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3—1957年河南省建立國家糧食市場的歷史考察

高旭旭 張軍黨

1953年，中共中央決策實施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后，全國各地就開始逐步建立國家糧食市場。通過國家糧食市場運營，國家能夠有效掌控糧食流通，并有效、合理地滿足城鄉居民的糧食需求，避免糧食私商從事糧食市場投機活動。

一、占領糧食陣地：重點打擊糧食私商投機經營

新中國成立后，國家在征購糧食期間就開始著力打擊私營糧商運營，以保證國家順利征購到足夠的糧食。當時，各地對糧食市場流通的管理主要是集中打擊糧食私商運營。1953年麥收后，河南省財政部門和糧食部門頒發《糧食市場暫行管理辦法》和《加強糧食市場管理的辦法和規定》。全省各地依據省委指示，加強糧食市場管理，規定只準為國家代購，不準私人經營和代客買賣，廣泛成立交易所、服務部等，取締糧商不法行為，穩定糧食市場。對私營糧商進行管理的重點主要是糧行，糧行是內外大糧商的橋梁，主要從事糧食投機套購。從河南省管理糧食市場效果來看，政府集中打擊糧食私商經營，是保證國家完成糧食征購計劃的關鍵環節。

1953年6—7月，河南省共打擊不法糧商102戶。據統計，全省在縣城以下初級市場廣泛設立交易所115個，服務部1992個，合作社收購點2801個。對個體經營者縮小地區差，并且限制販運，有意識地指導這些個體經營者轉業，新專五縣統計組織轉業775人，占霜災后個體經營者的91%。國營及合作社掌握上市糧食的80%以上，占領了糧食市場和鞏固糧食陣地。河南省在加強糧食市場管理中出現了一些問題：一是步調不一致，配合不密切，界限不明，是非不清。一部分地區糧食吞吐結合不夠，重收購輕供應，不僅影響糧食上市，還造成不應有的混亂。二是個別地區一度發生過度強調政治動員，過多干涉農民經營自由，忽視小農經濟私有特點的情況，出現強制售糧的現象。三是交易所服務部雖已廣泛設置，但收法上不一致，力量小、工具缺、技術低、業務不熟、政治領導不強局面未完全解決。

為進一步規范國家糧食市場管理，河南省糧食部門和商務部門聯合采取了以下措施：一是私人糧商特別是糧行在經營范圍上，除給國家代購外，不能有其他活動，對呈請歇業者一律照準，開業者概不允許。二是初級市場對消費者及農民小量非投機性糧食交易不得限制。三是屯糧戶農民余糧或自購食用一部分余糧，與私商屯糧要嚴格區別開來，二者應有所不同。四是交易所、縣城城關市場均應設立，行政領導屬于工商部門，業務領導屬于糧食部門，其任務是打擊糧商等非法活動，管理好糧食市場，鞏固并占領糧食陣地。五是對大型糧食加工廠，應根據國營糧食公司原料情況及經營需要，通過委托加工辦法予以控制，并逐漸改造使其適合國家需要。上述城鎮以外的縣城市場土磨業，參照經營比重，使其購到一定數量糧食，國家不予供應這一部分人。這部分人大多屬于農副業生產，應盡量組織其投入農業生產。

河南省對糧食市場進行嚴格規定，廣大農村都有定時集市市場，進行各種手工業制品、生活消費品及各種農副產品交易。在農村集市上不可避免地會出現包括糧食等在內的交易。為加強對糧食交易的管理，河南省人民政府指出，河南省有大集鎮4000多個，糧食部門設立點4000多個，在90% 市鎮上都有糧食收購點。糧商與糧行，據新鄉市、洛陽市、商丘市、南陽市、安陽市、鄭州市6個市統計有4574戶。對私人糧商要運用經濟和行政手段限制經營，在國家無力完全代替私商的情況下，只準代購，不準自營，不準代客買賣，不準為群眾成交，手續費只能抽買方二分。

