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中央顳區棘波的兒童良性癲癇認知功能與電臨床特征的相關性研究

陳世彩 段麗芬 孫 瑩 邵舉薇 李 瓊 羅明英 任君君 張云茜

1.云南大學附屬醫院神經內科（云南昆明 650021）；2.昆明市兒童醫院癲癇中心（云南昆明 650031）；3.云南大學附屬醫院放射科（云南昆明 650021）；4.云南大學附屬醫院臨床心理科（云南昆明 650021）

伴中央顳區棘波的兒童良性癲癇（benign childhood epilepsy with centrotemporal spikes，BECT）又稱兒童良性Rolandic癲癇，它是一種與年齡相關的局灶性癲癇綜合征，在兒童癲癇中最為常見，起病年齡通常為4～10歲，發病高峰年齡為7歲，男女均可發病，男孩多見[1]，多數患兒于青春期（一般＜16歲）自愈，預后較好。通常該綜合征癲癇發作頻率低，且多發生在夜間，藥物容易控制，神經發育正常，青春期可自行緩解，預后良好，故過去傳統觀念認為該病為“良性癲癇”。但隨著神經心理學和神經影像學的深入研究，發現BECT患兒存在一定程度的語言、記憶、計算、執行等方面的認知功能損害。既往研究主要關注BECT患兒某領域的認知功能損害[2]，而很少有對BECT患兒認知功能與臨床、腦電圖特征相關的系統研究，本研究通過探討BECT患兒臨床因素即起病年齡、癲癇病程、發作類型、發作次數和腦電圖癇樣放電的放電側別、放電指數、放電時程與認知功能的相關性，以期為BECT診治提供參考。

1 對象與方法

1.1 研究對象

收集2019年1月—2022年7月在云南大學附屬醫院、昆明市兒童醫院門診或住院臨床疑診為BECT患兒的臨床資料，對經長程視頻腦電圖監測、血液檢查（血液分析、血生化）、影像學（頭顱MRI或CT）檢查篩選后確診的BECT患兒（BECT組）進行中國修訂‐韋氏兒童智力量表（C‐WISC）測試。BECT組納入標準：①就診年齡6～17歲；②右利手；③出生及生長發育史正常，無先天性疾病及中樞神經系統疾病史；④患兒監護人知情同意。排除標準：①根據病史及頭顱MRI 或CT 診斷為繼發性癲癇；②有視覺或聽覺障礙等不能配合進行智力測試者；③有精神障礙、嚴重內科疾病或合并有嚴重影響學習的其他疾??；④腦電圖顯示中央顳區棘波，而無BECT臨床發作；⑤以非漢語為母語。

收集同期在云南大學附屬醫院門診行健康體檢的健康兒童作為對照組，排除神經系統疾病及精神方面疾病。本研究通過云南大學附屬醫院倫理委員會批準（No.20180770）。

1.2 方法

1.2.1 診斷標準 參照國際抗癲癇聯盟（Inter‐national League Against Epilepsy，ILAE）1989年癲癇綜合征分類[3]有關BECT的診斷標準。具體標準為：①起病年齡3～13 歲；②癲癇發作為局灶性運動性或感覺性發作，或繼發全面性發作，多于入睡后不久或即將覺醒時發作；③腦電圖顯示中央顳區棘慢波，可從一側擴散或轉移到另一側；④頭顱CT 或MRI未見與癲癇相關病灶；⑤排除其他疾病。

1.2.2 臨床資料 收集患兒的臨床資料，包括人口學信息（性別、年齡、文化程度）和臨床信息（起病年齡、癲癇病程、發作次數、發病癥狀、既往史、家族史、學習情況、父母親文化程度、血液檢查及頭顱MRI/CT）。

1.2.3 視頻腦電圖監測 所有患兒均采用日本光電公司生產的32導數字化視頻腦電監測系統，腦電圖電極安置符合國際10～20 系統，常規安置21 個電極。監測時間3～4 h，描記包括清醒期、睡眠期、常規誘發試驗（過度換氣、節律性閃光刺激、睜閉眼試驗）。截取完整的清醒期、思睡期及非快速眼動睡眠（NREM）腦電圖，記錄BECT 患兒發作間期腦電圖的放電部位、放電時程，計算NREM 期棘慢波放電指數（spike wave index，SWI），SWI=NREM睡眠期棘慢波發放的時間/全部NREM 睡眠期的時間。

