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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安憶《發廊情話》的寫作風格解讀

2014-07-12 15:06張啟智
短篇小說 2014年9期
關鍵詞:發廊情話王安憶

張啟智

王安憶《發廊情話》的寫作風格解讀

張啟智

王安憶的短篇小說 《發廊情話》通過一間位于城市一隅的小發廊向讀者展現了80年代上海小人物平凡、細瑣而又不甘平庸的市井生活。小說的敘事方式、細節的描寫以及頗具典型性的人物形象刻畫都展現了作家對生活敏銳、深刻的洞察力和感受力以及獨具個性的文字表達力。作者以上海這座大都市為背景,將敘述的焦點集中于一個并不起眼的小發廊里。發廊中人的流動性、人物身份的駁雜以及在此基礎上建立起的特定話語空間使其成為觀察紛繁蕪雜的社會生活的一個極佳場合?!八齻兓貞浿耙沟穆閷?,麻將桌上的作弊、口角和得失?;蛘呤且粓鱿惭?,新郎新娘的儀表、行頭、酒席的排場,各方賓客來頭大小”,“股市的起伏波動,隔壁店家老板與雇員的爭端,弄內的短長事,還有方才走出的客人的吝嗇與大方,也是閑話的內容”。王安憶正是通過這些經意或不經意的 “閑話”讓讀者看到了平凡而真實的市井生活,也讓讀者走進了這些小人物內心的真實世界。本文從敘事方式、細節刻畫與人物形象的塑造三方面來探討這篇小說的寫作風格。

從敘事方式上看,作者首先將發廊的空間和女主人公所構建的敘事空間結合在一起,兩者相互交替,發廊空間既是一個現實場景,也作為女主人公的敘事背景存在。這樣,現實場景所能企及的視野便隨著這位上海女性的 “娓娓道來”得到了無限的開拓和延展。這也正是一間發廊可以折射出人間百態的關鍵所在。

王安憶通過對場景和人物的細致刻畫使這一虛構的場景生動逼真地呈現在讀者面前,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老板與兩個洗頭妹都是游離于這座大城市的邊緣人,她們有著強烈的躋身其中的渴望,不僅是物質上的自足,更是希望能夠融入這個城市的文化氛圍。同時,發廊為那些生活閑適平淡的女人提供了一個打發時間的場所。在這里,她們能夠交流生活中的細小瑣事,發表對生活的看法。這兩類人物的在場,使得發廊的環境變得既社會化,又兼具私密性。這一氛圍為小說主人公自身經歷的講述提供了良好的土壤。她與發廊的姑娘們 “有著本質的不同,這不同來源于經驗、年齡、天賦,還有地域。對了,這女人是上海人,她說一口上海話”。她的神秘色彩、優越感和地道的“淮海路姑娘”身份使其成了這里的主角。當讀者也將視線聚焦在這一女性身上后,小說也由長長的鋪墊而進入了正題。

其次,“虛實結合”也是小說的敘事特色之一。作者采用這一方式使小說更具吸引力,也使作品脫離了純粹的對現實生活進行寫照的層次,而具有了一定的象征性意義。這里的 “實”是小說的敘事時間、空間和人物,虛則是上海姑娘的言說。年紀輕輕的姑娘有如此豐富的經歷是與其外表極不相稱的。加之其 “情話”所具有的傳奇性色彩,更是為小說增添了更多“虛”的成分。上海姑娘的敘述中包含了 “女性的創業史,有三角戀的浪漫愛情,有神秘又具個性的人物,有高智商詐騙犯罪。這些都投合了小人物平淡生活中對浪漫傳奇的向往。她們以自己的想象參與了這段浪漫情話的建構,以自己的 ‘期待視野’來補白和豐富她的浪漫情話”[1]。小說結尾,發廊老板一語道破上海姑娘從前是 “雞”這一社會身份后,是對 “虛”的定性。這種由敘述者與聽者共同構建的生活經歷不過是一場兩情相悅的假設而已。那些優雅、優越與間或的羞澀之情也只是種種自欺欺人的偽裝。這就使小說具有了濃郁的寓言化色彩,為讀者提供了豐富的回味與反思空間。

最后,不同空間場合的交錯與虛實結合的敘事方式增加了小說的層次感。小說從作者的全景式敘事開始。主人公登場后,話語權則交由這一核心人物。上海姑娘在講述自己不平凡的生活經歷時,讀者一方面進入這一話語構建的空間中,另一方面也在審視著人物話語的可信性?!俺敛蛔?,愛說大話的孩子,狡黠地眨眨眼:信不信隨便”,“看上去只像二十多歲,可是,將她經過的事排一排,又不夠排的,怎么都要三十朝上”。這些都對主人公話語的權威性構成沖擊,在加深讀者疑慮的同時,實現了解讀活動的多層次性和審美效果的豐富性。

除去獨具特色的敘事方式,小說在細節描寫方面也令人印象深刻。在王安憶的作品中,出色的細節描寫始終是作品成功的關鍵因素之一,也是作家文學創作最鮮明的風格之一。對典型的生活細節的刻畫,對一瞬間氛圍或情感的捕捉,都顯示出作者對生活的敏銳感知和體悟,顯示出其看待事物的獨特視角。

