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層次關系嵌入性內容結構與測量研究

郭立新++王亞娟

摘 要：結合中國企業家社會網絡和關系嵌入特征，在分析現有學術研究成果的基礎上，重點從個體和企業兩個層面分析了企業家個體網絡和企業網絡關系嵌入性的內容結構、維度以及測量方法，本研究的意義在于補充、完善了關系嵌入性測量方法的文獻空隙，可以為基于網絡的創業研究領域提供實證研究基礎和參考。

關鍵詞：社會網絡；關系嵌入性；體間關系；組織間關系

社會網絡或社會資本研究已經成為一個具有很強合法性并且逐漸成熟的研究領域（Kwon&Adler，2014），在管理研究領域中，網絡或社會資本的概念得到了較多的認同和研究，而嵌入性的概念則是基于社會結構與經濟活動間存在的影響關系而提出的，經濟活動或行為總是嵌入在一定的社會結構中（Granovetter，1983），即主體經濟行為會受到其所處社會結構、位置的影響或制約，然而到底是主體的社會結構影響了其經濟行為，還是主體經濟行為影響了其社會網絡結構目前仍然是不清楚的（Uzzi，1997）。因此，從資本的視角透視社會網絡與從嵌入性的視角透視社會網絡，存在視角差異和關注重點不同，資本視角更關注的是網絡中的資源及獲取，嵌入性視角則強調的是網絡結構、節點互動及其運行狀態，特別是網絡中主體間二元或多元關系互動特征，例如，關系連接強度、互動雙方信任程度、知識、信息、資源乃至價值共享程度等，現有研究通常獨立研究個體間二元關系或組織間二元關系嵌入特征，缺乏從整合的視角研究關系嵌入性，考慮到創業者（企業家）和新創企業的特殊性以及關系嵌入性概念內涵、內容及測量存在層次上的差異，很有必要對現有關系嵌入性的概念發展、內涵結構及其測量方法進行整理、分析，理清企業家個體層次和企業層次關系嵌入性的不同特點、內容和測量方法，在此基礎上提出符合中國情景下多層次關系嵌入性的內容結構和測量方法，可以為未來的相關研究提供基礎和參考。

一、概念與內容結構

嵌入性的概念最早由Polanyi提出，Polanyi認為：“研究經濟問題引入非經濟因素是非常重要的，因為經濟活動是嵌入在社會和文化結構中的”。進一步，Granovetter強調在工業化前后時期經濟活動均具有社會嵌入性，只是嵌入的方式和程度不同。嵌入性內涵的本質在于經濟活動主體的行為不僅僅是受其本身特質影響，更是受到其嵌入的社會關系網絡的影響，在分析行動者的社會網絡嵌入性時，可以將行動者的網絡嵌入性分為關系嵌入性和結構嵌入性（Granovetter，1992）。關系嵌入關注的是企業（家）網絡中兩兩節點之間的關系特征，而結構性嵌入關注的是網絡整體連帶結構：如規模、圖式、多樣性等。

1.個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

個體層次關系嵌入性概念內涵主要指的是個體間二元互動關系特征，相關研究主要集中于社會資本研究領域，不過在具體分析個體間二元關系特征時，不同學者分析的內容既有重疊、又有差異，例如，最早對個體層次關系嵌入進行研究的學者是Granovetter，Granovetter認為：個體間的二元關系特征可以用連接強度來分析，即：共享時間數量、情感強度、親密度以及互惠程度等雙方互動特征的數量大小，依據互動雙方面對面互動頻率、關系親密程度等關系特征的不同，可以將將個體間關系分為強關系和弱關系（Granovetter，1973，p1361），而Nahapiet等在研究社會資本的構成維度時則將社會資本分為認知、結構和關系維度，其中關系維度實際上分析的就是個體間的關系嵌入性，其內容包括信任（trust）、規則（norms）、義務或責任（obligations）、認同或識別（identification）。不難看出，Granovetter分析的重點是微觀個體間二元關系特征，Nahapiet等的研究更傾向于分析網絡層面微觀個體間的二元關系，因此，即便是研究個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亦可以分為二元關系或網絡層面多元關系的不同。又如，Moran， Peter認為個體社會網絡的關系嵌入性包括關系距離（closeness）、關系信任（trust）兩個維度的內涵，Li， Yongqiang等則將創業者個體社會網絡的關系嵌入性操作化為信任和聯結強度兩個維度。綜合考慮現有個體層次關系嵌入性概念和測量方面的研究，有幾點值得注意：一是目前缺乏個體層次關系嵌入性概念的清晰化界定和統一定義，不同學者站在不同的研究視角對關系嵌入性的理解不同，二是缺乏統一或廣泛認同的測量方法和量表，這不利于將關系嵌入性研究的進一步深化和發展。

