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都的樹

張田

北京是一座有著3000多年建城史，800多年建都史的古老城市，在這座城市中遍布著歷史文化古跡，同時還生長著許多古樹名木。這些古樹穿越了歲月的年輪，閱盡風雨，至今依舊生機勃勃，虬勁的枝丫，蒼健的身姿仿佛向后人講述著的古老的故事。

據北京園林綠化局統計，北京共有4萬余株古樹名木，其中一級古樹有6000多株，二級古樹有30000多株，名木有1000多株。為了更好保護這些古樹，2018年園林部門對北京市所有古樹名木進行了全面調查后，為這些古樹名木換發了新版“身份證”。新版“身份證”分為紅、綠兩種，樹齡在300歲以上的古樹為一級古樹掛紅牌，樹齡在100年至300年間的為二級古樹掛綠牌，還有一種寫有“名木”二字的牌子，是為了不足100年的珍稀樹種特制，樹齡在100年以上的名木則統一按照年份級別懸掛“古樹”標牌。新標牌除了可以展示古樹的樹齡外，還添加了二維碼，人們通過手機掃描即可獲取樹木的經緯度定位、胸圍（地圍）、樹高、冠幅等生長指標，及該樹的生長習性等內容，科技讓古樹在我們身邊活了起來。

北京的古樹以松、柏、國槐、銀杏為主，它們分布得十分廣泛，從各大公園、壇廟、王府，到大街小巷，普通民宅都能見到它們的身影。這些古樹中有的樹齡在千年以上，有的是由名人親手栽種，作為歷史的“親歷者”，盡管它們默默無語，但北京的坊巷之中仍流傳著許多與古樹相關的軼聞趣事和美麗的傳說。

“九摟十八杈”

北京樹齡最長的樹

位于密云區東北部深山區的新城子村里有一棵擎天巨柏，這棵柏樹高11.5米，平均冠幅17.4米，胸圍是8.2米，9個成年人手拉手才能環抱它的樹干，它的樹齡已有3500多年，3500多年是個什么概念呢？如果用朝代來說大約是在商朝的末期，這可要比北京建城還早得多了。這棵側柏的主干在距地面2米處分成了十八杈的樹杈，因此得名“九摟十八杈”，它不僅是北京地區樹齡最長的一棵樹，也是北京最美的側柏之王。唐朝時人們在側柏的后面建造了一座關帝廟，出于對關帝的崇敬和對古柏的愛護，人們又稱此柏為“護寺柏”和“神柏”。

關于這棵古柏，當地還流傳著一個故事：話說在明朝嘉靖年間，有兩個尋寶人到新城子村中，他們發現村中的古柏內有寶，趁夜就從古柏中拿出兩根木棒，二賊怕別人知道這兩根木棒是寶貝，就和投宿的旅店中的伙計說，這兩根木棍就是普通的木柴，暫時放在廚房里就成。清晨，店里的伙計做飯發現沒有引火的木柴了，于是想起昨晚那兩個人帶的木棍，順手當成木柴點燃了。誰知火才點燃，兩根柏木棍騰空而起，變成兩只金鴿子飛回到柏樹。就在店伙計發愣之時，又聽見有人高喊柏樹起火了，但只有樹心冒煙，卻不見火苗。人們趕緊擔水來撲火，撲打了半天卻都無濟于事。后來有人往冒煙處灌沙土，才把煙火熄滅。至今，柏樹上還留著煙熏火燎的痕跡，樹縫間還卡著擋土的石頭呢。

這棵古柏當然不曾被火燒過，但卻也經歷過一場“生死劫”。1970年，密云縣修建松曹路時，公路恰好經過“九摟十八杈”，為了保證公路的平直將古柏的部分根系切斷，導致7個側枝死亡，后又為保護古柏修建了一座護壩，這座護壩的透水性和透氣性都很不好，而且空間也很狹小，導致古樹根系伸展不開，難以吸收足夠的養分，使部分枝葉開始枯萎。上個世紀80年代人們的環保意識越來越強，園林部門對這棵古柏也更加重視進行了多次的養護，古柏在精心的照顧下也逐漸恢復了健康。2020年，密云區政府為了更好保護這棵“活文物”，對其生長環境進行了施工，這是1949年以后，對“九摟十八杈”最大規模的保護工程，移公路，騰房屋，拆除舊路面，古樹的生存環境改善后，其根系得到了充分的生長空間，千年的古柏在園林部門精心的維護下又煥發出新的青春，樹形更加飽滿，抽出的新枝條也非常健壯，還結出多年不見的種子。2022年5月以古柏為主題的北京首座古柏公園也向公眾開放。

