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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夢

2015-10-21 16:59付玉群
作家·下半月 2015年11期
關鍵詞:了不起的蓋茨比身份認同

摘要 《了不起的蓋茨比》是新世紀以來美國文學研究的一個熱點。小說通過蓋茨比追尋自己舊愛的故事,展現了蓋茨尋求自我身份認同的艱辛歷程。本文試圖從雙重敘事的視角,抓住蓋茨比尋愛的顯性敘事與身份認同的隱性敘事,來探尋蓋茨比在身份認同之路上的求索與最終失敗。

關鍵詞:《了不起的蓋茨比》 身份認同 雙重敘事

1925年美國作家弗·司各特·菲茨杰拉德發表中篇小說《了不起的蓋茨比》。這部小說成功為其奠定了文學聲名,使其成為“喧囂時代”、“爵士時代”的典型代表作家,而該小說也位列100部20世紀最優秀的文學作品之二。長久以來,這部作品都是國內外評論界的寵兒?!白?996年以來,國外菲茨杰拉德研究呈現出向深度和廣度發展的熱潮?!保ǔ体a麟、王安,2010:164)在國內,對其研究至今也方興未艾?!缎率兰o美國文學研究重點》一文指出“《了不起的蓋茨比》在新世紀國內美國文學研究中排名第二”(任虎軍,2009:31),成為名副其實的研究熱點和重點。而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開始從新視角采用新理論和方法解讀、重讀這部經典,研究的主體對象也從蓋茨比轉移到敘述者尼克或者女主角黛西,從美國夢延伸到爵士時代的愛情等等。其研究價值及解讀張力也可見一斑。本文試圖從這部小說獨特的敘事策略上去挖掘其主題中鮮少學者論述的身份問題,以拋磚引玉,達成一種對這部經典的新解讀。

《了不起的蓋茨比》以上世紀20年代的紐約市和長島為背景,描述了蓋茨比從無名小卒一夜暴富后來到長島追尋自己早前的愛人和愛情,以致最后陰差陽錯丟掉性命的故事。從故事表面來看,《了不起的蓋茨比》似乎就圍繞著一條明確的主線進行敘事,那便是蓋茨比對舊愛黛西的追求,從出場到結尾,蓋茨比似乎都為著這種愛產生和消亡。而實際上,在這條顯性敘事之下,還存在著一條隱性敘事,那便是出生卑微的蓋茨比尋求自我身份和認可的歷程,而這雙重敘事無一不在彰顯其身份認同之路的艱辛。

一 愛情追尋中自我身份認同的失敗

為了追尋自己的舊愛黛西,蓋茨比在謎一樣地一夜暴富后,來到長島西卵買下豪宅,夜夜笙歌、通宵達旦,全城的人都可以免費前來參加,但他卻不急于立刻找黛西。根據敘述者尼克的臆測與暗示,這樣熱鬧和奢華的氛圍是用以吸引河對岸舊愛的注意。而后,當蓋茨比和他的派對成為全城熱議話題之時,他適時地結交了敘述者尼克,黛西的表親,讓他幫忙籌劃與黛西見上一面。最后在焦躁不安的等待與過于精心地準備之后,二人終于見面。面對黛西的友好甚至挑逗,蓋茨比一步一步“融入”到東卵這家舊貴湯姆·卡洛維的家庭派對中,甚至一起出行、玩樂,并一步一步地開始向湯姆攤牌;最終在攤牌失敗后,黛西開車撞人,蓋茨比為其頂罪,最后被死者的丈夫威爾遜槍殺在自家的游泳池里。這一顯性故事清晰明了,蓋茨比對愛情的虔誠和忠貞也力透紙背。似乎在黛西身上,蓋茨比希冀著所有最美好的愛情形式和內容,黛西似乎就是其幸福的終極目標。

然而,仔細反觀這一愛情故事,不難發現諸多“破綻”。當黛西一時興起提起私奔時,蓋茨比猶豫了、拒絕了,他只希望黛西和自己就生活在這個地方。而“這個地方”是哪里?是他曾經不被認可的地方,被人嘲弄成小人物的地方,是他顯示其豪宅、派對,實現其身份價值的地方?!熬芙^私奔”直接隱喻了他對自我存在感和身份認同的追尋。