2.組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

組織層面關系嵌入性的概念則主要指的是企業間的二元交易或互動關系特征，這些關系特征的不同會影響到企業行為和績效的不同（Rowley等，2000），總體來說，企業家間關系嵌入性的本質內涵即指企業間的互動關系特征，在這一點上多數學者的認識是相同的，然而，在具體描述或操作企業間的關系嵌入性時，不同研究則會根據研究的具體對象和研究目的而進行不同的操作化，確定不同的內容結構（維度）和測量，例如，Uzzi等就將公司間的關系嵌入性用三個維度來描述和測量，即：信任，優質信息共享，共同解決問題，Dhanaraj， Charles等將母公司與合資子公司間關系嵌入性分為聯接強度、信任、共享價值/系統三個維度測量，Lavie，Dovev和Pamela 將聯盟內企業間的關系嵌入性操作化為兩兩企業員工之間的互動關系，Chang， Kuang-chi分析企業與供應商之間的關系嵌入性時，運用了多維度的內容結構：關系親密度、互動頻率、關系深度、關系廣度、付款優惠度等。國內也有部分研究在借鑒國外研究成果基礎上，形成了一些本土特色的操作化內容結構，例如，韓寶山將企業與合作伙伴間的關系嵌入性操作化為連帶強度和關系質量兩個維度，張恒俊等從合作時間、合作范圍、相互了解、互動頻率等方面操作企業與創新伙伴間的關系嵌入性，樊錢濤（2015）則從交往非常頻繁、合作關系維持時間、員工之間的人際關系、對企業的重要性等幾個維度來測量企業與合作伙伴間的關系嵌入性。

二、關系嵌入性測量

1.個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測量

如上文所言，個體層次關系嵌入性的測量實際上測量的是個體社會資本的關系維度，例如，Moran，Peter（從關系距離（closeness）、關系信任（trust）兩個方面測量個體社會網絡的關系嵌入性，其中關系距離用了個體與所有網絡成員情感距離得分的均值，關系信任則用了（1）共享雙方目標和價值；（2）對方提供的信息是真實和可信的；（3）具備雙方互動領域所需能力等三個題目，Moran，Peter的測量實際上是對雙方誠實程度、能力的感知以及共同的目標和價值的測量，Li，Yongqiang等，從信任和聯結強度兩個維度測量創業者的社會網絡關系嵌入性，其中信任用了4個條目，即：（1）我信任我的網絡成員；（2）我認為網絡成員會以其方式確保我不會受到損害；（3）我信任合作伙伴的經營能力；（4）我相信我的網絡成員是誠信經營的，而聯結強度用了個體與網絡成員間的溝通頻率、親密度、熟悉程度/認識時間長短三個題目來測量。

