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子建與蕭紅小說中的小人物塑造

【摘要】遲子建和蕭紅的小說中塑造了大量的人物小人物形象，這也成為她們作品的重要特點之一。在他們的諸多作品中，《群山之巔》和《生死場》塑造的小人物形象最為豐富，本文通過對這兩部作品進行比較，分析遲子建和蕭紅作品中小人物形象塑造的特點。

【關鍵詞】《群山之巔》；《生死場》；小人物；悲劇

遲子建和蕭紅筆下的小人物都可以稱得上是名副其實，遲子建和蕭紅的小說沒有宏偉的敘事，也沒有居高臨下的建構，而是從小人物的角度出發，關注他們的生活瑣事及生存狀態。在遲子建和蕭紅的許多作品中，他們都癡迷于塑造這樣的小人物形象：簡陋的生活環境，混亂的生活場景，粗糙的仿佛可以被全世界輕蔑與視而不見的生存狀態。他們的作品中塑造了大量的小人物，但是他們筆下的小人物形象又各有不同。本文主要以《群山之巔》和《生死場》為例，分析兩位作者筆下小人物形象塑造的特點。

一、沒有明確主人公

《群山之巔》和《生死場》從創作題材上來說都可以歸入當下非常流行的底層敘事。兩位作家對于底層社會和生活在底層的小人都十分關注。在這兩部作品中，兩位作者都塑造了一群下層小人物形象，而在這眾多的小人物當中，沒有明確的主人公。沒有明確的主人公，使得每一位小人物的命運都得到了關照，從而呈顯出社會的千姿百態。

遲子建筆下的底層人物通常都飽嘗人間艱辛，歷盡世事滄桑，但是他們卻有一顆超越世俗功名利祿糾纏的飛翔之心，一顆敬畏自然的通靈之心?！度荷街畮p》中塑造了幾個家庭中多種身份的小人物。與辛家密切相關的典型的人物形象有辛開溜、辛七雜、辛欣來、王秀滿、金素秀，安家的有安玉順、繡娘、安平、安泰、安雪兒、李素珍，除此之外，還有單四嫂、唐漢成、陳美珍、唐眉、煙婆、林大花等，這些人物各有各的特點，各行各業的人們向讀者展示了不同的人生際遇。

《生死場》中同樣沒有明確的主人公，蕭紅通過對同一生活背景下不同人的描寫，展現了不同的生活狀況。既有盤剝百姓的地主，也有正走在衰亡路上的老一輩，既有過著艱辛生活的女性，也有天真的孩童和充滿了獸性的男人，如地主二爺、麻面婆、王婆、趙三、二里半、五姑姑、麻面婆、月英、羅圈腿、金枝等?！渡缊觥分械娜宋锎蠖际瞧胀ǖ霓r民，即使是地主也是生活在農村這個廣闊的背景之下的，在這里，可以看到人生百態，看到永遠處于被壓抑地位的女性，漸漸地在反抗得不到反應之后，放棄了掙扎與反抗，看到男人越來越猖狂，看到地主的盤剝越來越厲害，但是普通農民的反抗卻越來越無力。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每一個人都是小人物，沒有誰是主角，人的生死就像牲畜一樣，有的甚至還不如牲畜，然而每個人的命運卻都牽動著讀者的心。

二、不可逆轉的悲劇命運

悲劇是文學創作中非常重要的一部分，悲劇能夠借助引起人們的憐憫和恐懼之情來使人們的靈魂得到凈化和陶冶。這兩部作品中的小人物大多都經歷了坎坷的不可逆轉的悲劇命運。即使他們試圖反抗，試圖逃避，但是終究在還是沒能逃脫命運的安排。

遲子建的《群山之巔》中，辛開溜曾經在戰場上也是一條好漢，后來與部隊失去聯系，又在流浪的途中遇到了秋山愛子，與其生下兒子，但是回鄉后卻被人說成是戰場上的逃兵，兒子辛七雜也以有這樣的父親為恥。如果說辛開溜的悲劇只是別人對他的看法，那么王秀滿和安雪兒的命運就確確實實是無法挽回的悲劇了。王秀滿是一個善良的女人，為了自己的母家，做了結扎手術嫁給辛七雜，后來因為確實喜歡孩子，抱養了辛欣來，但是這個抱養的孩子卻并不讓人省心，曾入獄，后又被放出，王秀滿最終因教育兒子而被兒子砍死。被稱為神仙的安雪兒也成為這場災難的犧牲品，辛欣來在殺死了母親之后，已經紅了眼，強奸了安雪兒，并使安雪兒懷孕。但是辛欣來就快活了嗎，并沒有，在山上躲躲藏藏的日子，生活條件暫且不說，心里的忐忑更是無法控制，而促使辛欣來對這個社會產生仇恨的原因竟是前一次入獄是因為他在山里吸煙引發了山火，而實際上這并不是辛欣來干的，只是辛欣來一直游手好閑，而警方急于破案，于是嚴刑拷打之下，辛欣來為免受皮肉之苦承認了這是他干的。辛欣來后來也成為了犧牲品，警方之所以要將他活著帶出大山，不是他自以為的自己有福星庇佑，而是他的親生父親需要他的腎做移植手術。在這里，每個人，不管是做善事還是作惡的，都沒能逃過不可逆轉的命運。