這也體現在另一個重要情節。當蓋茨比一行人到城中玩樂時,蓋茨比直接要求黛西對其丈夫說“告訴他真相,你從來不曾愛過他”、“你從來不曾愛過他”。對湯姆,他不可一世地宣言“她從來沒愛過你!”,這些恰恰彰顯了蓋茨比極度渴望通過黛西的情感傾向來壓制高高在上又出生正統上流社會的湯姆,他內在的身份虛空也達到了極限。黛西在蓋茨比的指引下,也曾一度表示過“我現在愛你”、“我愛過他,但是我也愛你”。然而,當湯姆,一個簡單的問題“你能是誰?”卻讓蓋茨比慌了神,且轉而暴怒,矢口否認湯姆對自己身份、對自己錢財來源的指控。而正是這樣手足無措的暴怒,和簡單一個問句“你能是誰?”也讓黛西意識到面前這個外表光鮮的人,不過是個來路不明的小人物,從而突轉向湯姆求助,希望離開爭執之地。

“身份認同的核心問題是自我身份認定的問題,即對于‘我是誰和‘別人是誰的反思”(曾桂蛾,2013:72)它包括對于自我身份、社會身份以及混合身份的認知與實現。在這里,蓋茨比正是找尋不到“我是誰”的答案,而被湯姆說中要害,惱羞成怒而無能為力;黛西也正是從蓋茨比既定的身份存在進行了“別人是誰的反思”,從而飛快地做了決斷。湯姆更慫恿了車禍死者丈夫威爾遜找尋蓋茨比尋仇,黛西在蓋茨比頂替自己承擔撞人后果被殺后,依然和丈夫愉快度假,好像不曾存在這個人一樣。足見,蓋茨比在這對上流社會夫妻這里沒有產生任何影響,也沒有得到任何同情,更沒有任何存在價值。

就此,蓋茨比希冀通過黛西情感認可來達到身份認同的策略失敗了。即便不發生車禍,我們已然可以想象蓋茨比的結局——失敗的愛情追逐,一敗涂地的自我存在感,諸多努力也無法在上流社會找尋他存在的一席容身之地。故而,他死與不死,于他而言已經不存在差別。

二 隱性敘事下的直接身份認同求索

隱含在愛情求索之路的敘事是蓋茨比不遺余力地求得身份認同的人生夢想。細讀文本,會發覺,蓋茨比不僅只是對黛西一人用了這種虔誠之心,他對任何人都體現著上流社會優越紳士的教養和風度,衣著考究,彬彬有禮。在長島,他購買豪宅,內飾奢華考究,夜夜舉辦盛大晚會,集結各色人物,但他卻隱身于眾人之間,營造關于自己身家和來歷的神秘氛圍,享受人們津津樂道對接自己的臆測與品評。一方面,出生寒微的蓋茨比害怕顯露自己的真實身份,對于自己無足輕重的草根出生有所忌諱;另一方面,他又享受在隱匿中成為人們關注焦點,被人推崇認可?!吧w茨比體驗到的是雖身處其中卻如置身其外的陌生與疏離感,雖有豪宅卻無心靈歸屬之所的漂泊感?!保ㄐ芗t萍、朱賓忠,2012:137)在這樣的焦躁狀態,他唯有選擇神秘地隱匿在人群中,而又恰恰是這種矛盾的隱匿凸顯了其對自我真實身份的自卑與對上流社會身份的渴望。

然而,人們最為關注的始終是“他是誰?”、“他從哪里來?”的問題,這也正是蓋茨比所焦慮的問題,在這樣的焦慮中,他適時地與尼克相識,逐步道出了他對黛西的愛。在冗余的看似紳士的諸多安排之后,蓋茨比與黛西見面,雖然舊日情侶彼此發生了變化,甚至黛西的聲音里“充滿著錢的味道”,蓋茨比依然初衷不改,希望重溫舊夢。而小說對黛西這樣一位重要角色卻惜墨如金,沒有多加細致的描述,有的也是符號化的幾句敘述,而對于蓋茨比的描述卻過于細致,這樣的處理,無非是凸顯:黛西是誰?黛西是怎樣性格的女子?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代表上流社會的一個符號,是蓋茨比實現自我身份認同的符號,是蓋茨比寄以進入上流社會的一顆棋子。與黛西的結合,能讓他證實自我的存在,能讓他有名有份地成為上流社會的人,而無需隱匿在奢華的派對中,羞于袒露自我。

