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柳宗元山水游記的藝術成就

徐書健

摘 要：在中國古代，在中唐，一代文宗柳宗元傾倒了文學界的許多人，他是獨特的。在他一生眾多作品中，山水游記使得他的藝術才華得到充分展現。有學者盛贊“柳的游記獨占鰲頭”，這其中《永州八記》更是在這清麗優美的文字中“最為膾炙人口的特佳之作”。跟隨他的游跡，走進他的山水世界，感受柳宗元山水游記的藝術成就。

關鍵詞：《永州八記》；澄澈；藝術手法；愚

柳宗元，字子厚，少年時代他倍感輝煌，有著顯赫的家族歷史，北朝時期柳氏是著名的門閥士族，柳姓是“河東三著姓”之一，加上他本人才思敏捷，胸懷遠大抱負。然而，永貞革新是他一生的轉折點?！叭淌яR焉知非?！?，對于社會政治理想的落空帶給他的沖擊，促使他在文學上更上一層樓?！熬娱e，益自刻苦，務記覽，為詞章，泛濫停蓄，為深博無涯涘。而自肆于山水間，”（柳子厚墓志銘）?？梢?，在柳宗元的失意時期，他全身心投入了山水創作，試圖在自然山水中排遣郁悒。所謂《永州八記》，是指柳宗元在永州期間所寫的八篇游記。其中《始得西山宴游記》、《鈷鉧潭游記》、《鈷鉧潭西小丘游記》、《至小丘西小石潭記》成為前四記；《袁家渴記》、《石渠記》、《石澗記》、《小石城山記》成為后四記?！队乐莅擞洝肥且粋€整體，構成一幅精美山水長卷?！皩懬八挠浭?，柳宗元還在永州城里居住，西山在永州城西，中間有瀟水相隔，當時西山未經開墾，林木蔥郁，是永州城郊的第一高峰。鈷鉧潭、西小丘、小石潭三地相距很近，都在染溪北岸。后四記時，在永州遠郊?！笨梢娝挠斡[歷程是有近而遠的。

首先，在選材上，他一改以往，擴大寫作內容，山、石、水、樹木以及農耕生活。如《始得西山宴游記》中率性而游西山，《鈷鉧潭記》描寫小潭以及周圍環境，《鈷鉧潭西小丘游記》以樹、魚、水為對象，而后四記如《袁家渴記》多以以美石、巖洞、白礫為材料。這些自然景物，不僅具有自然美，更因為柳宗元認為它們有著和自己同樣的遭遇。他們同是天涯淪落人，同病相憐，所以惺惺相惜。是的，永州的美在柳宗元之前從來沒有人注意，偏僻的地方無人問津，販夫走卒們更是看不起它，美景沒有在祖國大地上大展風采，卻被一個遭遇貶謫詩人碰見。子曰：仁者樂山，智者樂水。有學者評價說“柳宗元不僅樂水樂水，更重要的是他與山水融為一體，用山水來寫文章寫人生，用山水表達心靈深處的思想?！蔽蚁?，山水已經自然而然成為他的靈魂象征，他是在于山水對話。同時，這些材料也來源于對自然有一種獨特的感受力，感受寂靜之美。

其次，《永州八記》語言清澄質樸，意味深遠，委婉曲折。蘇軾評價說：“柳子厚南遷后，清勁紆徐?！备袑W者認為貶謫時期“微婉”的語言風格?！啊⑼癫粌H指詞句的朦朧婉約，更指含義的深刻雋永?！辟|樸真切表現在：《始得西山宴游記》中開篇直言“自余為僇人，居是州，恒惴栗?！薄垛掋a潭記》感慨“孰使予樂居夷而忘故土者，非茲潭也歟?！?/p>

《永州八記》奠定了山水游記作為一種體裁的牢固基礎。使得魏晉南北朝時期的駢文走向散文，為古文創作帶來了新的文章形式。第一，句式上散句較多且富于變化。如《始得西山宴游記》“緣染溪，斫榛莽，焚茅筏?！睘槿志?，而“悠悠乎與灝氣俱，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睂Ρ葏蔷杜c朱元思書》，句式差別就顯而易見了。在詞語運用上，“融合華麗辭藻與樸實詞匯，成為一種新型的文章風貌?！弊x《至小丘西小石潭記》，“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青”和“翠”，色彩描繪突出?！疤吨恤~可百許頭，皆若空游無所依。日光下澈，影布石上，怡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游者相樂?！薄澳懳餇?，尤為窮微盡妙?！甭撓氲缴蠈W期曾在《藝概》中讀到的“文以煉神煉氣為上半截事，以煉字煉句為下半截事……柳州天子絕高，故雖下半截得力，而上半截未嘗偏絀焉?！焙髞砻靼?，“自下半截得力”意思是字句上尤為精煉。第二，文章具有聲韻美。如《鈷鉧潭西小丘記》：“嘉木立，美竹露，奇石顯。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云之浮，溪直流，鳥獸之遨游，舉熙熙然回巧獻技……”這樣聲韻的配合，是文章易讀節奏感好，改變佶屈聱牙的古文風格，同時更加直接地表達自己的寄情于山水的情感。

最后，《永州八記》更是反映了柳宗元的深刻的思想。第一，樸素的唯物主義觀。在他的游記中，多少都會提到天人。如《小石城山記》最后一段他否定了自然是造物主所為，他不是唯心主義者。學術上認為柳宗元的文章中都反映了他“綜合儒釋”的思想，他的享受山水，暢神其中?！傲谠岢C合儒釋道的客觀意義也是在進一步開拓思想學術上的融通、綜合的道路?！薄队乐莅擞洝分?，在西山“始游”，他抒發了“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和”，在鈷鉧潭，他反問“孰使予樂居夷而忘故土？”，景物使他的精神得到慰藉，同時也令他深思；在鈷鉧潭的西小丘，與農主對話“貨而不售”體現購得土地后的奇異感受，結尾“所以賀茲丘之遭也”暗示出他內心仍然渴望報效祖國；再往西，他以“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苯杈笆闱?，抒發遭貶的凄清。但是石澗的旅行中，他面對“交絡之流，觸激之音，皆在床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古之人其有樂乎此耶？”因此，我認為游記中的儒釋思想，更有助于他對人生、自我的理性思考。第二，政治抱負落空的苦悶，但是對理想的堅持努力。來到永州并不是他的意愿，而欣賞山水更是柳宗元排遣苦悶的方式——“悶即出游”。這點不難看出，在八篇游記中，除了對景物美的充分展現，更是滲透著苦澀的心情。但是，若是這樣，便不是柳宗元。他更是用文字來強烈表達自己的堅持執著——“文以明道”漢代司馬遷的“士大夫發憤著書”來明其志，柳宗元也堅持以文章抒發情感，因此，他的山水游記是具有個人深刻情感的。韓愈在柳宗元的墓志銘上寫道“然子厚斥不久，窮不極，雖有出于人，其文學辭章，必不能自力以致必傳于后如今?！绷谠m然是借永州山水時常感嘆自己懷才不遇，政治理想落空，但是確實“愚”的，古人說“大智若愚”，《論語》中有“邦有道則知，邦無道則愚?！彼m身處逆境，但不屈于挫折?！督分小肮轮鬯蝮椅?，獨釣寒江雪?！彼闶且粋€老翁垂釣的形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