在《生死場》中，企圖反抗地主但又缺乏膽量的趙三非但沒能成功，反而入了獄又賠了錢，妻子王婆也試圖服毒自殺。金枝在家中經常被母親打罵，母親夜里會將痰吐在金枝臉上，為了一顆柿子會抓住金枝狠狠地打，而被愛情沖昏了頭腦的金枝自以為選對了人，卻從此過上了生不如死的生活，懷孕后先是被鄉里的人說三道四，嫁過去以后丈夫便不再如以前一般體貼，而是動輒打罵，最后更是將剛出生的女兒活活摔死。月英同樣逃脫不了這樣的命運，在丈夫的不管不顧中，月英的身子一點點消瘦、腐爛，最終死去。

三、平凡中的不凡

這兩部作品中的人物都是下層小人物，他們雖然平凡，但是也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群山之巔》中最明顯的就是個人對自己人性尊嚴和對美好真摯感情的追求。小說題名《群山之巔》，表面上是因為故事發生地點就在大山之巔，深層意思卻是小人物的內心也有巍峨。辛七雜格外看重尊嚴，他之所以瞧不上單四嫂，是因為她總是拿傻兒子說事。安平和李素珍因為職業身份，變成了這個社會的邊緣人，但是他們相互理解，相互安慰，他們的愛情糾結又純凈。辛開溜對愛子是完全接納的愛，接受她是日本人，對愛子的兒子太一郎視如己出。愛子失蹤后辛開溜一直沒再娶妻。心地善良的安雪兒在被強奸之后，選擇了原諒辛欣來，她非但沒有對不公的命運產生仇恨，反而感謝上蒼賜予她一個孩子。這種對人間真情的追求是平凡小人物的真情體現，也是對人世間普遍美好情感的追尋。

《生死場》中的人物乍一看都是暴露了人性的罪惡和弱點，欺軟怕硬、懦弱、逆來順受。但是他們往往都是矛盾的綜合體，有著罪惡的他們往往也閃耀著平凡人物身上的光輝。在日本入侵以后，不懂什么是革命的趙三懷著一顆愛國之心加入革命黨，在最后時刻，他流淚說到：“我的老骨頭再也不中用了！我是個老亡國奴，我不會眼見你們把日本旗撕碎，等著我埋進墳里……也要把中國旗子插在墳頂，我是中國人，死是中國鬼……不是亡國奴……”在地租的事情上，趙三服軟了，但是面對日本人的時候，趙三卻沒有退卻，這正是小人物身上的光輝，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服軟，為了國家的利益卻絕不屈服。五姑姑和王婆在月英的丈夫嫌棄月英的時候并沒有嫌棄她，而是去照顧又臟又臭的月英。金枝勇于追求屬于自己的愛情，在丈夫去世后，離開農村去城里打工，在被羞辱后沒有選擇茍且偷生，而是走進了尼姑庵，她永遠堅持自己選擇的道路，盡管結局中尼姑庵被拆除，金枝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不禁令人嘆惋。

《群山之巔》和《生死場》塑造了豐富多彩的小人物形象，沒有明確的主人公、小人物身上不可逆轉的悲劇命運，以及小人物身上閃耀的人性光輝，使得他們筆下的小人物不是平庸得一無是處，而是書寫了平凡中的不凡，在展示了社會的千姿百態的同時，也向我們展示了底層社會的小人物的人生際遇。

【參考文獻】

[1] 遲子建. 群山之巔[M].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15，01.

[2] 蕭 紅. 生死場[M]. 北京： 人民文學出版社， 2005，05.

[3] 劉傳霞. 落入塵世的精靈——論遲子建長篇小說《群山之巔》[J]. 北京： 名作欣賞， 2015.

【作者簡介】

翟家齊，女，山東人，西北師范大學漢語言文學專業本科生。