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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住西征與蒙古派系斗爭

2015-02-12 13:37張曉慧
元史及民族與邊疆研究集刊 2015年2期
關鍵詞:蒙古

張曉慧

拜住西征與蒙古派系斗爭

張曉慧

拜住是蒙古帝國征服小亞細亞地區的關鍵性人物,他的西征與蒙古帝國內部的派系斗爭有著密切的聯系。在貴由與拔都的斗爭中,拜住保持了相當大的獨立性;在旭烈兀超越拔都成為這一地區的主導力量之時,拜住因傾向于拔都一系而不容于旭烈兀?!妒芳穼Π葑∈论E的記載自相矛盾,多有錯訛,正是根源于其美化旭烈兀、貶抑拜住的立場,目的是為旭烈兀將勢力范圍延伸至小亞細亞而正名。

拜住 旭烈兀 小亞細亞

蒙古人中名叫拜住的很多,本文討論的拜住,是蒙古帝國征服外高加索和小亞細亞地區的重要將領。對于其事跡,漢文史料無載,《史集》記述稍多,但有自相矛盾之處,要對《史集》的這些記載進行辨析,就需要借助其他史料全面地分析拜住在小亞細亞的政治地位。

《史集》記雪尼惕(Sünit)部落時說:

這支軍隊里,有個萬夫長別速惕部人拜?。╞āi?ū)那顏,是哲別的親屬。綽兒馬渾死時,合罕任命拜住繼任他的職位。當旭烈兀汗來到我國時,拜住在攻占報達(b(a)?dād)[之役]中,顯示出特殊的英勇;旭烈兀汗賜以良好的牧地,封[他]為萬夫長①(波斯)拉施特主編,余大鈞、周建奇譯《史集》,商務印書館,1983 年,第一卷第一分冊,第160頁。。

不同的記載見于別速惕部:

拜住為哲別的親屬。窩闊臺合罕將他同綽兒馬渾(?ūrmā?ūn)一起派遣出來,他曾統率一個千人隊,而在他[窩闊臺合罕]以后,又曾統轄過一個萬人隊。拜住曾征服小亞細亞(rum,魯木),因此他夸耀說:征服小亞細亞的就是我!旭烈兀汗召回了他,定罪處死了他,沒收其財產之整半②《史集》,第一卷第一分冊,第320頁。。

以上兩則材料,一則記旭烈兀因拜住攻打報達之英勇而封其為萬戶長,一則記旭烈兀因拜住征服魯木之自矜而將其處死?!妒芳ば窳邑:箓鳌穭t記旭烈兀訓斥了拜住攻打報達之不力,之后:

[旭烈兀汗的]怒火平息了,他說道:“你應當去把直到西海之濱的國土從富浪人和……后裔手中奪過來?!卑葑∧穷伭⒓捶祷?,帶著軍隊開進魯木邊區。當時,魯木算端阿剌丁的兒子吉牙撒丁·乞豁思羅甫(KYXSRW)和拜住那顏交戰于苦薛—答黑(KWSH DAГ)并被擊潰。拜住占領了整個魯木,進行了殺掠①《史集》,第三卷,第45頁。乞豁思羅甫(KYXSRW),《史集》伊斯坦布爾本寫作,此人名的拉丁語寫法作keyhūsrev,因此其波斯語形式應讀作kaykhusriv。。

這段話意味著拜住是在旭烈兀的訓斥之下攻占了魯木。這三則材料,在拜住征服魯木和旭烈兀對拜住的賞罰方面多有不合之處,需要征引《史集》之外的材料來澄清拜住史跡的本來面目。

