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陽明脈衰”探討補益陽明防治圍絕經期脫發

高俊松 胡煒圣 張 苗

1.福建中醫藥大學中醫學院，福建 福州 350122；2.福建中醫藥大學附屬第二人民醫院，福建 福州 350001；3.福建中醫藥大學針灸學院，福建 福州 350122

圍絕經期是女性由盛轉衰的特殊過渡時期，對應“五七”至“七七”時期，特殊的生理改變易使身體氣血陰陽發生紊亂，進而影響頭發脫落。陽明脈為女性衰老的先導，多氣多血，加之循行經過發際、額顱，與頭發的生長榮枯息息相關?！饵S帝內經·素問》在《上古天真論》一章闡述了以“陽明脈衰”為綱的女子衰老的時空節律，其搜考之富，列論之充為其獨有[1]。在傳統哲學象數模型的思維范式下，對女子圍絕經期脫發的認識也滲透著伴隨陽明衰減過程中天地、四時、五行而變化的節律性。昭示了“陽明脈衰”在女性圍絕經期相關疾病中的關鍵學術地位與理論滲透作用[2]。故而，本文從“陽明脈衰”的角度論治圍絕經期脫發，為臨床此病的治療提供可參考的辨證思路。

1 “陽明脈衰”是圍絕經期的啟動因素

1.1 “陽明脈衰”影響“腎-天癸-沖任-胞宮”軸

中醫認為陽明氣血旺盛，腎氣充沛，天癸成熟是婦女經帶胎產的先決條件，沖任二脈通達是重要環節，天癸通達任脈，沖脈廣聚臟腑之血，血海充盈，方可直接作用于胞宮。天癸根源于腎中先天精氣，依賴足陽明胃經化生的后天水谷精微不斷充養?！夺t宗金鑒》云：“先天天癸始父母，后天精血水谷生”[3]。沖脈隸屬于陽明經，沖脈之氣血源于陽明胃經所化?！端貑枴ゐ粽摗吩唬骸皼_脈者，經脈之海也……而陽明為之長，皆屬于帶脈而絡于督脈”[4]。任脈行于胸腹，總任六陰經，足陽明胃經是唯一行于胸腹部的陽經，《素問·陰陽應象大論》云：“陰在內，陽之守也；陽在外，陰之使也?！标柮鹘洑庋钔?，行于胸腹發揮平衡陰陽的作用?！端貑枴ぬ庩柮髡摗氛f：“陽明者表也……亦為之行氣于三陽。臟腑各因其經而受氣于陽明?！北砻麝柮髅}既能充養陽經，又能固護陰經。陽明脈功能衰退，氣血生化不足，無以充養腎中精氣，進而使得天癸衰竭于上，沖任二脈不足于下，“腎-天癸-沖任-胞宮”軸運行失常，最終引發女性生殖機能的衰退。

1.2 “陽明脈衰”影響圍絕經期特殊內環境

陽明脈衰為女性生殖功能減退的啟動因素。張介賓認為“女為陰體，不足于陽，故其衰也，自陽明始”，“五七”至“七七”階段為女性的生理轉折期，陽明脈經氣開始衰退，女性生理內環境發生急劇改變而發病[5-6]。中醫學和現代醫學對于女性生殖軸的認識存在理論上的重合部分，羅元愷教授提出“腎-天癸-沖任-胞宮”軸與現代醫學“下丘腦- 垂體- 卵巢- 子宮”（hypothalamic-pituitaryovarian axis，HPO）作用環路相似[7]?，F代醫學中卵巢的生長、發育、成熟和衰退與《黃帝內經》中女子“七七”變化非常吻合，35 歲卵巢功能由盛轉衰，40 ～50 歲卵巢功能開始衰退[8]。形態學上，卵巢的形態結構呈退行性改變，表現為卵巢體積不斷縮小，質地變硬，重量減輕；內分泌變化上，卵巢衰退導致雌二醇（estradiol，E2）水平急劇降低，孕激素（progesterone，P）水平也逐步降低，促卵泡生成素（follicle-stimulating hormone，FSH）、黃體生成素（luteinizing hormone，LH）、睪酮（testostreone，T）水平上升[9]。進入圍絕經期后，卵巢功能逐漸衰退，E2和P 分泌減少，HPO 軸失衡，引起內分泌的功能紊亂，自主神經功能失調，出現更年期癥候群。因此，圍絕經期特殊內環境的形成以“陽明脈衰”為主要影響因素，補益陽明對于調節圍絕經期的內在病機具有重要意義。