“廟學”里古樹故事多

位于安定門內的國子監和孔廟始建于元代，至今已有七百多年的歷史，國子監又稱“太學”“國學”，是中國古代的最高學府，其右則的孔廟，是皇家祭祀大教育家孔子的祠廟建筑，它與國子監統稱為“廟學”。北京的廟學自元朝起就是皇家建筑，為了顯示皇家的威嚴與肅穆，這兩組建筑內種植了大量的松樹、柏樹、槐樹，據園林部門統計國子監內現有掛牌古樹40余株，孔廟內有掛牌古樹100余株，有如此多的古樹怎么能不留下點精彩的故事呢？

復蘇槐（一級古樹）：位于國子監彝倫堂西側講堂前，有一株被黃琉璃瓦矮墻圍起來的古槐，老槐雖虬曲滄桑，卻依然枝繁葉茂。相傳這是元朝大學者，也是當時國子監祭酒許衡親手所植，乾隆十六年（1751），適逢其母慈寧皇太后六十大壽，本已枯死的老槐突然枯而復榮，怒發新芽，大學士蔣溥將此事繪成圖畫呈獻給乾隆閱覽，乾隆皇帝大喜為此還題詩一首：“黌宮嘉蔭樹，遺跡緬前賢。初植至元歲，重榮辛未年。奇同曲阜檜，靈紀易林乾。徵瑞作人化，符祥介壽筵。喬柯應芹藻，翠葉潤觚編。右相非夸繪，由來事可傳”。乾隆二十四年（1759）吏部左作侍郞董邦達奏請將題有乾隆詩句的這幅圖刻于石碑上，十一月石碑刻好后立于西講堂之內，現存放于孔廟碑林之內。

羅鍋槐（一級古樹）：在國子監西檐廊的修道堂前，有一株粗大的古槐，它的枝丫非常茂盛但主干卻向東邊扭曲，這棵樹就是羅鍋槐。相傳辟雍大殿建成后，乾隆皇帝率群臣臨雍視檢，見到這棵彎曲得像羅鍋一樣的槐樹時，就問隨行的大臣“你們看這棵樹長得像誰”？當時主管辟雍修建工程的正是工部尚書兼國子監祭酒劉墉，他雖才高八斗，機智風趣，但卻是一位羅鍋。群臣明知皇帝是指劉墉所說，但誰也不好點破都是含笑不答。乾隆皇帝平日總受劉墉擠對，覺得他那點“壞水”都存在“羅鍋”里，而“羅鍋槐”不就等于“羅鍋壞”嘛，正好借機砍了“羅鍋”，于是指著大槐樹說“羅鍋失雅，砍去修直”。如今，在樹的陰面仿佛仍能看到削砍的痕跡，慢慢的此樹就被稱為羅鍋槐了。

觸奸柏（一級古樹）：在孔廟大成殿的月臺右前方，有一株生長茂盛的古柏，據說此樹也是許衡所植，至今也有700多年的樹齡了。這棵古柏還有一名曰“觸奸柏”，這里面還有個小故事呢。

傳說有一次明代的大奸臣嚴嵩代替嘉靖皇帝祭孔，按禮制他只能在大成殿外代為祭祀，但為了顯示自己的權威想要進殿祭祀，誰知他剛經這棵古柏樹下，突然狂風大作，一個伸出來的古柏枝將嚴嵩頭上的烏紗帽挑了下來，嚇得他倉皇而逃。后來權勢熏天的嚴嵩獲罪，罷官削籍抄家，最后凍餓而亡。人們認為古柏有靈性，能辨忠奸，故此又稱此樹為“觸奸柏”或“辨奸柏”。