河南省要求糧食必須由國家經營。對農村露水集市采取流動收購組及臨時小組辦法，雇傭不脫離生產的臨時干部。當時，河南省實施糧食市場統一管理還處于探索階段。政府對糧食流通實施管理，不準私商介入，國家糧食市場各種機構、人員和制度都處于初創時期。各種問題在糧食征購中表現非常明顯，例如，河南省某縣糧食市場管理就存在以下問題：一是鄉村干部對收購一致精神領會不夠；二是肥料脫銷，生產、生活資料供應跟不上；三是服務部接替不上；四是雜糧收購點不足，有的代購點收麥不收雜糧；五是合作社因經濟核算開支有限，服務部手續費很低，收入少，人多不夠開支，忙不過來。1953年10月29日，在中共中央決策實施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后，全國各地依據中共中央指示普遍建立糧食市場，但糧食私商并沒有退出糧食交易。河南省某地委專署發布指示指出，該區普降喜雨，大部地區麥播即將結束，群眾情緒日趨穩定，糧食上市，旺季已到；殘余投機糧商趁機搗亂；其他行業商人也有屯糧行為。

1953年，河南省決定對糧食私商進行打擊，加強糧食市場管理，初步建立糧食國家市場，擴大糧食收購服務部和收購點。當年，全省糧食購銷任務完成得較為輕松。在糧食供應上加強市場管理，河南省主要采取以下措施：一是對飯食業制定措施，明確飯食業在一定時期內起著供應市場的作用，同時，也有其投機的一面。要本著管理與教育相結合的原則，滿足飯食業供應城市流動人口的飲食需要；二是土磨戶應有計劃地進行專業生產，糧食部門應盡可能地組織困難戶加工，以解決當前困難，不許自行經營糧食；三是豆腐、粉坊等副食加工者，應根據力量進行供應，醫藥、點心若力量多就多供應，力量少就少供應；四是統購統銷后有缺糧戶、夠吃戶和余糧戶，因特殊情況余糧戶仍要出售余糧和口糧一部分，應宣傳允許農民糧食出售和糧種調劑，但應服從國家牌價和市場管理。1953年，在中共中央實施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后，河南省雖然開始逐步建立國家糧食市場，重點打擊糧食私商運營，但依然允許農民按照國家糧食“牌價”和市場管理規定，從事糧食余缺調價和互通有無，實際上依然允許農民進行糧食自由交易?？傮w上，在糧食統購統銷政策實施之初，河南省建立國家糧食市場的過程就是打擊糧食私商經營的過程。

二、規范糧食購銷：穩定國家糧食市場供銷秩序

1953年經過糧食統購統銷后，河南省國家糧食市場與農民自由交易并行存在，因此，河南省必須進一步規范糧食市場購銷管理，主要是控制全省城市居民細糧消費標準，避免糧食流通受到糧商運營和市場“黑市”交易干擾，直接影響國家糧食購銷任務的完成。在糧食購銷方面，由于并沒有限制城鄉居民糧食消費標準，當時河南省面臨的主要問題是各地無法控制糧食銷售量。

1953年9月，河南省某縣委向上級提出兩個意見：一是給該縣糧食配售數量加大到350萬kg。二是上級將該縣公糧數額調走，留下收購數額讓他們供應可以解決問題?？h委向上級提出為保障糧食供應，請示上級把糧食征收公糧調走，留下糧食以滿足供應，縣糧食銷售必然逐漸增加，以至于突破原有的糧食供應計劃。1953年，河南省為控制全省糧食銷量，對縣級城鎮居民、流動人口及工礦企業等非農業人口和農村人口，實行細糧定量供應，具體供應標準有以下幾點：一是機關干部，包括學校教職員、中層干部和郵電干部，每人每月白面5 kg，折小麥5.88 kg；二是國營工礦及私營有動力設備職工在16人以上，或無動力設備職工在30人以上的產業工人，每人每月供應白面8 kg，折小麥9.41 kg；三是小學教職員每人每月4 kg小麥面粉，折合小麥4.71 kg；四是不在以上三項規定之內的手工業工人、店員工人、中學生、建筑工人、公私醫生、劇團、船民、有組織搬運工人等，一般每人每月白面不得超過4 kg；五是市民、產婦、病者、家屬、工商業者等根據需要可給予照顧。