2 “陽明脈衰”是圍絕經期脫發的重要病機

《素問·上古天真論》中對女子“七七”的論述，表明古人認識到女子衰老是自陽明脈衰始，并認為“陽明脈衰”是衰老的始動因素，“發始墮”是“陽明脈衰”的表現形式之一?！鞍l為血之余”，頭發為腎氣盛衰的外在表現，又為人體血氣盈虧的重要標志，陽明脈為多氣多血之經，頭發以氣血為養，陽明脈以氣血為使，加之陽明脈循行過發際及額顱，故頭發的生長榮枯與陽明脈氣血盛衰息息相關。肺與大腸互為表里，陽明脈衰則大腸腑氣不通，肺氣布散津液能力不足，毛發開始逐漸脫落?，F代醫學研究證明，在5α-還原酶作用下，睪酮轉化形成雙氫睪酮（dihydrotestosterone，DHT）會引起毛囊萎縮，毛發脫落，而雌激素有促進毛發生長的作用[10]。女性圍絕經期雌激素水平下降，睪酮水平的升高，特殊的激素水平改變在一定程度上加快了頭發的脫落。綜上所述，陽明脈生理功能的特殊性決定了女子發墮自陽明脈衰開始。

3 補益陽明是防治圍絕經期脫發的可行手段

補益陽明延緩卵巢衰老，防治圍絕經期脫發應當以益胃生津、補益陽明津液為治法，使得大腸傳導正常，則肺氣得以宣發布散津液，充養皮毛。陽明津氣虧虛，胃腸燥結，劫灼津液。正如《醫貫·噎膈論》說：“大腸主津……大腸熱結則津涸”[11]。女子衰老雖不足于陽，但女體屬陰，以血為用，張介賓言“善補陽者，必于陰中求陽”[12]，有學者認為[13]，月經失調的病人同時會合并便秘，是因長期便秘腸道菌群侵入輸卵管及卵巢，陽明濁毒損傷破壞卵巢功能所致。李燕等[14]研究表明，益胃湯可以改善卵巢局部的微循環，通過增加卵巢的血供，進而延緩卵巢機能衰老。石斛歸胃、腎經，可益胃生津，補益陽明津氣，霍山石斛可以激活細胞自噬，抑制凋亡，促進毛發生長[15]。黃芪歸脾、肺二經，甘溫益氣，健運中陽，朱嵩岳等[16]研究發現黃芪通過改善小鼠卵巢組織抗氧化能力延緩卵巢衰老，改善生殖功能。

針灸陽明經腧穴是延緩衰老的重要手段之一。何婷等[17]通過數據挖掘分析32 篇針灸治療卵巢儲備能力下降的文獻，足陽明胃經使用頻次達44 次，常用足三里、歸來、天樞、水道等穴位。足三里為胃經之合穴，健運中氣，旺盛陽明經經氣，在延緩衰老方面有重要意義。張苗等[18]研究表明，逆灸自然衰老大鼠足三里能夠明顯增加衰老皮膚中E2的含量，延緩皮膚衰老。趙胤等[19]研究表明，保健灸關元、足三里穴位能夠增加E2水平，降低FSH 和TH 含量，調節HPO 軸，從而發揮延緩衰老的作用。蘇妝等[20]艾灸更年期雌性大鼠“足三里”“關元”穴，結果表明能明顯延緩卵巢衰老的進程。

綜上所述，補益陽明可以延緩卵巢衰老，進而調整圍絕經期生理內環境，可能在防治圍絕經期脫發中發揮作用。把握“五七”的重要時間節點，“五七”之前應以清養脾胃、健脾助運為要，謹和五味，適當運動，起居有常，維護脾胃功能正常發揮，促進脾胃升清降濁?！拔迤摺敝痢捌咂摺眹^經期，以補腎固本、補益脾胃為原則，充陽明而實三陽，補益陽明津氣，防微杜漸?！捌咂摺敝?，應以固本培元、滋補脾胃為法，繼續保持陽明脈功能旺盛，老而不衰，發衰而不墮。

