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證：抗戰時期華北偽軍制造的步槍

Aaron Zou

漢奸高德林其人

1937年底華北抗戰失敗后宋哲元的二十九軍南撤，該部少校崔培德假稱奉宋哲元將軍命令組織部隊，在老家山東邱縣（今屬河北）一帶招徠潰兵土匪，次年春投敵。投降日軍后，崔培德部被編為偽民團軍第一路，崔培德自任司令，由高德林統帶特務旅。高德林大約就是崔培德糾集潰兵時招攬而來。八路軍129師情報說該旅裝備較好，人員多是二十九軍老部隊的。

各種文史資料對高德林的生平描述多有矛盾，有資料說他是二十九軍的團長，也有說是河北省保安旅的軍官?！岸跑妶F長”一說法恐怕并不準確，首先崔培德投敵前軍銜是銓敘少校，如果高德林投敵前任二十九軍團長，投敵后居于崔培德之下似乎不合情理。此外，1936年國民政府軍委會銓敘廳官佐名冊并無此人，推測屬于地方保安團的可能性大一些。

“德林式”步槍機匣節套上刻印有“五色星”徽章，以及“德林式”字樣

1939年偽民團軍改為偽剿共軍，崔部旋改為偽剿共軍第二路軍。1939年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組建偽華北治安軍，對各路偽軍進行改編。1940年4月2日偽治安總署（1940年3月汪偽南京政府成立后，以偽華北政務委員會取代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偽治安部改稱偽治安總署）免除崔培德職務，任命高德林擔任偽剿共軍第二路軍司令。1941年10月偽治安總署將高德林部改編為偽華北治安軍第102集團，轄第106團（劉化南）、第105團（高德林兼）、第104團（孫清泉），共約計2040余人。104團、106團駐巨鹿、南宮、威縣、臨清、王官莊；105團駐扎平漢路西沙河、三王村、白塔。1944年1月偽治安總署（治安部）改為偽綏靖總署，偽治安軍改為偽綏靖軍， 同時將102集團的番號改編為偽華北綏靖軍第11集團，轄第31、32、33團?？箲饎倮?，高德林竄逃至保定，被國民黨收編為自新軍暫編第一路第二縱隊，所部18290人，之后改編為第28軍。直到1950年11月高德林被人民政府鎮壓。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的“德林式”馬槍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的“德林式”短步槍

偽河北省公署修械所要求槍械刻印“蘭式”和制造所名稱，此為修械所刻印規則以“保定制”為例子的示意圖

高德林的兵工廠

1938年7月17日奉日軍命令，崔培德命令副司令劉劍豪統帶高德林的特務旅對沙河縣三王村實施掃蕩，19日占領三王村，留高德林率領一部在此駐扎。高德林將團部設在公孚煤礦（公司窯），內設立小型兵工廠，每月可出“德林式”步槍100余支、機槍8挺、擲彈筒80門。

1941年8月22日，八路軍第129師發動邢沙永戰役打擊偽軍高德林部隊，戰斗主要目標之一就是奪取高德林的兵工廠設備以供八路軍使用。8月31日夜晚，第385旅第769團對公司窯實施攻擊，次日拂曉完全占領煤礦。第129師工兵主任王耀南指揮部隊拆運兵工設備，繳獲的設備交給八路軍黃崖洞兵工廠使用。此后高德林部的槍械生產不復從前。如果按照每月出槍100支計，3年間可出產約3000余支步騎槍。

“石門”修械所造蘭式步槍

中國人民革命軍事博物館中收藏的“石門蘭式”步槍，“蘭式”步槍的上護手形狀與三八式步槍有較為明顯的區別

“石門”修械所造蘭式步槍機匣節套上的字樣，上為“蘭式”，下為“石門”修械所名稱

抗戰期間，八路軍和地方民兵與高德林部屢次交手，繳獲了一定數量的德林式步槍。1941年9月18日，129師舉辦全師運動會，385旅代表隊就用著剛剛在邢沙永戰役中繳獲的“德林式”。原解放軍炮兵技術學院政委李振華回憶，1947年中原突圍時他用過一支“太行造的高德林式騎步槍”。河北各地史志中對地方部隊使用繳獲的“德林式”多有記載，不一而足。