河南省要求，糧食供應評議工作應掌握如下幾點：一是自上而下地分布控制數字，群眾評議與審核批準相結合，最后填發購糧證并憑證購買；二是一次評到麥收，應從長期著眼，做好調劑；三是農村缺糧供應面應實事求是評議；四是小麥由縣里掌握，各區可有一定控制數字，不再向下分配；五是小學教員每人每月平均白面不超過2.5 kg；六是農村作運輸副業牲畜飼料每天按1.5～2.5 kg供應。這一時期最鮮明特點是河南省城鎮居民白面或細糧實行定量供應，無論城鄉雜糧和粗糧都沒有實行定量供應。據河南省某縣委報告，1953年春季，全縣在穩價期間和夏季收購期間，在國家糧食市場上，農民出售完成征購任務后的余糧出現了糧食雜質多、質量較低的現象，遭到糧食市場交易所拒收。農民不只是在完成征購任務后出售余糧，在征購前出于生產生活需要也要先出售一部分余糧。

1955年秋收后，河南省糧食部門向全省發布關于秋糧收購指示指出，實行糧食統購統銷之后，雖然進行糧食統購已成為掌握糧源的基本方法，但并不等于掌握全部糧食，況且農民在統購前后為生活所需還要出售一部分糧食，此類糧食倘若不收，必然會落到私商手中，這樣必將影響軍需民食，影響糧價穩定。因此，必須正確認識通過糧食市場收購余糧，乃是在一定時期內國家掌握糧源的一種輔助辦法，必須教育干部深刻認識國家市場收購糧食的意義，既要防止部分地區、部分干部企圖以市場收購代替計劃收購的錯誤想法，又要防止對上市之糧一律拒收、放任自流的態度。河南省糧食部門要求，各地應該積極教育農民售糧給國家，克服農民到市場售糧的自發傾向；對上市之糧除進行必要調劑外，余糧統一由國家收購；收購應嚴格貫徹以質論價政策，即合乎規格的糧食“以質論價”，不合乎規格的糧食，應說服農民整理后再收。

農民在完成統購任務后，手中還留有一定數量的糧食，尤其是細糧小麥。1954年，河南省因有些地區受災，對小麥細糧需求量較大。河南省向市場投放5000萬kg粗糧以換回細糧。河南省糧食部門指出，除部分地區因為災情原因影響收回外，主要是少數領導同志缺乏認識，片面強調群眾觀點。河南省回收細糧任務，多數地區沒有完成。

1955年春，全國糧食出現緊張局面，河南省一些地區出現違法分子偷盜糧食現象。4月27日，河南省有專區向全區發布緊急指示指出，該區糧食供應緊張，群眾動蕩不安，陰謀搶劫燒毀國家糧食倉庫事件不斷發生。為進一步活躍國家糧食市場，5月1日，河南省糧食部門向全省發布指示，要求各地加強對國家糧食市場管理，必須進一步宣傳貫徹糧食政策，加強對家糧食市場的引導；要教育干部，特別是糧食基層干部和縣、鄉干部充分認識到國家糧食市場的重要作用，大力宣傳貫徹政策，深入發動群眾，提高國家糧食市場質量，使每個市場都能發揮其作用，每個糧食市場都有糧食上市。

1955年上半年，由于災害和糧食統購統銷中的各種問題，面對當時全省糧食銷售量居高不下這一問題，河南省糧食廳指示各地：一是國家糧食市場在新糧上市和統購期間，必須以收購為主、調劑為輔；二是國家糧食市場上市糧食中，既有統購戶糧食，也有農民因生產生活需要暫時出售而將來再買的周轉糧；三是在手續上凡是把糧食賣給國家或通過市場出售的農民，一律開給購糧證明單，屬于統購戶者統購時，可憑證抵頂統購任務；四是在開展新糧市場收購的同時，必須與各國營公司和供銷社密切結合起來，充分做好物資供應工作，以便農民在出售新糧之后，可以及時換回必需的生產資料和生活資料。

三、加強市場管理：打擊糧商交易和推進合作化

1955年在河南省夏糧上市后，各地糧食國家市場非?；钴S，可是并沒有徹底消除糧食“黑市”交易。7月19日，河南省糧食部門和商務部門聯合發布關于加強糧食市場管理指示，指出新糧上市以來，由于各地對新糧收購、市場管理工作比較重視，糧食市場已日趨活躍和穩定。