4 補益陽明防治圍絕經期脫發的內在機制探析

毛發周期主要受Wnt、轉化生長因子-β/ 骨形態生成蛋白（transforming growth factor-β/bone morphogenetic proteins，TGF-β/BMP）、成纖維細胞生長因子（fibroblast growth factor，FGF）、胰島素樣生長因子（insulin-like growth factor，IGF）和外胚層發育不全基因受體（ectodysplasin A receptor，EDAR）等信號通路的控制[21-23]。毛囊生長周期分為生長期、退行期和靜止期，毛囊干細胞接收真皮乳頭傳遞的信號調控，不斷增殖分化為新的毛囊，維持毛發的再生，Wnt/β-catenin 信號通路有維持穩定、誘導毛囊真皮乳頭細胞再生，毛干生長作用[24]。β-catenin高表達時誘導毛囊干細胞向毛囊分化，低表達時不會參與毛發的自我更新，而是向上皮角質細胞分化[25]?；謴头€定β-catenin 含量，可使分化的上皮角質細胞向毛囊分化翻轉，誘導成年表皮新毛囊的形成[26]。

毛發的生長周期受到多個信號通路的調控，調控陽明經脈、補益陽明津氣的方藥中許多中藥都證明具有調節Wnt/β-catenin 通路的作用。如麥門冬湯可以提高β-catenin 的表達水平與細胞的分化能力[27]。仇蓮胤[28]研究發現黃芪注射液可以上調糖尿病模型小鼠潰瘍創面Wnt1、Wnt2、β-catenin 表達，進一步調控Wnt/β-catenin 信號通路發揮作用。李曉霞[29]研究發現艾灸“足三里”組小鼠骨髓細胞β-catenin 蛋白表達與環磷酰胺（cyclophosphamide，CTX）組和空白組相比升高，表明艾灸“足三里”穴可以提高β-catenin 蛋白表達。

TGF-β 對毛發周期的調節，主要由BMP-Smads-SBE 通路對毛發周期再生發揮負向調控作用[30]。孫墨晗等[31]發現，參苓白術散抗纖維化的作用機制可能與降低TGF-β1表達進而調控相關通路發揮作用的過程有關。潘建衡[32]研究發現黃芪生脈飲可以降低心肌纖維化大鼠心肌中的TGF-β 的水平。陳麗等[33]發現益胃湯合麥門冬湯可以降低TGF-β1的水平，改善胃陰虧虛型慢性胃炎患者的癥狀。周燕萍等[34]發現沙參麥冬湯可以降低放射性肺炎模型大鼠血漿中TGF-β1的含量。張敏等[15]研究發現，中藥霍山石斛抑制TGF-β1表達可以促進生發。朱艷等[35]通過動物實驗發現，艾灸足三里穴、腎俞穴治療佐劑性關節炎模型大鼠后TGF-β1表達明顯降低。

綜上所述，中醫藥在Wnt/β-catenin 信號通路、TGF-β 等調節作用近年來作為研究熱點，Wnt/β-catenin 信號通路、TGF-β 廣泛存在于多細胞真核生物中，中藥方劑及針灸可以在許多疾病中調節此通路，但是否能定向調節毛干活性的問題還需要進一步研究。

5 小結與展望

圍絕經期脫發與“陽明脈衰”、女性圍絕經期卵巢功能減退有關，“陽明脈衰”是啟動圍絕經期的重要因素，通過“腎-天癸-沖任-胞宮”軸影響卵巢衰老的進程，進而形成圍絕經期的特殊內環境。補益陽明，延緩卵巢衰老，調整圍絕經期生理內環境是防治圍絕經期脫發的理論基礎，抓住“五七”的特殊時間節點，重視陽明脈保健，適時補益是防于未然的重要方法。通過調節相應的通路調控毛發周期可以改善毛發生長，補益陽明法在其他疾病雖有一定的臨床和動物研究，但調控毛發生長方面研究尚有空白。深入研究中藥和針灸調控毛發生長的信號通路，為中醫藥治療解決脫發提供新的理論依據和方向，具有探討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