1.2.4 認知功能測試 使用中國修訂‐韋氏兒童智力量表（C‐WISC）[4]對≥6 歲BECT 患兒進行智力測試。C‐WISC包括農村版及城市版，依據患兒居住環境進行相應選擇。C‐WISC包含言語測驗和操作測驗，言語測驗包括知識、分類、算術、詞匯、領悟、數字廣度6 項子項，其中言語量表分未包含數字廣度量表分（備用測驗），操作測驗包括填圖、圖片排列、木塊圖、圖形拼湊、編碼5項子項。此測驗由云南大學附屬醫院同一位經過嚴格訓練的專業技術人員在不了解受檢者臨床情況下進行測試，操作程序按C‐WISC手冊規定完成，被檢查者在一個相對安靜無噪音的環境中進行此測驗。為避免癲癇發作后短暫認知功能障礙對結果的干擾，要求患兒接受測試的時間為癲癇最近一次發作后一周進行。

測驗完成后將11項分測驗的粗分錄入電腦，經電腦軟件換算成量表分及智商（intelligence quotient，IQ），IQ包括總智商（full intelligence quotient，FIQ）、言語智商（verbal intelligence quotient，VIQ）、操作智商（performance intelligence quotient，PIQ）。FIQ從智力低下到極超常智力判定標準參照文獻[4]。

1.2.5 分組 BECT組根據臨床因素、腦電圖特征分為下列亞組：按起病年齡分為＜10歲組、≥10歲組，按癲癇病程分為＜1年組、≥1年組，按發作類型分為局灶性發作組、繼發全面性發作組，按發作次數分為＜5次組、≥5次組；根據腦電圖癇樣放電的放電側別分為左側組、右側組、雙側組，按放電指數分為＜50%組、≥50%組，按放電時程分為＜1年組、≥1年組。

1.3 統計學分析

應用SPSS 23.0 統計軟件對數據進行分析。計量資料符合正態分布的以均數±標準差表示，兩組間比較采用兩獨立樣本t檢驗；非正態分布的以M（P25～P75）表示，組間比較采用秩和檢驗。計數資料以例數（百分比）表示，組間比較采用χ2檢驗。采用Pearson 相關或Spearman 秩相關分析兩變量間相關性。以P＜0.05為差異有統計學意義。

2 結果

2.1 基本資料

符合BECT診斷的患兒共45例，排除3例，其中2例年齡＜6歲，1例沒有完善C‐WISC測試，最終納入42例BECT患兒（均為經典型），男18例、女24例，平均年齡（9.4±2.0）歲；起病年齡3～13 歲，平均起病年齡（7.4±2.6）歲。對照組45例，男28例、女17例，平均年齡（9.7±2.2）歲；兩組間性別、年齡差異無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

表1 對照組與BECT組患兒基本情況比較

2.2 兩組智力比較

與對照組相比，BECT組的FIQ、VIQ、VIQ子項中的分類和詞匯以及PIQ 中的木塊圖得分均較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1。BECT 組患兒中智力低下2例，邊界智力1例，低常智力2例，正常智力21 例，高常智力7 例，超常智力7 例，極超常智力2例。

2.3 BECT亞組智力情況分析

42 例BECT 患兒中，與≥10 歲組相比，＜10 歲組患兒的FIQ 和VIQ 得分較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不同放電側別組之間VIQ得分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雙側組得分較低。見表2。

表2 BECT組各亞組FIQ、VIQ、PIQ得分情況

2.4 BECT組患兒智力與臨床因素、腦電圖癇樣放電之間相關性

起病年齡與FIQ（r=0.39）、VIQ（r=0.57）、VIQ子項中知識（r=0.49）、分類（r=0.35）、詞匯（rs=0.62）、領悟（r=0.43）、數字廣度（r=0.37）得分呈顯著正相關（均P＜0.05），病程與VIQ 子項中知識得分（rs=-0.31）呈顯著負相關（P＜0.05）。見表3。

表3 BECT組患兒智力與臨床因素、腦電圖癇樣放電之間相關性分析(r或rs)

2.5 BECT亞組患兒量表子項分與臨床因素之間關系

與起病年齡≥10 歲組相比，＜10 歲組VIQ 子項中知識、詞匯量表得分較低，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見表4。

表4 起病年齡＜10歲組與≥10歲組各子項量表分比較()

表4 起病年齡＜10歲組與≥10歲組各子項量表分比較()

2.6 BECT亞組患兒量表子項分與腦電圖癇樣放電關系

左側組、右側組和雙側組之間VIQ子項中知識、數字廣度量表得分的差異有統計學意義（P＜0.05），右側組知識量表得分較低，雙側組數字廣度量表得分較低。見表5。

表5 不同放電側別組間各子項量表分比較()