對此，河南省糧食部門指出，私營糧商根據農民急于出售新糧和某些地區不能完全滿足群眾售糧的要求，開展私下交易，不僅會對夏糧收購市場秩序和糧食統購政策造成嚴重破壞，還會導致農民思想更加混亂，增加統購困難。因此，河南省要求各縣糧食部門必須提高警惕，嚴格市場管理。在管理對象上要注意加強群眾對他們的監督與管制，必須立即弄清違法事實并及時處理。為穩定全省糧食市場經營秩序，河南省糧食廳和商務廳聯合制定糧食市場管理具體政策：一是對以糧食作原料的粉坊、豆腐坊、豆芽坊，在城市應制訂具體計劃經當地人民政府根據指標核定數量，由國家糧食部門負責供應，在農村允許以成品換原料，如豆腐坊以豆腐換黃豆，豆芽坊以豆芽換黃豆、綠豆等；二是對城鄉私營商業（如中藥坊、炕坊、染坊、磚瓦窯等）麥前賒銷給農民商品，應一律按貨幣清算，不準索取糧食，對以勞動為主的個體經營者（如理發、劃船、青菜等），有換糧習慣者應教育其改變不再換糧；三是對城鄉各種形式高利貸或放青苗應嚴格禁止收回糧食，一律折款清理；四是農民與農民，在春荒期間互借小量的糧食，仍應允許以糧食歸還。截至1955年春夏，河南省國家糧食市場在糧食收購和統銷方面的作用相當明顯，省內縣政府對糧食私商打擊比較嚴厲。

1955年春夏，全國各地糧食緊張時期，有些糧食市場交易所拒絕收購農民含有雜質的糧食。農民多購糧食不僅能夠滿足家庭自身需要，還能獲取收益。同時，干部只是以單純業務觀點解決業務問題。農民在完成征購任務后，不通過國家糧食市場出售糧食，必定通過私商把糧食賣掉。只要農民沒有全部加入合作社，農民與糧食私商就會并行不悖。飯食業、熟食業、糧食復制業、加工業等各種糧食經營行業是糧食潛在消費者。在1954年糧食沒有完全實施定量供應時，農民與私商交易更是如此。唯一能夠消除糧食自由交易的辦法，就是讓農民加入農業生產合作社。在合作社內，依據人口和工分，糧食分配存在一定差別。因為存在免購點，農民糧食分配實質上處于相對“拉平”狀態。在糧食憑票供應條件下，人口異地流動面臨糧食管理制度約束，國家把糧食私商販運的可能性降到最低。

1953—1955年，在國家糧食市場建立前，河南省為保證糧食征購免受私商干擾，提出“打擊私商占領糧食陣地”的口號。河南省在國家糧食市場建立之初，個體農民在生產生活方面根本無法回避自由市場交易。為規范糧食市場管理，河南省國家糧食市場中的合作社、交易所和糧食部門，為保證完成糧食征購任務和降低糧食銷量，對農民及糧食加工業、熟食業和復制業的用糧均采取限制措施。在1955年糧食購銷緊張的情況下，河南省對糧食流通進行統一掌控，給國營糧食部門、農民及糧食消費者帶來較大影響。徹底杜絕糧食私商交易的有效途徑就是取消糧食市場自由交易，并快速推進農業合作化。在推進農業合作化的同時，糧食流通處于國家計劃管理之下，任何人都需要糧票作為消費憑證，這給糧食消費形成有效的制度約束。經過1954—1955年的發展，在全國農業完全實現合作化的條件下，沒有糧食等各種私商存在的必要。城市居民在單位體制內及農民在合作社組織內，都處于政府計劃管理范圍之內。

作者簡介：高旭旭（1996—），女，河南三門峽人，碩士，主要研究方向為當代中國政治經濟問題。

通訊作者：張軍黨（1971—），男，河南南陽人，講師，碩士。

基金項目：2019年國家社科基金一般項目“新中國成立以來中國共產黨領導農村集體經濟發展歷程及經驗研究”（2019BDJ042）；2020年國家社科基金重大招標項目“中國共產黨商業政策史料收集、整理及研究（1921—2021）”（20&ZD021）。

（責任編輯? ?劉沛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