孔廟內除了“觸奸柏”外還有三棵非常有名的古樹，它們分別是大成殿左側枝繁葉茂、粗壯雄偉的“大將軍柏”（一級古樹）。右側的“羅漢柏”（一級古樹），相傳這棵古柏也為許衡所植，粗大蒼老的樹干上布滿了樹瘤，一個個圓疙瘩像極了羅漢的肚子，古柏故得此名。在持敬門邊上還有一棵“柏上?！保ㄒ患壒艠洌?，這棵樹也為元代所植，后樹干中空，洞內堆積了很多的粉塵，一只飛鳥恰巧將所銜的桑葚落入其中，不久柏樹中長出了桑樹，兩種不同的樹同生一起，這也算是孔廟內的一個奇觀。

文天祥祠內的古棗樹

在北京東城區府學胡同內有一座文天祥祠，文天祥是南宋著名的民族英雄與愛國詩人。南宋末年右丞相文天祥率兵抵抗元軍時被俘，在路過珠江口外零丁洋時，寫下了著明的詩篇《過零丁洋》，其中“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成為千古佳句。文天祥被俘后送至元大都關押，忽必烈佩服其忠心愛國的氣節，曾多次親自勸降并許以高官厚祿，但文丞相不為所動堅決不降，囚禁三年后，于至元十九年（1282年）就義于柴市，終年四十七歲。明洪武九年（1376年），北平按察副史劉崧倡議，將曾囚禁過文天祥的土牢改為他的祠堂。

文天祥祠現存前后兩個院落，由大門、過廳、享堂組成，祠內供有文天祥像，在其過廳中有文天祥生平展，堂屋中保留了原祠堂的部分珍貴文物，如明《宋文丞相傳》石碑、清《重修碑記》石碑及《宋文丞相國公像》碑等。除此之外還展出了文天祥的手跡等珍貴文物，在后院中有一株棗樹（一級古樹），相傳這株瓔珞棗為文天祥親手種植，文丞相為了表達“臣心一片磁針石，不指南方誓不休”的愛國情懷，特意斜植棗樹使其樹冠向南。

棗樹是北京城中最常見的樹種，人們非常喜愛這種在秋天結有紅彤彤果實的樹種，很多名人故居中也都種有棗樹，像老舍故居、楊昌濟故居、溥杰故居，等等。在西單蒙藏學校的舊址內還有一棵樹齡超三百年以上的棗樹，這是西城區現存最古老的棗樹。北京市最老的棗樹之王，當數東城區花市棗苑住宅小區內的酸棗樹，它的樹齡約有800年，從金代至今曾遭遇過雷擊、凍災等多種災害，但它都沒有死，依然枝繁葉茂，春華秋實，笑對風雨。

北京地區還有許多名貴樹種，像法源寺內的古文冠果樹，它是一種全身是寶的樹，文冠果油的價值比橄欖油還高，又稱“北方油茶”，此樹種于清代，古文冠果樹北京僅存三株。宋慶齡故居內的兩株古西府海棠，每到春天院內開滿粉色的海棠花，像少女的臉一樣嬌美可愛，古西府海棠在北京也只有六棵。除此以外，還有潭柘寺門前的柘樹、院內的“金鑲玉”的竹子，臥佛寺內的古蠟梅，北海公園的古樸樹等等古樹。

北京有歷史有故事的古樹還有很多，像中山公園內的遼柏、紫禁城內的九蓮菩提樹、北海團城內的“白袍將軍”和“遮陰侯”、潭柘寺內的“帝王樹”“配王樹”，大覺寺內迦陵和尚親手所植的玉蘭樹、紀曉嵐故居的紫藤，等等。這些古樹名木不僅美化了環境，還見證了歷史，過去人們并沒有意識到古樹與古跡一樣是非常有價值的文化歷史遺產，不少古樹被無情地砍伐了。如今人們已經認識到保護古樹就是保護我們的歷史，這些千姿百態的古樹不僅展現了古都燦爛的文化歷史，還為眾多名勝古跡增光添彩。從2022年起北京陸續建成并開放了以古樹為主題的公園、小區、街巷等，這些古樹又為北京文旅事業再添一把旺火，展現古都北京的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