“德林式”步槍

目前所見的“德林式”有兩種。一是仿日本三八式馬槍，其外觀特征與一般的日本造三八式馬槍基本相同。二是短步槍，特征與三八式馬槍基本相同，但槍管長度加長?！暗铝质健倍滩綐岄L1060mm，槍管長580mm，表尺改用三八式步槍表尺，準星無護翼，背帶環設在槍托下方?！暗铝质健痹跈C匣節套上刻印有偽華北治安軍竊用北洋政府時期中國軍隊的“五色星”徽章，以及“德林式”字樣。槍號刻印在機匣左側和槍管彈膛位置的左側。

偽河北省公署修械所

1937年12月，偽河北省公署在天津設立偽河北警隊修械所，專為河北省地方警察和保安隊維修武器。1939年遷至保定改名為偽河北省公署修械所，繼續給偽警察和偽省、縣警備隊（由保安隊改編而來）維修武器。1940年3月在日軍援助下，偽河北省公署在石門（即現今的河北省省會石家莊市，1939年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改石家莊為“石門”，1947年12月解放后改回原名）設立修械所。

石門和保定的兩處修械所由河北省公署直轄，稱為河北省公署石門修械所和河北省公署保定修械所。1941年偽河北省公署修械所開始制造步槍、手榴彈。1942年開始兩修械所添造手槍、機槍、刺刀、信號彈。1943年又對保定、石門修械所進行了擴充增加產量?？谷諔馉幗Y束后石門和保定修械所被國民黨接收繼續制造軍火。石門修械所在1947年11月石家莊解放后改為民用工廠。1948年保定解放后，保定修械所被改為保定鐵工廠，之后演變為保定機床廠。

辛巳式步槍

辛巳式步槍機匣和槍管上均刻印有槍號。部分辛巳式槍管上的槍號前有字母“S”

筆者依據實物繪制的7.9mm 口徑“辛巳式”機匣標記

機匣節套上的刻文“辛巳式”

辛巳式步槍機匣上的槍號和“辛巳”符號

“蘭式”步槍

偽河北省公署將自制的機槍、手槍、擲彈筒命名為“蘭式”，將手榴彈命名為“剿共式”。保定修械所主要制造步槍和手榴彈，石門修械所主要制造步槍、機槍、手槍、擲彈筒等。偽河北省公署要求修械所制造的步槍需要在節套上刻印“蘭式”及制造所名稱。

現今，“蘭式”步槍多見石門修械所制造的“石門蘭式”。保定修械所制造的“蘭式”不常見，保定文史資料中稱日偽修械所曾制造“保定式”步槍，大約是從節套上刻印的“保定”字樣而來的稱呼。

“蘭式”步槍仿制日本三八式步槍，惟槍身改短?？趶接?.5mm、7.9mm兩種。全槍長1168mm，槍托長968mm（含護手），槍管長581mm，表尺最大射程2200m。表尺、后槍管箍與三八式相似，但尺寸略微不同，槍托底板的外形更接近毛瑟步槍的樣式，槍機駐筍扁平沒有防滑紋。槍號刻印在機匣左側和槍管左側彈膛位置。槍托、槍機及所有零件都打有槍號的最后三位或二位數字。金屬零部件表面進行了發藍處理。