一、拜住在拔都與旭烈兀之爭中的派系歸屬

我們先從上引第三條史料的明顯錯誤入手。上述魯木算端與拜住那顏戰于苦薛—答黑一事,即1243年的K?ze – dagh之戰,此戰遠早于旭烈兀征報達?!妒芳穼⒋藨鹣涤谛窳邑U鲌筮_之時,并不是簡單的系年之誤,而很可能是故意的曲筆,通過這種寫法不僅一筆抹去拜住對魯木地區十幾年的征服與控制,而且將拜住征服魯木之功移花接木到旭烈兀的身上?!妒芳穼Π葑≡谛喖殎喌恼鞣皇抡Z焉不詳,必須尋找其他史料才能知其大概。中世紀基督教修士西蒙·圣寬庭(Simon de Saint Quentin)的東方行紀《韃靼史》(Historia Tartarorum)②此書的情況介紹參見Jean Richard的法譯本序言,見氏著:Au-delà de la Perseet de l'Arménie: l'Orient Latin et la Découverte de l'AsieIntérieure: QuelquesTextesInégalementConnus aux Origines de l'Alliance entre Francs et Mongols, 1145-1262, Brepols, 2005, pp. 75-81。本文中的《韃靼史》譯文即譯自Jean Richard法譯本。為我們提供了13世紀中期蒙古帝國在其西南邊疆——小亞細亞和外高加索地區進行征服活動的珍貴記述,其中多涉及蒙古帝國在這一地區的最高軍事統帥拜住的政治地位與軍事活動。約1242年,拜住繼綽兒馬罕(即前述綽兒馬渾)之后成為蒙古帝國西南邊疆的最高軍事統帥③前引《史集》記載拜住繼任是因為綽兒馬罕之死,但根據逃往小亞細亞的波斯史家IbnBīBī的說法,綽兒馬罕因中風癱瘓而把軍隊的統治權交給拜住那顏( History of IbnBībī (), edited by ZhāleMotaheddin, Tehran: Institute for Humanities and Cultural Studies, 2011, p. 453); 乞 剌 可 思(KirakosGandzakets'i)也說拜住火兒赤因綽兒馬罕生病而獲得了軍隊的統治權(依Brosset的法譯本,拜住火兒赤因綽兒馬罕的瘋癲而獲得統治權,見M. Brosset, DeuxHistoriensArménians, I, St. Petersbourg: 1870, p. 138;依Robert Bedrosian的英譯本,綽兒馬罕得的是聾癥,見KirakosGanjakets'i'sHistory of the Armenians, http://rbedrosian.com/kg10.htm. Accessed 2013-6-19),不過此時綽兒馬罕的妻子也享有重要的權力(乞剌可思《亞美尼亞史》第39節,http://rbedrosian.com/kg10.htm#39.Accessed 2013-6-19)。,《韃靼史》記載:“在1242年,韃靼人入侵了塞爾柱突厥的第一個城市并將其毀滅。事實上,他們之前就曾與這個國家進行了二十年戰爭,但是沒有一個貴族來指揮進攻?!雹躂ean Richard, Au-delà de la Perse et de l’Arménie, p. 122.可見,拜住甫一繼任,就展開了對塞爾柱突厥的真正進攻?!俄^靼史》記述其軍事活動甚詳,他以木干(Moghan)草原為中心,“征服了直到地中海、靠近安提俄克(Antioche)有兩日行程的基督徒和薩拉森人的所有土地?!雹軯ean Richard, Au-delà de la Perse et de l’Arménie, p. 137.可見

拜住在小亞細亞地區經營多年,自然不存在旭烈兀命令其進攻魯木一說?!妒芳愤@種移花接木的寫法,顯然是在為旭烈兀后來居上、將其勢力深入小亞細亞地區來正名。

在《史集》抬高旭烈兀、貶抑拜住的寫法背后,隱藏著旭烈兀與拔都對小亞細亞控制權的爭奪。彼得·杰克遜(Peter Jackson)在其《蒙古帝國的瓦解》(The Dissolution of the Mongol Empire)一文①Peter Jackson, “The Dissolution of the Mongol Empire,” Central Asiatic Journal, 1978, vol. 22, pp. 186-244.和為伊朗百科全書撰寫的“拜住”詞條②Encyclop?dia Iranica, “BāYJū”, http://www.iranicaonline.org/articles/bayju-baiju-or-baicumongol-general-and-military-governor-in-northwestern-iran-fl. Accessed 2013-6-19.中,就已經正確地指出:拜住應該是拔都的親信,在窩闊臺時代,拜住正是在拔都的意旨下被派作西征將領綽兒馬罕的佐貳,這是拔都擴展個人勢力、與大汗爭奪這一地區統治權的重要戰略部署,也就是說,小亞細亞、外高加索一帶處于窩闊臺系和術赤系后王的聯合統治之下,雙方都派遣了各自在這一地區的代理人。他翻檢出兩條史料直接印證拜住出自拔都一系,一是諾外利(Nuwairī)的百科全書《應用于文學各門之成果》(Nihāyat al-arab fī funūn al-adab),逕稱拜住代表拔都的利益;二是Ibn BīBī的《塞爾柱史簡編》Mukhta?ar-i Saljūq-nāma,稱在拜住打敗塞爾柱算端之后算端派遣使者前往拔都處展開外交活動。

