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火

2024年1月15日，我國新疆哈密三道嶺煤礦的最后一臺蒸汽機車停運封存，這意味著我國最后用于運輸生產的蒸汽機車永遠退出了歷史舞臺。

黎熙，北京交通大學交通運輸專業研究生，交大交協成員

工業革命的活化石

新疆三道嶺有著我國西北地區最大的露天煤礦，在露天煤礦運用以煤為能源的蒸汽機車牽引，將礦坑下開采出的煤運出。這是成本最低的方式，因此三道嶺曾經有著龐大的蒸汽機車運行規模。

隨著國家對環境保護的日益重視，以及三道嶺露天煤礦產量的降低，三道嶺蒸汽機車逐漸減少，運煤任務由汽車和更先進的內燃機車接替。雖然蒸汽機車的效率低、污染大，被取代是大勢所趨，但蒸汽機車作為工業革命的活化石，如今已十分罕見，而且它還有著硬朗、古典的機械美感，因此近些年有不少人慕名前往三道嶺拍攝蒸汽機車。

2020年1月初，我曾從北京遠赴2000多公里外的哈密，專程去感受并記錄蒸汽機車的氣勢，沒想到與這些老火車的第一次見面，也成了最后一次。雖然只此一次，還是意猶未盡，也留下了許多精彩的回憶。

蒸汽機車司機

有一天在車站拍攝時，我有幸得到了司機許可，登上蒸汽機車駕駛室，并隨著他們往返礦坑一趟。這也是我第一次登乘運行中的機車。與機車如此親密的接觸，不僅滿足了我對蒸汽機車強烈的興趣，也讓我體會到蒸汽機車司機勞動的艱辛。

駕駛室里四處是彌漫的煤灰，外面則是-20℃的冷風，為了行車中不間斷？望，蒸汽機車司機必須長時間伸頭到窗外觀察路況和信號，因此他們不僅要忍受刀割般刺臉的寒風和風揚起的灰塵，還有機車噴出煤煙中的水蒸氣夾雜著煤灰凝結而成的液滴。此外，司機還要長期保持著側身的姿勢才能探出窗外，司爐要成百上千公斤地給鍋爐鏟煤。三道嶺的蒸汽機車師傅們就是這樣，日復一日，經受著冰火兩重天和滿身煤灰、油污的考驗。

“火龍”出場

三道嶺能吸引世界各地的游客，不但因為這里有最后的用于運輸生產的蒸汽機車，還因為能欣賞到絕無僅有的噴火奇觀。其他地方的蒸汽機車為防止煙囪中飄出的火星引燃鐵路旁的物品，須安裝防火網。而三道嶺由于地處戈壁，周圍沒有可燃物，于是這里的蒸汽機車便不裝防火網。當其加力爬坡時，煙氣將燃紅的煤渣吹出爐膛，如火山噴發般從煙囪中噴薄而出，紛紛揚揚。蒸汽機車拖著漫天火星伴著剛猛急促的咆哮聲前進，猶如火龍在怒吼，極其震撼。

那一次，我有幸欣賞到了一場壯觀的噴火。冬天的太陽剛落下戈壁灘的地平線，只需幾陣曠野上的西風呼嘯過后，三道嶺的氣溫便能驟降，而礦坑也于此進入了一天中的高潮時段。只見各個山頭邊上的人影在暮色中逐漸匯集，加快腳步向著調度樓旁的大坡，或往八二站一帶移動。才拍完日落的人們甚至還來不及查看照片，剛趕至最可能拍到噴火的地方就急忙架開設備，調整參數。當第一聲剛猛急促的蒸汽機車咆哮聲傳來，人頭攢動，腳架林立的坡上霎時鴉雀無聲，人人都在屏息凝神地期待火龍到來。

水與火，至柔與至烈，在蒸汽機車中相遇，爆發出氣吞山河的磅礴巨力，帶動的不僅是騰云駕霧的龐大機械，更是人類工業文明的起步進程。

隨著三道嶺最后一臺蒸汽機車落火退役后，如今國內僅存在旅游觀賞性質的蒸汽機車，其中準軌（1435mm軌距）蒸汽機車僅有在遼寧調兵山舉辦蒸汽機車旅游節時才能一睹風采，若想在平日欣賞蒸汽機車，只有窄軌（762mm軌距）蒸汽機車能夠滿足了，它們在四川犍為（嘉陽桫欏湖景區）、內蒙古鄂倫春自治旗（阿里河國家森林公園）、黑龍江樺南（樺南百年蒸汽火車旅游區）。

責任編輯：刁雅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