小說雖然篇幅有限,但作者卻安排了一個較長的鋪墊,對小說所涉及的整個環境和人物都作了詳細的介紹,猶如攝像機的鏡頭一般,遠與近、宏觀與微觀、內與外的結合使這一特定的生活場景事無巨細地呈現在讀者面前。作者對發廊老板為客人理發時手的動作惟妙惟肖的刻畫、對發廊內的陳設與氣味的詳細描述、對 “閑人”們言行舉止的展現等都充滿了濃郁的生活氣息和真實感。洗頭姑娘 “挺直身子站到客人身后,擠上洗發水,一只手和面似的將頭發攪成一堆白沫,然后,雙手一并插進去,抓、撓、拉”,“推門進去,會嗅出店堂里的氣味有些濁,夾雜著許多成份,分辨不出那里面有被褥的氣味,混了香脂的體味,還有幾種吃食的氣味”, “閑人多是女性,有的手里還拿著毛線活,有的只是抄著手”。這些場景都是讀者所熟悉的日常生活。因此,這些細節描寫也很容易使讀者進入到小說的敘事時空和敘事語境當中。

小說前半部分的細節陳述,老板的沉默寡言和閑人們的家長里短,也營造了一種壓抑、沉悶的氣氛。這與隨后女主人公出現,吸引眾人的注意力并成為核心人物形成鮮明的對照。小說進入 “正題”后,敘事節奏和敘事基調都與此前有很大的不同。女主人公的經歷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她的講述打破了日常生活的枯燥和循規蹈矩,帶給人以超脫現實的快感。細節描寫為文章的 “轉折”作了充分的準備,也極大地調動了讀者的閱讀興味。

此外,王安憶在作品中十分善于抓住人物的神態與言行的微妙變化,并通過看似不經意和極其簡潔的語言將其表達出來。這種既是刻意卻表現自然的書寫方式恰當和精準地揭示了人物的精神世界與性格特征。如在描寫發廊老板時,作者沒有以 “全知性視角”去描述人物的心理活動,而是講述他在上午便來到店里,看到沒人又走了,“走了一時,又來,再看看,還是沒什么事,再又走了”。這 “來來走走”把人物初創事業時的認真、忐忑和焦慮等復雜心理淋漓盡致地揭示出來。在描述上海姑娘時,作者幾次提及她 “不經意”間脫口而出的地道方言。這種 “老派的純熟”正是要顯示她是在 “正宗的滬上生活里面”。這些小細節雖然只有 “只言片語”,但作家卻能將其演繹得生動、真實和充滿質感,總是能夠直抵人物的精神深處。

在敘事與細節描寫之外,《發廊情話》中的人物形象塑造也值得一提。小說以生活的一個斷面為切入點,以 “閑人”的閑談為敘述對象,沒有很強的故事性。因此,人物形象對小說的藝術表現力則顯得頗為重要。在小說中,人物的形象與語言不但表明了個體的內心狀態,也巧妙地展現出具有普遍性的個體與社會的關系和社會心理現實。

在 《發廊情話》中,無論是核心人物,抑或是陪襯者,都因作者善于把握他們外貌與精神世界的獨特性而給讀者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理發師由打工仔當上了發廊老板后,身上那手藝人的悠閑勁被焦慮、沉郁和風塵仆仆所替代。質樸的臉與有些油滑的裝扮構成反差。周轉不便的黑皮夾克雖顯得 “持重”,但蒙了灰的黑色牛皮鞋又使其看上去像個 “水產販子”。在店里沒有客人的時候,他來了走,走了又來, “顯得很忙碌”。作者通過這些描寫清晰地展現了發廊老板初創事業的期待和不安,也表明了作為外鄉人的他融入城市的努力和渴望。而對于小說核心人物上海女孩來說,她那經常脫口而出的 “切口”、故作優雅的舉止都表明了人物骨子里期待被人關注、被人欣賞的虛榮。那些假借他人之口對自己的直接贊譽,“淮海路的女孩子,走到哪里都看得出來不一樣”“主要的,大約是氣質”“到底是淮海路的女孩子”等更是赤裸裸的自我炫耀和自欺欺人。

王安憶向讀者呈現了現實生活里許多小人物的不同面孔,發廊老板、洗頭妹、閑人以及周身充滿神秘色彩的上海女孩,她們的生活和內心世界各不相同。但讀過小說后,人們卻能發現這些人物精神上的某些相通性,細細品味,那便是孤獨?!八齻兩钤谌硕嗟牡胤?,挺愛熱鬧,最怕的是冷清?!弊骷彝ㄟ^這些人物形象的塑造展現了這座大城市表象的繁華與真實的寂寥,揭示了現代社會中人與人之間的陌生化和個體精神上的孤獨和寂寥狀態。

綜上所述,《發廊情話》是一篇風格鮮明和獨特的短篇小說,作家以細膩的筆觸為讀者描繪了一幅真實的生活場景。虛實結合的寫作方式又賦予了這一場景以濃郁的象征性意義,使讀者看到了看似繁華忙碌城市之下人與人之間的精神隔絕與內心世界的沉郁和孤獨。

[1]黃柏剛.以筆為旗,指陳女性文學的弊端——王安憶新作《發廊情話》象征意蘊解讀[J].名作欣賞,2004(05).

張啟智(1960— ),男,哲學學士,編審,現任芒種雜志社主編,研究方向為中國現當代文學和外國文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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