但是,無論是蓋茨比希冀用免費派對討好眾生、釀造聲勢,還是用“真情和財富”打動愛人黛西,他都失敗了。人們依然傳言他出身低微,靠著見不得人的事業發家,甚至“間接暗示了蓋茨比的種族身份———非日耳曼人”(熊紅萍,2012:110),其出生和人種,財富來源都遭到了眾人的猜疑,甚至指控。他的情敵湯姆直接蔑視地稱其為“來歷不明的無名小卒先生”(“Mr.Nobody from Nowhere”),甚至把他和黛西可能的結合描述為“黑人和白人的通婚”,直接映射了對其極端的歧視。對于湯姆提到的“黑人和白人的通婚”,一旁的喬丹小聲低語“我們這里所有人都是白人啊?!边@看似為蓋茨比正名的話,卻恰恰相反地強調了蓋茨比是異類,其出生與這里的人都不同。喬丹、尼克、湯姆都是出生良好的舊貴,蓋茨比卻無法詳述其出生。正如彼得·伯克在《身份理論》一書中所指出身份,“決定了一個人是社會中某個特定角色、某個群體一分子,或具有某些特征的獨特個體的全套意義?!彪m然蓋茨比與眾人都是白人,但因為出生低賤,故而其身份有異于在場家底殷實的舊貴白人,無論他通過何種勾當斂財,依然無法融入白種人的上流社會。而蓋茨比的死也是必然的,他得不到社會的認同,無法追逐自己的夢想,沒有愛情,沒有社會身份,消失是他必然的結局。由此可見,蓋茨比希望被認可融入上流社會,賦予自我在這個群體的存在意義的努力不過是場美麗奢華的浮生夢,夢斷時分也是必死之時。

三 結語

綜上所述,在顯性敘事上,從最初愛的禁錮到后來愛的爆發,小說所呈現的這段愛情,符號化地簡寫了其中本應該非常重要的人物黛西,而僅僅使其作為一個符號在場,但卻凸顯了蓋茨比冗余的追逐過程;從而在隱性敘事上,諸多與愛情追逐有關或無關的細節都彰顯了蓋茨比對身份認同的渴望、求索以及失敗。由此可見,菲茨杰拉德在這部小說中是有意探索身份認同這一母題。身份認同是上世紀以來社會科學開始探討的主題。而上世紀20年代,美國正處于經濟大蕭條前葉,消費主義和功利主義盛行,人們迷失自我,對物質和身份地位的追求空前高漲。在這樣的大背景之下,菲茨杰拉德從自己的生活經驗出發,發出對自我生存與身份的質疑與追尋也不足為奇。但在這樣紙醉金迷的時代,出生寒微的蓋茨比想要混跡上流社會,實現自己渴求的身份價值,注定只會是浮生夢,最終“了不起的”蓋茨比依然沒什么“了不起”,其渴望的身份認同注定無法實現。

事實上,菲茨杰拉德在小說中對身份認同這一話題的探索似乎并非是顯性的,而是刻意地再現和慎思的。菲茨杰拉德不僅賦予蓋茨比這個人物角色其自身在當時社會洪流中的身份尷尬、失敗與探索,同時對于尼克的自我身份意識與升華也展開了細致的刻畫(這或許是小說的又一重隱性敘事),從而從深層次上叩問:在那樣一個特殊年代,在貨幣改變親情、友情、愛情,在出生決定身份意義的年代,一個出生無名卻又懷抱夢想的人,如何能走出自己人生的陰霾,找尋自己自我身份和社會身份的存在和價值?這種探尋本身是作家的自省,也更是對社會不滿的彰顯,也更深刻地折射出了作家寬廣的人文主義精神和作家責任感。

注:本文系西南科技大學2014-2015出國留學基金項目;四川省外國語言文學研究中心項目(SCWY12-21)。

參考文獻:

[1] Burke,Peter J.and Jan E.Stets.Identity Theory.New York:Oxford UP,2009.

[2] Fitzgerald,F.Scott.The Great Gatsby.Hertfordshire:Wordsworth Classics,1993.

[3] 程錫麟、王安:《當代西方菲茨杰拉德研究綜述》,《英美文學研究論叢》,2010年第2期。

[4] 林蕓:《誠與真:〈了不起的蓋茨比〉中尼克的自我探尋》,《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3年第3期。

[5] 任虎軍:《新世紀國內美國文學研究熱點》,《外國語文》,2009年第3期。

[6] 熊紅萍:《他者凝視之下的‘黑人蓋茨比》,《解放軍外國語學院學報》,2012年第11期。

[7] 熊紅萍、朱賓忠:《無根蓋茨比:〈了不起的蓋茨比〉的場所分析》,《外國文學研究》,2012年第6期。

[8] 曾桂蛾、江春媛:《論〈皇帝的孩子〉中的青年身份建構》,《當代外國文學》,2013年第3期。

(付玉群,西南科技大學外國語學院講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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