕下居民收入增長以及縮小收入差距對居民消費的影響，進一步厘清共同富裕 對擴大內需的作用機制。

三、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作用機理

習總書記指出“共同富?？偟乃悸肥?，堅持以人民為中心，在經濟高質量發展中實現共同富裕，并均衡地處理效率與公平的關系”，一方面共同富裕不是整齊劃一的平均主義，而是要借助市場經濟，實現高質量發展，提高經濟發展效率，從而逐步擴大”蛋糕“的規模；另一方面，共同富裕需要構建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等分配制度，借助稅收、轉移支付和社會保障等方式，擴大我國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形成中間大兩頭小的橄欖型分配結構。

(一)共同富?；谛实囊暯翘嵴窬用裣M

經濟高質量發展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前提，只有不斷提高經濟發展效率和全要素生產率，才能做大市場經濟的“蛋糕”，提升居民收入，促進居民消費。提高全要素生產率是實現共同富裕的基礎，不斷改變傳統粗放式的發展模式，向集約型經濟轉型；同時，不斷深化市場體制機制改革，建立統一的國內消費大市場，借助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提高資源的利用效率，實現帕雷托最優，從而實現經濟的高質量發展，將提高全體居民收入水平，提振居民消費[6](P117-129)。最后，不斷提高科學技術水平，提高社會生產力，優化社會生產方式，才能提高產品的供給質量，滿足人民對多樣化、高質量消費產品的需求，提高產品的生產效率，從而促進居民消費。

(二)共同富?；诠降囊暯翘嵴窬用裣M

當前，我國居民邊際消費傾向較低是抑制居民消費的主要原因之一。根據邊際消費遞減規律，隨著居民收入不斷上升，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將逐漸下降，因此高收入群體平均消費傾向普遍較低；我國收入分配不均將導致高收入群體積累更多財富，而中等收入和低收入人群的收入增長緩慢，無法釋放中等收入和低收入群體的消費潛力。共同富裕旨在完善初次分配、再分配和三次分配等分配制度，建立橄欖型的收入結構，一方面將提高中等收入和低收入人群的收入水平，根據絕對收入理論和相對收入理論，當居民的邊際消費傾向較高時，提高居民收入，可以提高其居民消費水平[7](P57-68)。因此共同富裕將借助制度的手段，將高收入人群的財富向中等收入和低收入人群轉移，釋放中等收入人群的消費潛力，提高居民最終消費率，釋放經濟內生增長動能。

基于以上分析，本文得到如圖1所示的作用機理圖。

圖1 共同富裕促進居民消費的作用機理圖

四、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實證模型構建

(一)模型構建

分析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借助固定效應模型，控制時間和地區差異的影響，構建如下的檢驗模型。為了檢驗居民消費和共同富裕之間的雙向因果關系，利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檢驗共同富裕的內生性，最后，利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方式，檢驗回歸結果的穩健性。

truit=α0+α1*cpit+α4*conit+σi+μt+ε

(1)

1式中truit表示i省t年居民消費水平，cpit表示i省t年共同富裕水平，主要包括經濟效率(eeit)和收入分配公平兩個指標(diit)，則表示控制變量，主要包括產業結構(is)和人口結構(ps)，σi表示地區效應，μt表示時間效應，ε表示誤差項。

(二)變量設置

居民消費(tru)：核心被解釋變量。利用居民消費支出測度消費水平，為了保證數據的平穩性對其進行取對數處理。

共同富裕(cp)：核心解釋變量，共同富裕的本質是全體人民共同創建、共同享受美好的生活，需要實現更平衡更充分的高質量發展，才能實現共同富裕。因此，本文主要從效率和公平的角度促進共同富裕。

利用地區全要素生產率來衡量地區經濟發展效率，主要采用DEA的方法測度地區全要素生產率，作為一種非參數的估計方法，DEA主要基于投入產出的角度分析經濟效率。

(2)

利用基尼系數衡量地區居民收入分配水平，主要利用各省份各城市居民收入數據測度基尼系數。

(3)

3式中，dii表示i省居民收入分配水平，yir表示i省r市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1)直轄市的基尼系數測度則用市轄區的人均地區生產總值進行計算。，yir表示i省r市的地區生產總值。n表示i省的城市數目，表示i省人均地區生產總值的均值。該指數越高說明地區居民收入分配越均衡。

產業結構(is)：控制變量。用第三產業增加值比地區生產總值測度。

人口結構(ps)：控制變量。用60歲以上人口比上地區總人口表示，60歲以上人口占比越高，說明地區老齡化越嚴重，由于老年人口邊際消費傾向較低，老年人口比重占比過高，將抑制居民消費。

(三)數據來源和描述性統計分析

分析我國30個省份(除西藏外)2011年-2021年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本文數據主要來源于我國2012年-2022年《中國統計年鑒》、《中國人口與就業統計年鑒》以及《中國城市統計年鑒》。對于缺失值用差值法補全。

