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動九天頌“驕楊”

2023年年末，北京城彌漫著緬懷偉人的莊嚴肅穆的氛圍。雖然凜冽的寒風給北京帶來了入冬以來最寒冷的日子，但激蕩在人們心頭的澎湃熱情，似乎驅離了這冬日的嚴寒，并送來了暖暖的春意。

12月27日，是毛澤東主席誕辰130周年紀念日的第二天。當天晚上，在北京西二環官園橋邊的梅蘭芳大劇院，一場精彩的演出正在上演。這出由著名黃梅戲表演藝術家韓再芬擔任導演和主演，以全新的理念和表現手法推出的黃梅戲現代戲，征服了全場觀眾，一陣陣熱烈的掌聲，表達了觀眾對這出優秀劇目的喜愛。這出好戲就是新近搬上舞臺的黃梅戲現代戲《不朽的驕楊》。

近日，《不朽的驕楊》的主演兼導演、安徽安慶再芬黃梅藝術劇院院長韓再芬女士向筆者講述了《不朽的驕楊》創作背景和經過，揭秘了本劇的成功經驗。

一部激情四溢的黃梅戲佳作

一部好戲，離不開一個非凡生命的升華和隕落。

革命題材黃梅戲《不朽的驕楊》的劇情背景是：反動軍閥何鍵為了動搖毛澤東革命的決心，貶損毛澤東的偉大形象，采取殺人誅心的卑鄙手段，逼毛澤東的夫人楊開慧簽一份與毛澤東脫離夫妻關系的所謂“聲明”。為了達到目的，敵人對楊開慧威逼利誘、嚴刑拷打。

正是在這樣的戲劇背景下，編導把藝術的鏡頭聚焦到楊開慧烈士人生的幾個關鍵時段，用“絕境、芳華、湘戀、期待、花放”幾個章節，表現這位偉大女性崇高的人生美、人格美和人性美。絕境——楊開慧在監獄的最后斗爭時光；芳華——少女時代追求進步，激情美麗；湘戀——19歲左右，對毛澤東的愛的收獲，對革命的堅定追求，對三湘人民及勞苦大眾的深沉情懷；期待——盼望革命早日成功，勞苦大眾獲得解放；花放——楊開慧雖然犧牲了，但靈魂不死，像鮮花散落后的花瓣一樣漫天飛舞，向地、向天、向人間、向無限……宣示燦爛，最后升華。整部戲構思精巧、節奏緊湊，毫無沉冗拖沓之感；跳躍回旋的時間線索散而不亂。臨刑前四個時辰的“現在時”敘事把時光的珠貝串聯為美麗的項鏈，在有限的時空完美地實現了楊開慧從少年、青年到妻子、母親，再到戰士和烈士的形象塑造。

精心設計的劇情、符合黃梅戲表演特征的藝術風格、優美流暢的唱腔和演員頗具功力的精湛表演，使《不朽的驕楊》爆發出強大的戲劇張力和藝術感染力，不愧為一部表現革命英雄主義和革命浪漫主義的力作。

為什么要創作《不朽的驕楊》

韓再芬介紹，《不朽的驕楊》是獻給毛主席130周年誕辰的珍貴禮物，但并不是這出黃梅戲的首演。早在2021年7月，《不朽的驕楊》就作為慶祝中國共產黨誕生100周年的獻禮劇目而公演了。但是在此次參加“新時代新徽班新氣象”安徽省精品劇目晉京展演前，主創人員再次對全劇進行了精心修改和提升。

韓再芬心中有一個夢，就是通過黃梅戲來塑造革命烈士楊開慧的藝術形象。

作為家喻戶曉的革命先烈，楊開慧是文學、影視等藝術尤其是戲曲創作的經典題材。從20世紀50年代至今，在戲曲舞臺上，很多劇種都塑造過楊開慧這一人物。1978年，話劇《楊開慧》首演。蘇州評彈《蝶戀花·答李淑一》，也曾經風靡大江南北。其中流傳較廣的當數京劇《蝶戀花》，無論是范鈞宏、鄒憶青、戴英祿的劇作，鄭亦秋的導演，李維康的舞臺表演，還是“古道別”“晚霞臨窗喜看書信”等唱段都具有極高的藝術價值。在經典面前，如何塑造一個不同于其他劇種又不背離歷史原型的楊開慧，對于本劇主創人員來說是極大的挑戰。以往的戲曲創作，楊開慧的故事多聚焦于1927年大革命失敗后她留守湖南堅持斗爭直至被捕就義的這段歷史，如果再沿用這個創作套路，很難出彩、出新。如何避免雷同和“炒冷飯”，以新的劇情、新的敘事、新的戲劇表現手段來塑造楊開慧的形象，是編劇黃昌勇、導演韓再芬等苦心思索的問題。