2.組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測量

對組織層面的關系嵌入性而言，研究的比較多的就是公司間的二元關系嵌入性（如戰略聯盟間二元關系、公司-供應商關系、公司-合資子公司關系等），也有部分研究公司與創新伙伴、企業網絡成員等各類關系。這些研究對關系嵌入性的測量既有相似的地方，也有許多地方不同，例如，Dhanaraj，Charles等從聯接強度、信任、共享價值/系統三個維度測量母公司與合資子公司間關系嵌入性，其中連帶強度包括管理資源、情感支持和管理時間三個題項，信任包括相互理解、無相互忽視、損害、自私、利用對方弱點、協議形式等6方面的題目，共享系統包括系統、流程、適應、哲學等4個方面的條目；Chang，Kuang-chi從5個方面測量企業與供應商之間的關系嵌入性，即：（1）親密程度，互動企業高層管理間相互認識程度；（2）互動頻率，多長時間與該供應商聯系一次；（3）關系層度，除了對方銷售員，你還認識供應商那些管理者；（4）關系廣度，你在供應商那里認識或接觸的人有多少；（5）付款優惠程度；Lavie等用了3個條目測量聯盟間的關系嵌入性，即在聯盟里，雙方員工均：（1）參與合作領域活動（貿易展示，營銷活動，培訓、會議，協同預銷）；（2）在合作領域經常碰面并共同工作；（3）已經建立起利于合作項目活動的私人關系。國內一些研究在借鑒國外測量量表的基礎上，也根據各自的研究需要，開發了一些量表，例如，韓寶山用了6個題目并分為兩個維度測量企業與網絡中合作伙伴的關系嵌入性，其中，聯接強度用了4個條目：（1）我們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經常定期舉行會議，討論各方面營運狀況；（2）我們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的互動很密切；（3）我們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進行的合作是雙贏的，（4）我們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交往中彼此總能遵守承諾。聯結質量用了2個題目：（1）我們能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共同完成任務；（2）我們能與網絡中的合作伙伴分享各自未來發展計劃。許冠男用3個維度11個題目測量組織間關系嵌入性，其中信任維度用了4個條目：合作企業（1）與本企業在商談時能實事求是；（2）與本企業都能信守承諾；（3）沒有誤導本企業的行為；（4）不會利用本企業的弱點來獲取利益；信息共享維度用了4個題目：合作企業與本企業（1）信息交換頻繁，不僅限于協議；（2）相互提醒可能存在的問題和變化；（3）能盡可能相互提供所需信息；（4）分享未來的發展變化，共同解決問題維度用了3個題項：合作企業與本企業（1）能共同負責完成任務；（2）能互相幫助解決對方問題；（3）共同協作解決困難。又如，張恒俊等用了四個題目直接測量企業與創新伙伴間的關系嵌入性：企業與創新伙伴（1）的接觸頻率很高；（2）合作發范圍比較廣泛；（3）合作關系持續時間比較長；（4）企業對創新伙伴比較了解。樊錢濤（2015）也是用4個條目直接測量企業與合作伙伴間關系嵌入性：（1）交往非常頻繁；（2）合作關系維持了很長時間；（3）員工之間具有非常好的人際關系；（4）合作伙伴對企業是重要的。李志遠&王雪方（2015）在借用現有成熟量表的基礎上，修改開發了13個題目的關系嵌入性測量量表。

三、多層次關系嵌入性測量的改進建議

1.個體層次關系嵌入性

在社會網絡構建與關系嵌入方面，企業家群體與其他普通社會群體即有相類似的地方，也存在自身一些特殊性，例如，就相同部分而言，可能都存在工具性的行動，即可能是基于互惠的未來預期，也可能是基于現實的物質、情感或其他需要。然而，企業家作為將自身發展與企業發展捆綁在一起的特殊群體，在企業創立、發展的不同階段，企業家除了基于“個體的私人需求”發展個人的社會網絡外，更多的時候會根據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需要來設想、選擇和構建自身的個體社會網絡，在可能的情況下，將某些“個體間”的關系轉化、上升為企業間的關系，或者根據未來發展戰略需要與現有合作伙伴的高層管理者或企業家建立“友誼、情感和更深的信任”等個體層次的關系，因此，對企業家個體層次的關系嵌入性及靜態的角度而言，運用網絡提名法從整體角度測量企業家社會網絡的關系嵌入性是一種較好的選擇，需要注意的是測量關系嵌入性的維度選擇，從現有文獻來看，“信任”維度幾乎是大多數關系嵌入性測量均會考慮的維度，因此，本研究認為：在測量企業家個體層面的關系嵌入性時，“信任”這個維度仍然是必不可少的。但是，考慮到研究企業家關系嵌入性的特殊性，可以理解的是：企業家一般會在企業發展的不同階段建立不同結構和關系模式的社會網絡，其主要目的是為了企業生存和發展的需要，希望能夠從其社會網絡中獲取所需的信息、知識及其它資源，按現有文獻的看法，企業家會有一個主要由強關系組成的“核心網”和一個主要由弱關系連接的“擴展網”（Fang，Chi，Chen，&Baron，2015），企業家從“擴展網”主要是為了獲得“新奇”的信息，從“核心網”中主要是為了獲得各種資源的強力支持，因此，我們認為，測量企業家與社會網絡成員的信息/資源共享程度，是測量企業家個體層面關系嵌入性一個重要的、不可或缺的維度。