表1顯示了數據的描述性統計分析結果，不難發現數據的最大值和最小值都在合理區間，說明數據不存在異常值。

表1 數據的描述性統計分析

五、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實證分析

(一)基準回歸結果分析

表2顯示了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回歸結果，不難發現模型1中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對居民消費呈顯著的促進作用，全要素生產率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將提高0.1349個百分點。模型2中居民收入分配公平對居民消費也是顯著的促進作用，居民收入分配公平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將提高0.1963個百分點。為了控制時間和地區差異對回歸的影響，進行豪斯曼檢驗后，發現本文應利用固定效應模型控制時間和地區差異。模型3中固定效應回歸結果發現，地區全要素生產率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將顯著提高0.1297個百分點，模型4的結果顯示，居民收入分配公平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將提高0.1547個百分點，說明模型1和模型2的回歸結果是穩健的。以上回歸結果說明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呈顯著的促進作用，即共同富?？梢酝ㄟ^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以及促進地區居民收入分配公平，實現二者的均衡發展，從而提振居民消費。因此，共同富裕一方面需要完善市場體制機制，提高資源配置效率，從而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另一方面需要完善相關的分配制度，提高居民收入分配公平，從而提振居民消費。

表2 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基準回歸結果

控制變量中產業結構對居民消費也呈顯著的促進作用，即提高第三產業占地區生產總值的比重，將提振居民消費。此外，人口結構中60歲以上人口占比越高，地區居民消費水平越低，說明人口老齡化對地區居民消費呈顯著的抑制作用。

(二)內生性檢驗

共同富裕中地區全要素生產率、收入分配公平和居民消費可能存在雙向因果關系，本文利用兩階段最小二乘法檢驗共同富裕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和收入分配公平影響居民消費的內生性，把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和收入分配公平的一階和二階滯后項作為工具變量，檢驗結果如表3中模型5和模型6所示。不難發現內生性檢驗中LM統計量的F值小于0.01，說明以上的工具變量不存在弱工具變量；Sargan統計量的F值分別是0.6324和0.7415，二者都是大于0.1的，即工具變量拒絕過度識別，因此以上工具變量是有效的。根據兩階段回歸結果顯示，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對居民消費是顯著的促進作用，并且提高地區居民收入分配水平對居民消費也是顯著的促進作用，說明共同富?？梢燥@著提振居民消費，以上結果不存在內生性的問題。

表3 共同富裕影響居民消費的內生性和穩健性檢驗。

(三)穩健性檢驗

本文主要采用替換被解釋變量的方式，對上文的回歸進行穩健性檢驗。采用居民消費結構替換上文中的居民消費支出，測度居民消費水平。利用居民享樂型消費占總消費的比例衡量消費結構。我國享樂型消費包括醫療保健、交通通信和教育文化娛樂三項消費。穩健性檢驗結果如表3中模型7和模型8所示，不難發現地區全要素生產率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提高0.1401個百分點；并且收入分配水平提高1個百分點，居民消費將提高1.1643個百分點，該結果和上文中固定效應結果差異較小，說明結果是穩健的。

(四)區域異質性

地區發展差異將導致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因此，本文將從東、中、西三個區域分析區域異質性。表4顯示了東部地區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不難發現，模型9和模型10顯示了東部地區共同富裕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對東部地區居民消費的促進作用不顯著，而提高收入分配公平將顯著提振東部地區居民消費水平，主要原因是東部地區經濟發展水平較高，進入后工業化時代后，應縮小收入分配差距，提高中等收入群體收入水平，從而提高東部地區整體的消費水平。模型11和模型12則顯示了中部地區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共同富裕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和收入分配水平對居民消費都是顯著的促進作用，這和全國層面的結果是一致的。模型13和模型14則顯示了西部地區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不難發現西部地區共同富裕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對居民消費是顯著的促進作用，而提高居民收入分配水平，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則不顯著。主要的原因是西部地區經濟發展落后，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是當前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核心，即西部地區需要先“做大蛋糕”再考慮收入分配，經濟發展效率較低，是當前西部地區經濟發展的主要矛盾。

表4 東部地區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影響的作用路徑檢驗

六、研究結論和政策建議

(一)研究結論

本文以我國30個省份為研究對象，基于公平和效率的視角，分析我國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理論分析發現共同富裕一方面將提高經濟效率和全體居民收入，促進居民消費；另一方面，共同富裕將提高居民收入分配均衡水平，擴大中等收入群體規模，從而提高居民消費率。實證檢驗發現共同富裕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促進居民收入分配公平，將提振居民消費。此外，共同富裕對居民消費的影響存在顯著的區域異質性，其中，東部地區居民收入分配公平對居民消費呈顯著的促進作用，中部地區的全要素生產率和收入分配公平對居民消費呈顯著的促進作用，而提高全要素生產率可以提振西部地區居民消費。

(二)政策建議

根據以上結論，本文得到如下的政策建議。

第一，共同富裕不僅需要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還需要逐步降低居民收入分配差距，進而促進居民消費。首先需要逐步完善一次分配，二次分配和三次分配，優化分配制度，降低居民收入分配差距，從而促進居民消費[8](P32-34)。其次，逐步深化市場體制機制改革，建設統一大市場，推動要素市場化發展，促進居民消費。

第二，共同富裕促進居民消費增長，需要因地制宜。首先對于中西部地區，需要進一步推動市場體制改革，借助市場配置資源的功能，逐步提高地區全要素生產率，進而促進居民消費。其次，對于東中部地區則需要進一步完善分配制度，縮小收入分配差距，利用中等收入和低收入人群較高的消費傾向，促進居民消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