最終，編劇黃昌勇精心構思，將目光定格在她生命的最后四個時辰，以此作為敘事的切入點，用插敘、倒敘的形式來塑造和詮釋楊開慧在特定的時空環境中所表現出來新的偉大形象。

塑造不同于以往戲劇形象的“另一個”楊開慧，唱響可歌可泣的巾幗史詩，是《不朽的驕楊》在舞臺藝術上的精彩創造。主旋律的升華離不開人性的表達，以楊開慧為代表的時代女性，在宏大敘事的革命框架下，無疑也具有血肉豐滿的生命歷程。個人情感和集體信仰的水乳交融，普通女性和革命斗士的合而為一，使《不朽的驕楊》這出美輪美奐的黃梅戲劇作，既具有現代氣息和時代精神，又富于革命的浪漫主義色彩和濃烈的舞臺藝術魅力，成為緬懷革命先輩的佳作。

《不朽的驕楊》新在何處

韓再芬坦言，《不朽的驕楊》是她的導演“處女作”。

首次擔綱導演的韓再芬謙虛地表示，她沒有深奧的導演理論和絕招，只有樸素的“三活”理解，即編劇已讓楊開慧復活，導演要讓楊開慧鮮活，演員要把楊開慧演活。此話雖然極為樸實，卻說出了編、導、演的實質，同時也是對“藝術在于創造和創新”這條顛撲不破的真理的生動實踐。

《不朽的驕楊》新在何處？

一是理念的新。塑造一個與以往戲曲創作“不一樣”的楊開慧，是本劇理念創新的根本出發點。在具體創作理念上，從楊開慧遵循的“熱愛生命，更追求真理”的價值觀切入，以傳統黃梅戲曲的演唱風格、現代敘事的結構，采用“歷史畫卷整體呈現，分章剖析細節”的手法，以無縫銜接的方式在舞臺上呈現楊開慧短暫而光輝的一生。

二是表現手法的創新。本劇最獨具匠心的創作，是塑造了“絕境楊開慧”（韓再芬飾）、“芳華楊開慧”（江李匯飾）、“湘戀楊開慧”（李天天飾）三個不同年代的楊開慧舞臺形象。以身陷囹圄的“絕境楊開慧”作開篇，借助她在牢房的回憶，將自己短暫而非凡的一生娓娓道來，她對理想信念的追求，對愛情的忠貞不渝，對孩子的疼愛，三個形象通過舞臺合成了一個三位一體的完整的人物形象。

三是唱腔的創新。全劇充分繼承黃梅戲藝術的傳統唱法，但大膽創新。由韓再芬“一人主唱”，是對黃梅戲“自嘆”形態的豐富和升華；另外兩個段落《芳華》《湘戀》則是對黃梅戲傳統“再現”性情境的模擬；主人公面對熟悉的物件（道具）大段吟唱，是對黃梅戲傳統“傾訴”性情境的大膽運用。著名黃梅戲音樂家陳儒天是《不朽的驕楊》的作曲，在整個創作過程中，陳儒天不僅保留了黃梅戲質樸優美、悅耳動聽的特色，還融合了多種作曲技法，如化用湖南民歌《瀏陽河》的旋律、借用湘劇的聲腔和現代交響樂等，使全劇唱腔既保持傳統風格，又彰顯當代藝術特征。許多觀眾和朋友稱贊《不朽的驕楊》的音樂藝術性、通俗性俱佳，是對傳統黃梅戲音樂的創新發展。

四是舞美、造型的創新。這在尾聲部分“花放”達到極致。此時，在優美而悲壯的音樂聲中，借助現代舞臺科技手段，盡情抒發了舞美設計師的創作激情，在舞臺上營造出紅霞滿天、雪花飛舞、紅梅綻放、彩蝶戀花的詩化意境。三個不同時代的楊開慧踏著姹紫嫣紅的霞光登上舞臺，與序幕遙相呼應著生命的善與美、信仰的光與熱。從橘子洲頭越過萬水千山的白色蝴蝶和絢麗的彩虹徐徐拉開一段意境悠遠的虛幻時空，讓柔情與牽掛、勇氣與決心交相輝映。這位集賢妻、慈母、女革命者于一身的巾幗英烈雖死猶生，不滅的精神如同熱烈綻放后的繁花花瓣漫天飛舞，把無限的深情和浩然的清氣留給人間。

可以說，《不朽的驕楊》為紅色題材和地方劇種的藝術結合提供了寶貴的實踐經驗，不僅使傳統的黃梅戲藝術登上新的高度，而且在主旋律戲劇創作上開辟了一條成功的蹊徑。

韓再芬對黃梅戲發展的突出貢獻

《不朽的驕楊》經過韓再芬首度作為導演的二度創作，加上她爐火純青的表演，一個鮮活、飽滿、獨特的楊開慧形象閃耀在舞臺上。從首演至今已演出50多場，得到了越來越多的觀眾的喜愛。