此外，我們知道，企業家個體的社會網絡不可能一直處于靜止狀態，而是會隨著環境、企業家認知以及企業的發展變化而變化，考察或者是測量企業家個體網絡的關系特征（關系嵌入性），不能不考慮企業家各類關系的穩定/動態性，為此，本研究考慮增加“關系穩定性”這個維度。如圖，基于現有研究成果，結合企業家群體的特殊性，用信任、信息/資源共享、關系穩定性三個維度來操作化和測量企業家個體網絡的關系嵌入性。

2.企業層次關系嵌入性

在企業層面考察企業家的關系嵌入性時，需要注意的是與現有文獻研究各種組織間關系不同，現有研究組織間關系嵌入性的文獻主要關注的是企業間的實質性關系類型、互動模式、互動企業員工間的關系模式、狀態等，大多研究特定公司間的二元關系（也有部分研究多元或網絡關系）。而在研究企業家對企業網絡的關系嵌入性時時，可能需要的是關注企業家是如何根據自己對未來的理解、預期和戰略布局的需要，將某些個體間關系轉化、上升為企業間關系，或者在現有與企業具有業務往來和合作的某些企業網絡中嵌入“個體間關系”，從而通過多重關系的交織、捆綁來為實現未來戰略目標進行前期布局。因此，在測量企業層面的關系嵌入性時，除了考慮現有文獻的維度外，我們認為，增加企業家與合作或互動企業中高層管理者或關鍵成員互動方面的測量題項，更能體現、幫助理解企業間的關系嵌入性是如何影響和決定企業現在和未來行為及績效的。在具體測量時，同樣適宜從企業間的關系信任、信息、知識/資源共享程度、關系穩定性三個方面來進行測量，見圖。

圖 多層次關系嵌入性構成維度

3.被試選擇

一般而言，在進行企業家社會網絡及其關系嵌入性相關研究構念的問卷調查時，通常的做法是選擇企業家作為訪問對象，由企業家本人來填寫問卷，該方法的優點是比較簡單、直接，只要企業家愿意參與調查，則可以較快得到調查數據，該方法的不足和難處在于：對作為企業最高決策者或企業所有者的企業家來說，其時間一般都安排比較緊，因此要求問卷盡量簡短，不能太長，但有的研究受到理論模型及測量的限制又不能簡短。另一方面，許多企業家并不一定愿意接受訪問，這給抽樣和達到需求的樣本數據量造成困難。另一種可能的測量方法是選擇企業家網絡成員作為被調查對象，由他們來評價各自與企業家的關系狀況，該方法的優點是測量可能更加客觀、準確和全面。缺點是：工作量大、訪問難度更高。

四、結語

誠然，關系嵌入性是一個研究企業家社會網絡關系狀態、特征的較好構念，但是，也容易同社會資本的關系維度相混淆，部分研究在兩個構念的內容結構、測量維度和題項等方面也存在重疊、交叉或類似的情況。甚至有的研究將其歸為社會資本或社會網絡研究的一部分，但總體而言，關系嵌入性在概念上具有一定的獨立性，雖然與其它一些概念存在重疊，但是，其具有的“社會嵌入-經濟行為相互影響”的內涵是與其它概念不完全相同的。本文在現有研究成果基礎上，通過理性與邏輯分析，結合中國企業家及其背景、文化特征，提出了企業家社會網絡關系嵌入性的內容、構成維度及相應的測量方法，可供相關領域學術研究者參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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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郭立新（1969.02- ），男，漢，南京大學博士，淮陰工學院副教授，研究方向：創業與戰略管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