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乘一次“香雪”的列車

袁明方

編者按：火車，牽動著無數游子散落天涯的離愁別緒，也承載著無數人的詩和遠方。2023年，有一些列車永遠退出了歷史舞臺，又有一些新的鐵路線路開通運營。北交大交協的同學們，一如既往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記錄下時代的變遷和我國交通運輸事業的發展腳步。

一種情懷

習慣了乘坐高速列車穿梭在城市群間的我們或許很難想象，直到2023年，在北京三環內還運行著一趟無空調、可以開窗的綠皮火車，2023年12月20日，6437/8次列車正式更換為空調列車，至此，這一“活化石”列車終于步入歷史。

純數字組成的車次、可以打開窗戶的車廂，對許多大學生來說，好像是老一輩人口中的曾經。在三線建設工程京原鐵路上，一直運行著這樣一列從北京西站發出的公益性慢火車——前往大同市靈丘縣大澗站的6437/8次列車。

對于火車迷和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來說，無空調列車是一種情懷。動車組列車越舒適，冬日車廂里淡淡的煤灰味道和夏日從車窗外涌入的微風就愈發寶貴。也許我們平時返鄉回家也乘坐綠色外觀的火車，但當中的絕大部分列車都曾經被稱作新空調豪華列車。而這是一趟真正的老式普速火車。2023年12月初，驚聞此車將要升級為空調列車。在它運行的最后一天，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全程乘坐了它。

旅途風景

清晨5：13，發車前30分鐘，大澗站內已有不少專程前來送別的人。為了節約財務成本，這里的車站不辦理客票發售業務，乘客直接上車后向補票員現金購票。說是車站，其實也沒有檢票口和安檢儀，只有一扇大鐵門。乘客自己推門而入，再把門關好。-20℃的天氣里，大家躲在車站工作區的樓道。人們大多是深夜乘火車到達，再乘坐凌晨5點多的末班車出發。不知緣何，當天列車并沒有燒起取暖鍋爐，車廂內的溫度只有0℃，每個人都在車內瑟瑟發抖，卻又難掩激動之情。大澗上車的13名乘客全都是專程趕來送別的人，大部分人又是第一次乘坐全程。

列車一路前行，淶源、紫荊關、白澗、十渡、良各莊、燕山、大灰廠，每經過一站車廂里都會增加不少送別的乘客。早晨7點前，車廂外都是一片漆黑。與往常一樣，不少乘客從淶源站上車，這才多了真正通勤的乘客，乘務員隨即打開另一節空閑的硬座車廂。也就是從這里開始，天邊泛起了魚肚白，山川、雪原、峽谷不斷變換，旅途風景變得美妙。

火車迷們一邊忙著每到一站拍攝站牌，一邊探討著沿線的奇聞逸事，又不忘欣賞著霧氣騰騰的河谷。不知從何時起，一位乘客在車廂中用手機外放起莫文蔚的《這世界那么多人》。

全新的遇見

1982年，作家鐵凝發表了關于等待與追夢的短篇小說《哦，香雪》。小說中每天停留一分鐘，打通了閉塞落后的小山村與外面世界的聯系，為香雪和一群山村少女開啟感受現代文明窗口的列車正是以這趟京原鐵路上站站停的列車為原型。

對小說中的主人翁香雪而言，這趟火車帶來一種全新的時間和空間體驗。對生活在21世紀的我而言，則是另一種全新的遇見。盡管窗外寒風凜冽，不少人還是短暫地打開車窗，快速記錄下這最后的開窗列車。一個年輕人在硬臥車廂用嘹亮美聲唱出難以言表的送別之情，還有一位大哥用手風琴在車廂里演奏《送別》，一位與我同行的友人寫道：在鳳凰花開的路口，即便我們將踏上升級的空調列車，也仍會繼續在兩行鐵軌上的旅行與生活。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