在小亞細亞的問題上,《史集》中旭烈兀對拜住的態度不僅表現為上述旭烈兀對拜住的訓斥,而且在算端的繼承權爭奪上③亦咱丁和魯克納丁的算端之爭,參見Kate Fleet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Turkey: Volume I, Byzantium to Turkey, 1071-1453,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 2008, p.53-57, “The Successors of Chinggis Han”.,《史集》的記載也很耐人尋味:

魯木算端亦咱?。↖zzuddin)到帖必力思(Tabriz)附近……來覲見,同月8日星期三,算端魯克納?。≧uknuddin)跟在他之后來到。由于算端亦咱丁不尊敬拜住那顏并同他廝殺過,旭烈兀汗對亦咱丁很生氣。在報達被征服后,算端亦咱丁非常耽心,他想用巧妙的狡計把自己從犯了那個罪的深淵中救出來。他吩咐縫制一雙漂亮的王靴,在這雙靴子上畫上了他的面貌。在呈現禮物時,他把這雙靴子交給了君王。當君王的目光落到畫像上時,算端叩頭說:“我期望君王的無比幸福的腳抬舉奴才的頭?!毙窳邑:箲z憫他,脫忽思哈敦(Dūqūz Khātūn)也庇護他,請求[饒]他的罪。旭烈兀汗便饒了他。④《史集》,第三卷,第72—73頁。

在這個有趣的故事背后,可以看出旭烈兀汗在兩算端之爭中站在了拜住的對立一面,以致饒恕了曾經激烈抵抗蒙古征服的亦咱丁。

旭烈兀后來居上、染指小亞細亞地區事務,就不得不對拜住這一障礙有所動作,最終拜住被處死,是小亞細亞地區統治權斗爭的必然結果。

二、拜住在小亞細亞的政治地位

彼得·杰克遜在論證拜住的政治立場時,還從拜住與額勒只吉帶(Eljigidei)二人關

系的角度來印證拜住屬于拔都一系,給人以很大的啟發,但尚有進一步討論的余地。貴由派額勒只吉帶西征,意在對付拔都,在劉迎勝先生的《察合臺汗國史》中已有詳述①劉迎勝《察合臺汗國史研究》,上海古籍出版社,2011 年,第三章第二節“定宗征拔都”,第87—94頁。。彼得·杰克遜論證額勒只吉帶的地位遠在拜住之上,額勒只吉帶遣往歐洲的使者于1248年到達塞浦路斯與法王路易九世(Louis IX)會面,路易九世從使者的口中得知:“但是現在他[譯者注:指拜?。莶辉贀碛腥绱司薮蟮臋嗔α?。因為現在他臣服于額勒只吉帶的權威之下?!雹贚.d’Achery, Spicilegiumsivecollectioveterum aliquot scriptorium qui in GalliaeBibliothecisdelituerant, new ed. étienne Baluze, E. Martène & L. F. J. de la Barre, III, Paris 1723, p. 627 a (‘Sed jam non habet tantam potestatem. Modo enim constitutus est sub potestate Erchelchai’) .轉引自Peter Jackson, “The Dissolution of the Mongol Empire”, p. 216,note 133.更進一步,彼得·杰克遜據烏馬里《眼歷諸國行紀》中的記述推測額勒只吉帶意圖逮捕拜?。?/p>

[貴由]為了對付拔都,奪取其土地,他向阿蘭及其附近的拔都份地,派去一位名叫野里知吉帶的大異密,帶有逮捕當地長官的命令。當地長官上書拔都,要求依靠他的部下進行抵抗。然而窩闊臺之子貴由的使臣野里知吉帶提前到達,下令進行逮捕,為了便于將他們帶到貴由那里,他給這些被捕的長官套上枷鎖③轉引自劉迎勝《察合臺汗國史研究》,第93頁。。