抗日武裝繳獲偽軍的記錄較多。例如在河北省安平縣、寧晉縣、阜平縣等地都有抗日武裝奪取偽軍使用的“石門造”步槍的記載。反映冀中抗日根據地戰斗的小說《平原烈火》中也有一段通過伏擊偽軍繳獲了“滿掛燒藍的石門造”的情節。短篇小說《戰友和武器》中小說主人公領到一支“槍身短”的“黃木把子的漢奸造石門蘭式”。上述材料可以反映出，冀中地區的偽軍普遍有“石門蘭式”步槍。日軍也獲得了少量的蘭式步槍，比如日軍第110師團投降后移交中國軍隊的武器中有16支“外國制蘭式小銃”，制造者記為“石門修械所”。

華北治安部修械所

1936年，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在唐山成立保安處修械所，專門維修偽政府軍警槍械。1937年12月，偽中華民國臨時政府成立，1938年初合并偽冀東防共自治政府，修械所由偽華北治安部接收。1938年5月，為了“統轄便利，增進工作”，齊燮元以偽唐山修械所“距京穹遠”“指揮監督甚感不便”為由，下令將偽唐山修被所遷移到京，地點選在“京市安定門大街大三條胡同”。5 月下旬，將偽修械所機械材料陸續運輸到京。1938年5月25日，偽華北治安部任命劉鏡清為偽修械所首任所長，日本人河野清為副所長，定名為偽治安部修械所。修械所主要為偽華北治安軍各部隊修理損壞的槍械，1939年初開始計劃制造槍械，具體開始制造時間不詳。日本投降后由國民黨接收，后改為華北剿總民間武器調查管配委員會下屬的第一修械所。1949年6月，北京解放后改為北平機器總廠（建國后改稱北京機器總廠）第一分廠。

仿ZB26 機槍上的類似標記

推測標記變體來源

“辛巳式”步槍

偽治安部修械所生產的步槍和機槍（仿ZB26捷克式）均命名為辛巳式?！靶了取敝傅氖切了饶昙?941年，這一年是生產開始的年份或首次制造的年份。在此之前，偽治安部修械所生產何種槍械暫時還未找到答案。1943年1月～1944年1月，治安部報告修械所生產了1350支辛巳式步槍和136支機槍。如果槍號是按序排列的，那么總產量超過12000支。

“辛巳式”全槍長1080mm，槍管長586mm， 口徑6.5mm。整體結構仿三八式步槍，但槍托和諸多零部件與三八式差別很大。槍管箍、T 形刺刀座和槍托底板模仿毛瑟式。辛巳式的刺刀座長度比毛瑟短式刺刀座還要短，卡口在右側。標尺最大射程2000m。槍號刻印在機匣左側和槍管左側彈膛位置。部分在槍管上的槍號前設有字母“S”。

還有一些所謂的7.9mm 口徑“辛巳式”步槍，其外形與辛巳式相同，但節套上無相應刻字。槍管長838mm，因為發射7.9×57mm 步槍彈，機匣長度比三八式或“辛巳式”都長一些。這種步槍的槍號都比較大（已知最大槍號12783），顯然是較晚期的產品。

7.9mm 口徑步槍的機匣側面標記也與辛巳式不同。類似的標記可以在一些仿制的ZB26 機槍上見到。這些機槍上除標記符號還刻印有“PP”字樣，筆者推測可能代表“Peiping”（北平），而標記則可能是從“北平”二字變化而來。果真如此，那么這些步、機槍有可能是國民黨接收后生產的“辛巳式”步槍和機槍，但去掉了日偽的“辛巳式”字樣及標記。

八路軍也繳獲不少辛巳式。比如1943 年7 月濟陽縣四區游擊隊俘虜治安軍一個班，繳獲辛巳步槍9 支；1944 年山東渤海軍區攻打利津縣城，繳獲辛巳式馬步槍數百支，辛巳式機槍40 余挺。

文中提到的機構是這3 種步槍最重要的制造廠。華北日偽還擁有多家能夠造槍的修械所，這些機構是否仿制過這些步槍還不清楚。我國的博物館中展陳有一定數量的相關槍械。由于種種原因，這些槍械背后的歷史鮮為人知。

編輯/ 丁涌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