2021年4月，為慶祝中國共產黨成立100周年，劇院決定創排一臺新編的現代黃梅戲《不朽的驕楊》。

第一件事，就是創作劇本。韓再芬聯系了她認為能夠勝任的幾位編劇。編劇們都很真誠，支持韓再芬上這個劇，但遺憾的是他們每個人手頭都有正在創作的劇本。有一位特別熱心的編劇放下手中的急活，答應來幫忙趕寫，可惜這位編劇當時有三部戲同時在不同地點排練，他輾轉奔波在三個排練場之間，深感力不從心，遲遲交不了稿。正在韓再芬一籌莫展之際，有一個同事提醒她，說2019年她和上海戲劇學院院長黃昌勇交流時，曾約過黃院長寫“楊開慧”的劇本。韓再芬想起來確實有這回事，但她又想，當時只是說了一下而已，不知道黃院長是否當真了。于是，她聯系黃院長，那頭的回答卻是：本子早就寫好了。很快，黃昌勇把《最后的驕楊》（原名）劇本發到韓再芬的手機上，她一口氣讀完，大喜過望：這才是我心中的“楊開慧”啊。

第二件事，是落實導演。韓再芬聯系了幾位知名導演，得到的回答幾乎一樣：檔期很滿，沒有時間。這時，作為劇團團長，她幾乎崩潰，一邊是找不到導演無法開排，另一邊是上級一再催促，主管部門甚至還專門派出督察員“蹲點”督察進度。

韓再芬決定不再等了，先下場排戲。抱著把自己演的橋段先走走試試的態度，她決定邊排戲邊找導演。2021年5月23日，《不朽的驕楊》正式建組——這其實是一個沒有導演的劇組，但劇組的全體人員都很認真，嚴格按照劇本邊作曲邊走戲。同時，舞美、服化道、形體也全力跟進。

韓再芬帶領劇組一個細節一個細節地摳戲，在沒有導演“導戲”的情況下，有著豐富演出經驗的她，指導大家嚴格按照劇本往下順戲、走戲。到了6月20日，居然可以大段落聯排了，22日全劇聯排，異常順利。6月27、28彩排，30日公演。韓再芬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由《不朽的驕楊》的主演，被迫地一不小心成了導演。

除了舞臺作品之外，管理好劇院和構建好的文化生態也是韓再芬長期打造的重要“作品”。坐落于安慶市菱湖公園南大門旁的“再芬黃梅公館”，是中國黃梅戲非物質文化遺產傳承基地，也是“安慶市文化會客廳”。它以其獨特的黃梅戲曲、清韻風雅的文化藝術，提升了黃梅戲之鄉的品質品位，也為安慶打造“中國戲曲之都”吹響了奮進號角。這里也是韓再芬傳承黃梅戲藝術、培養青年黃梅戲演員的搖籃。

作為著名的黃梅戲表演藝術家，韓再芬從10歲開始學黃梅戲，為黃梅戲的創新發展作出了突出的貢獻。

1984年，還是青春少女的她憑借黃梅戲電視連續劇《鄭小姣》一舉成名，之后相繼出演了《天仙配》《女駙馬》《小辭店》《桃花扇》《孟麗君》等傳統黃梅戲劇目以及黃梅戲影視劇。尤其值得肯定的是，為了賦予黃梅戲這種傳統地方戲以新的生命力，她一直致力于新劇目特別是現代戲的創作。1997年，她主演的電影《徽商情緣》獲得了華表獎、“五個一工程”獎。1999年，她憑借主演黃梅戲《徽州女人》榮獲第十七屆中國戲劇梅花獎、第九屆文華表演獎等多項大獎。還有她主演、主創的《徽州往事》《公司》《不朽的驕楊》《傾寧夫人》等，以及帶領劇院創作的《鄧稼先》《祝?！贰而唭荷贰督鸱凼兰摇返?，都已成為黃梅戲創新發展的代表性劇目，深受觀眾喜愛。2005年底，安慶市黃梅戲二團更名為安慶再芬黃梅藝術劇院，韓再芬出任院長。這是改革開放以來，中國第一家以個人名字命名的劇院，這家劇院也成為弘揚黃梅戲傳統藝術、培養青年人才的樣板田和基地。

由于韓再芬對黃梅戲藝術發展的突出貢獻，她被授予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項目黃梅戲代表性傳承人。當選為中國戲劇家協會副主席、安徽省戲劇家協會主席、安徽省文聯副主席、國家一級演員，享受國務院政府特殊津貼。還連續當選為第十屆、十一屆、十二屆、十三屆、十四屆全國人大代表。（作者慈愛民系原《黨建》雜志社社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