不過,從西蒙的《韃靼史》所描述的額勒只吉帶來到拜住營地的細節來看,問題并沒有這么簡單。誠然,在貴由的命令之下,額勒只吉帶確實高于拜住之上成為整個西方的統帥④貴由繼位后,“派遣額勒只帶率領著指派的軍隊到西方去……盡管那些軍隊已全部委付給了額勒只帶,他把魯木(Rum)、谷兒只(Georgia)、毛夕里(Mosul)、合列卜(Aleppo,即阿勒頗)和迪牙別克兒(DiyārBakr)的事特別委托給他管理,要那些地區的長官對他負征稅之責,并且不燃任何其他人干預這[件事]”。見《史集》,第2卷,第219頁。。就西蒙而言,他所屬的阿思凌使團在拜住營地滯留許久,為了等待大汗的使者額勒只吉帶的到來和大汗的圣旨,使團的這一經歷也印證了拜住被降級于額勒只吉帶的權威之下。但是,從阿思凌使團在拜住營地的經歷來看,額勒只吉帶到達拜住營地之后,雙方宴飲七日,宴飲之后,拜住根據額勒只吉帶攜來的貴由圣旨撰寫了致教皇的信札:

就在書信寫畢,使節已在書信中指定并準備出發、所有人應該離開營帳的那一天,……拜住和他的謀臣們非常歡迎Angutha[譯者注:即額勒只吉帶]和他的侍從們的到來,依照他們的風俗習慣,舉行慶祝儀式表達他們的喜悅。他們喝馬奶,嚎叫似地來歌唱;叫來了鄰近的韃靼人和他們的家眷,推遲了對修士們和軍隊中事務的信息匯報以顯莊重。他們一連宴飲七日,縱酒作樂、放聲高歌,在第八天,也就是圣雅各節的時候,他們同意讓修士們自由離開,連同使者們一并帶上拜住那顏和大汗被稱之為天書的致教皇的書信⑤Jean Richard, Au-delà de la Perse et de l’Arménie, p. 153.。

可見在拜住對額勒只吉帶表示臣服的前提下,雙方的關系并沒有達到劍拔弩張的程度。另外值得注意的是,貴由降旨將額勒只吉帶的女兒嫁給魯木算端嘉泰?。℅hiyath al-Din)之子魯克納丁,并交予他兩千蒙古軍隊以鞏固統治,此舉意味著額勒只吉帶在貴由的意旨下直接插手小亞細亞事務。在接下來的魯木王位之爭中,盡管貴由已死、額勒只吉帶被殺,但拜住仍支持與額勒只吉帶聯姻的魯克納?、賲⒁奒ate Fleet ed., The Cambridge History of Turkey: Volume I, Byzantium to Turkey, 1071-1453, p.55.。從這些情況可以推測,可能因為拜住統帥軍隊眾多,在小亞細亞、外高加索一帶已形成相當大的勢力②參見《韃靼史》第三章中關于拜住的軍事勝利和為人剛愎自用的記述,Jean Richard, Au-delà de la Perse et de l’Arménie, pp. 122-125.,抑或在額勒只吉帶西行的諸計劃中,拜住并不是其政治斗爭的主要目標,這就又回到了拜住同拔都之間的關系這一根本性問題。

彼得·杰克遜在仔細爬梳史料的基礎上,已經充分論證了拜住在政治上歸屬于拔都一系,不過,這并不意味著拜住要在小亞細亞、外高加索的地區事務上事事聽命于拔都。彼得·杰克遜所舉馬穆魯克和拉丁世界的史料出于異國史家之手,他們觀察蒙古人的政治派系沖突,多半如霧里看花、晦暗不明。如果我們從亞美尼亞地方史料出發,分析他們是如何觀察當地政治的,我們會發現雙方在政治上的聯盟不是鐵板一塊的,遠在高加索山以北的拔都與帝國西南邊疆的守將拜住之間的關系不乏矛盾與變動。就筆者所見而言,亞美尼亞史料未曾明言拜住是拔都置于外高加索地區的政治籌碼與軍事力量,反而詳細記述了在谷兒只王位繼承問題上拜住與拔都之間的重大分歧,即兩大衛(Dawit')的王位之爭。據乞剌可思(Kirakos)的記載,1245年谷兒只女王魯速丹(Rusudan)在蒙古軍隊的進逼之下乞和:

[魯速丹]立己子大衛為王,將其遣至拔都處。

當東方那些隨從于拜住的首領們(他們占領了亞美尼亞人的所有土地)還有和他們在一起的谷兒只王公獲悉女王沒有前來反而將其子送往拔都處,他們十分不悅。他們向魯木算端嘉泰丁遣使,從那里帶來魯速丹的侄子,谷兒只[前任]國王拉沙·喬治(Lasha Giorg)的兒子,先前魯速丹把他連同自己的女兒,即算端嘉泰丁的妻子一起遣往[魯木]。[嘉泰?。荼O禁了魯速丹的侄子,這樣他就不能陰謀反對他的姑母統治其國了。

