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讀點別的書

云溪子

應該讀點“別的書”——自己所學、所從事專業以外的書。

“別的書”，是我江郎才盡、想不出合適的詞兒，硬憋出來的，我是想指所學專業、所從事的專業之外的書。不妨讀點別的書，乃有感而發。

一位朋友給我講過一件事。某日，他和幾個學理工的青年聊天，談起歷史上的王朝更替。幾個青年對“南北朝”、“五代”一無所知。一人說：中國的歷史不就是唐宋元明清嗎，哪來的什么五代、南北朝？另一個說：這都不知道，唐宋元明清不就是五代嗎？朋友哭笑不得，問：你們最了解哪個朝代呢？一個女孩兒答道：“清朝呀！”“你了解清朝的什么呢？”“看過好多清朝的宮廷電視劇呀！”

朋友所言，可能是個別極端的例子，一般來說，上過大學、哪怕是學理工的，對中國的歷史還是應該知道一點的。不過，學理工的青年，社科知識比較貧乏，倒不是個別的。有一次，我參加一個會議，與會者需要填寫一份表格。我交卷后，看見旁邊的一個年輕人顯得有些為難的樣子，便走了過去：“怎么啦，年輕人！”那青年不好意思地笑笑：“有兩個字不會寫?！蔽腋嬖V他怎么寫那兩個字，順便溜了一眼他填的表格。天啦，一共沒有多少字，居然有幾個錯別字，而且那字寫得實在是太難看了，包括簽名！我也笑了笑：學理工的？“是的?！薄安怀懽?？”青年有點尷尬：“都用電腦，拼音打字，基本上不用手寫字了?！蔽也槐阍賳柺裁?，只淡淡地說：會讀不會寫也不方便呀！有空練練字，寫字也是一種藝術！

反之，有些文科畢業的青年人，自然科學的知識少得可憐！

怎么回事呢？我們那時候不是這樣的呀！我研究生的同學，有學軍工的、學物理的，他們居然考上了社科院哲學所的研究生，而且寫得一手漂亮的文章，其文科基礎可見一斑。我老伴兒本科、研究生都是學醫的，可是談起古今中外的文學名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很少有她不知道的。我是學文的，可也學過一點經典物理、一元微積分、極限論等，至今孩子們在數理化功課上遇到問題，我也還能插上嘴。

我跟朋友們多次談到這個問題，大家都有同感，覺得現在的大學畢業生不少是“瘸腿”的。對于產生“瘸腿”現象的原因，我們的認識大體一致：在高考指揮棒的指揮下，中學教育出了問題。據了解，現在中學生的偏科現象普遍、嚴重。一入高中、甚至還在初中時，不少家長就開始打算孩子將來是學理工還是學文。據說有的學校高中劃分了理科班、文科班。即使沒有分文理班，高中的大多數學生已經選定了將來的專業方向。專業方向一定，學生自然偏科，全力以赴學好要考試的學科，對于高考不考試的學科，對付一個及格就行。如此下去，豈能不“瘸腿”！

從道理上說，中學是基礎教育，哪門學科都不應該被偏廢。我不是懷舊。當年我們上高中時，學校對每一科的要求都很嚴格，高中畢業考試完畢，才開始“分類復習”——理工、農醫、文科分別集中復習，時間也就是個把月。我的同學中，考上北大、清華的，文科學得也不錯；考上人大、川大的，數理化成績也不差。那個年代的大學畢業生，好像“瘸腿”的少。

產生家長、學校、學生偏科的原因很多、很復雜，故很難有藥到病除的良方。有關部門大概也覺察到了這個問題，教育部門把語文、數學、外語規定為高考必考科目，可能就有強基礎、糾偏科的意思。然而，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下猛藥難以奏效。因此我產生了一個極端的想法：高考取消文理分科，統一確定科目、統一命題考試，學校根據學生填報的志愿擇優錄取。有人可能擔心這樣做會影響招生質量，會嗎？無論是理工科學校，還是文科學校，招收比較全面發展的中學畢業生，或招收“瘸腿”生，孰有利于學生的長遠發展？

話題有點扯遠了。我說這一大堆，無非是想說一代人、甚至兩代人“瘸腿”已成事實，亡羊補牢，應該讀點“別的書”——自己所學、所從事專業以外的書。

“瘸腿”是痛苦的，不應該的，也不利于一個人在專業上的長遠發展。世界萬物是相互聯系的，故人類的知識也是相互聯系的。人類的知識、學問，一開始并沒有分自然科學、社會科學。古時，中外的許多科學家，同時又是哲學家、文學家、甚至藝術家；而不少哲學家、文學家，同時又是科學家。后來科學技術發展?了，各種知識巨量膨脹，于是開始分學科，而且越分越細。但是，不管怎么分，都無法割斷知識之間的聯系?；局R，無論是數理化，還是中文、史地、政治、外語，是做學問的基礎?！案邩侨f丈平地起”，地基不牢，難蓋高樓。就是在今天，我們見過幾位于文一竅不通的科學家？又見過幾個對自然科學一無所知的哲學家、文學家呢？

知識的海洋浩蕩無邊，人生有限，欲有所成，選定一個專業方向是合理的。不過，要想游得遠，需有健全的雙腿。欲享有健全的人生，欲有所成，讀點別的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