3 討論

以往認為BECT 為“良性癲癇”，但研究顯示BECT 存在著認知功能障礙[5]，以言語障礙和執行功能障礙最為突出[6]，甚至有研究認為BECT 的認知功能障礙是全面性的[7]。故2022 年ILAE 癲癇綜合征分類不再使用“良性”一詞，改為伴中央顳區棘波的自限性癲癇（self‐limited epilepsy with centro‐temporal spikes，SeLECTs）。本研究觀察到BECT患兒的智商水平總體低于正常對照組，以言語智商受損為主，起病年齡早、病程長，腦電圖雙側大腦半球放電的患兒認知功能易受損。

既往研究發現，BECT 患兒雖然總體智力水平正常，但得分略低于健康對照組兒童[8]，本研究中BECT 組總智商明顯低于正常對照組，此外言語智商、言語智商子項中的詞匯、分類及操作智商中的木塊圖得分也均低于對照組。由此可見，部分BECT患兒存在一定程度的認知功能損傷。臨床上BECT 引起的相關神經功能障礙可能早于該病的診斷，常見的如語言障礙，BECT的認知功能異?？沙掷m≥2年，在臨床癥狀及腦電圖緩解后仍可長期存在[9]。研究表明，起病年齡與癲癇患兒的神經心理障礙存在著相關性[10]，特別是在語言障礙方面，起病年齡越小語言障礙越明顯，雖然起病年齡大的患兒語言功能相對較好，但語言能力仍低于未患癲癇的兒童[11]。目前認為癲癇對語言損傷的機制可能為：①病變直接破壞語言功能區；②病變對語言功能區的間接影響，即遠隔效應（遠隔效應指與局部腦損傷空間遠隔但存在神經聯系的腦區發生了功能缺失及神經元活動的降低）所致；③前兩者共同作用的結果[12]。本研究起病年齡與總智商、言語智商及知識、分類、詞匯、領悟、數字廣度子項呈正相關，即起病年齡越小，總智商、言語智商受影響越明顯。起病年齡＜10 歲組的言語智商低于≥10 歲組，主要表現在知識、詞匯方面，提示言語發展不良。此外，本研究發現，總智商也與起病年齡有關，可能是言語智商低導致總智商降低，但總體智力水平尚在正常范圍，與以往的研究相同[13]。相關研究認為，BECT言語理解及總智商減低可能與Rolandic區異常放電對感覺性語言功能區的直接或間接破壞有關[14]。認知功能損害與起病年齡呈正相關，可能是由于解剖功能網絡在兒童和青春期成熟，而BECT在這一時期發病，影響了患兒認知功能的發育[10]。早期BECT患兒認知功能障礙可能與功能連接網絡模式的改變有關[5]，與BECT相關的認知障礙和大腦結構異常在患兒發病時就存在[15]。有研究認為，中央顳區間歇放電可直接破壞BECT患兒負責語言、行為和認知的腦功能網絡[16]。有研究發現，病程、發作頻率及抗癲癇發作藥物多藥治療是癲癇患者認知功能障礙的獨立危險因素[17]。在本研究中，病程與言語智商子項中的知識呈負相關，未發現癲癇發作次數與認知損害有關，與相關研究結果相同[18]。

本研究發現，相對于單側，雙側大腦半球癇樣放電組言語智商較低，提示放電側別越多認知功能損害越明顯。BECT 患兒認知障礙可能與中央顳區放電偏側優勢有關，左大腦半球放電主要影響音系和言語產生，右側放電則影響視覺空間能力和語言加工的其他方面[19]。有研究顯示，SWI≥50%組患兒的神經心理評估結果明顯低于SWI＜50%組[20]，而本研究未觀察到此現象，可能與樣本量小且研究納入病例標準不同有關。放電時程指放電持續的時間，本研究BECT 患兒腦電圖中央顳區放電＜1 年組與≥1 年組認知功能無明顯差異，提示腦電圖癇樣放電持續時間可能對BECT患兒認知功能無顯著影響。

BECT 患兒總體智力水平處于正常范圍，但在特定領域存在一定程度的認知功能障礙，智力結構存在不平衡現象，以語言功能受損為主。認知功能損害的程度與起病年齡、大腦癇樣放電側別、病程相關，起病年齡越小認知功能損害越重，放電側別越多認知功能損害也越明顯。因此，起病年齡早、雙側大腦半球放電、病程長是影響BECT患兒語言功能、導致其認知功能下降的主要因素。由于本研究樣本量小、研究方法單一，結果具有一定的局限性，希望今后進行多中心、大樣本、更全面深入的神經心理學和神經影像學研究，從而為BECT診治提供更細致、準確、客觀的科學依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