他們找到他,將其父之國交還于他,遣其至大汗處以確認他的統治權。然后他們急切地派出一撥撥使節,敦促魯速丹前來,不管她愿不愿意。與此相同,拔都派她的親生兒子前往大汗處,并召喚魯速丹前來己處。

……

[兩大衛]朝覲貴由汗,大汗友好地接見了他們,宣布他們輪流統治其國③乞剌可思《亞美尼亞史》第45章,http://rbedrosian.com/kg10.htm#45.Accessed 2013-6-19.。

在這場王位之爭中,拜住與拔都各自支持一方,分別強迫魯速丹來進見自己,頗有爭

奪谷兒只的統治權的態勢,并且這種行為得到了貴由汗的認可,貴由做出的判決是對魯速丹的侄子有利的,加賓尼在其《蒙古史》中記述道(他將魯速丹的侄子大衛誤記為魯速丹的庶子):

做出的判決是對嫡子不利的,他的地位應在大維德[David,即前述之大衛]之下(大維德的年齡比他大些)。大維德應在和平與和睦之中去治理他父親留給他的那塊土地。這樣,蔑力(melic)既失去了他獻給皇帝的禮品,又在反對他兄長的案件中失敗了①(英)道森著,呂浦譯,周良霄注《出使蒙古記》,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83年,第40頁。。

格里哥爾(Grigor Aknerts'i)的《引弓民族史》在記載此事時對魯速丹的兒子大衛只字不提,也體現出拜住支持的魯速丹的侄子大衛在王位爭奪中的勝利②格里哥爾《引弓民族史》第8章,http://rbedrosian.com/ga1.htm#8.Accessed 2013-6-19.。這一事件反映出拜住作為前線大將在地方事務中具有的無可指摘的權威,就連拔都也難以插手。

三、總 結

通過分析蒙古帝國西南邊疆的軍事統帥拜住與拔都、與旭烈兀之間的關系,可以簡單地勾勒出13世紀中葉,在蒙古帝國的西南邊疆小亞細亞和外高加索一帶,帝國內部不同政治勢力之間矛盾斗爭的動向。當一些新的政治力量介入其中,劇烈地攪動局勢的關鍵時候,能更加清楚地顯示拜住的政治立場和他手中握有權力的限度。拜住經略小亞細亞和外高加索地區,在地區事務上具有無可指摘的權威,第一波介入該地區的政治力量是拔都和貴由,面對他們的激烈沖突,拜住的態度不甚明朗,其結果是他始終保持著在地區事務中的權威。第二波沖擊來自于旭烈兀,拜住在地區事務上的權威、他的剛愎自用,必然成為旭烈兀擴展其勢力范圍的絆腳石,拜住也因此難逃一死。在有關拜住的這段歷史中,尤其值得玩味的是《史集》的敘述立場,為了掩蓋拜住經略小亞細亞的功績,《史集》敘述拜住事跡時閃爍其詞、自相矛盾;為了彰顯旭烈兀后來居上的權勢、為其征服此地而正名,《史集》不惜用移花接木的手段將拜住昔日的功業嫁接在旭烈兀的身上。于是,《史集》得以描繪出這樣一副圖景:旭烈兀一路西進凱歌頻奏,其征服者的形象熠熠生輝。對此,本文通過引入《史集》之外的波斯、亞美尼亞和來自拉丁世界的史料,揭示了這一權力塑造歷史的過程,描摹出變動不定的政治力量相互角逐的實態。

(本文作者為北京大學歷史學系碩士研究生)

Baiju’s Western Expedition and the Mongol Clique Confl iction

Zhang Xiaohui, History Department, Beijing University

Baiju was an important general during the Mongol conquest of Asia Minor. His western expedition had a close link with the clique confl iction within the Mongol Empire. When Güyük conflicted with Batu, Baiju was to some extent independent; when Hülegü became the leading power in this region rather than Batu, Hülegü could not tolerate Baiju

Baiju; Hülegü; Asia Minor

because his subordination to Batu. Jāmi'al Tavārīkh narrated falsely about Baiju because its standpoint of glorifying Hülegü and detracting Baiju, for the sake of defending the rightness of Hülegü’s power into Asia Min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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