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煥煥
作詩、寫文章無外乎辭藻、氣韻、節奏、章法、義理五方面。五方面中,辭藻為基礎,氣韻、節奏、章法為手段,義理為核心。
其中辭藻與章法是顯性呈現,節奏亦可吟詠以摸索,只有氣韻最難,不能明白說出。然而文章、詩歌最以氣韻為高,古人將之說得過于玄虛,認為:“文以氣為主,氣之清濁為體,不可力強而致……雖在父兄,不能以移子弟?!弊屓送?,固不足取。而現在,人們因其隱晦而忽視甚或摒棄氣韻,只機械地追求義理的明白曉暢,使文章的工具性掩蓋了文學性,忽視文章本身的感染力和感發力,這就與我們語文學習的宗旨背道而馳。
農耕社會的古人感知力強,吟詠文章能脫口而出、合轍押韻,但難以說明其中道理?,F代人強調思辨,所以理性思維能力強,故能看到表層的邏輯關系,而忽視邏輯外之感發力量的存在。故古人寫作云“制藝”,處處有感發的影子,處處是藝術,即使是說明性文字也不乏韻致;今人為文曰“論文”,處處是邏輯的生發,處處平直曉暢,哪怕是文學性文本也難免生硬寡淡。
如《貞一齋詩說》云:杜甫“群山萬壑赴荊門”,為什么不寫成“千山萬壑”?因為“群”音重濁,韻在舌根,口腔共振空間大,適于抒發感慨;“千”字清,韻在舌尖,空腔音箱小,急促有力,適于表達怨懟與利落決絕的情感。
又如杜甫《征夫》:“十室幾人在,千山空自多?!本蛢热萆现v,是物與人的對比,但如何讓這種對比更強烈?“在”仄聲而短促;“多”撮口聲平,氣息相對長,而易于感嘆。兩相對照,悲凄之情與嘆息之意更加凸顯,又更貼近人的感知習慣,也就更為感人。
我們寫作時不僅需要考慮邏輯語法關系,更應該隨時吟誦,努力探尋文章的詩性之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